洛長安乖乖的聽從宋燁的話,仔細的尋找水聲的來源,是在自己的左手邊,可是細細聽著,是有一段的距離隔著。</br> 若是平時,不過是走兩步的距離,但是現在,洛長安被壓住了腿,這會根本無法挪動身子,想要喝到不遠處的水,還是有些困難的。</br> “宋燁?”洛長安音色孱弱,“我喝不到水?!?lt;/br> 宋燁沒有回應。</br> “宋燁?”她有些著急。</br> 昏迷之前,洛長安清晰的記得,自己是被宋燁護在身子底下的,所以……她被壓著,宋燁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br> 這一刻,洛長安是慌亂的。</br> “宋燁,你沒事吧?”洛長安拼盡全力,喊著他的名字。</br> 黑暗中,傳來宋燁低啞的回音,“我沒事,方才有些累,睡著了而已!長安,你想辦法,讓自己喝到水,然后好好的活下去!”</br> “我們一起,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在一起,誰也不能拋下誰?!甭彘L安想推開壓在腿上的板條,奈何力有不逮,推了兩次都沒推動。</br> 與其把力氣都花費在這兒,倒不如省點氣力等待救援。</br> 思及此處,洛長安皺著眉,黑暗中努力的用聽覺,辨別周圍的動靜,確定水聲的方位。</br>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活路的。</br> 比如說,宋燁給她的那個鐲子。</br> 軟絲突然射出,以其為媒介,水沿著絲線快速滑到她手背上,便可輕而易舉的喝到水,即便喝得不怎么雅觀,但這兒也沒旁人了,一片漆黑的,誰還會知道她怎么喝水?</br> 活著,便是一切。</br> 喝了幾口水,洛長安便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似清醒了不少。</br> 水,果然是好東西。</br> 只是,宋燁那邊該如何是好。</br> “宋燁?”洛長安又開始喊他的名字,“你又睡著了嗎?宋燁?”</br> 這一次,宋燁倒是回應得極快,“沒有,我在等你的消息,長安,你喝到水了嗎?”</br> “喝到了!”洛長安如實回答,“你距離我有多遠?宋燁,你吱個聲,我兩確定一下防衛,你也得喝點水,不能我一個人堅持下去,沒有你在身邊,我可能堅持不了多久?!?lt;/br> 宋燁應了聲,“能感覺到我的方位嗎?應該是在你的右手邊,可你右手的胳膊還沒接回去,是以諸事小心,莫要觸碰了這右邊胳膊,免得傷上加傷?!?lt;/br> “我知道!”洛長安回他。</br> 都這個時候了,他心心念念的還是她,滿心滿肺都是她的安危。</br> 人,同吃五谷雜糧,心,何其天壤之別。</br> 宋燁恨不能將整顆心掏給她,生怕她磕著碰著傷著。</br> 宋墨卻恨不能將她整顆心掏出來,占為己有。</br> “你小心。”宋燁又道,“眼下我們處的位置,有些松動,切不可動作過大,免得上面的亂石再壓下來,到時候可就真的要被長埋于此了!”</br> 洛長安心知肚明,這地方隨時可能二次崩塌,但只要宋燁就在身邊,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與他死在一起。</br>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的老父親。</br> 爹寵著她,慣著她一輩子,臨了臨了的,落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足以要了爹的這條老命。</br> 好在,洛長安素來是個樂觀之人,即便是身處險境,也不忘自我安慰,“算命先生說,我這人長命百歲,若是真當死在這里,我做鬼也得砸了他的招牌。”</br> 宋燁被她逗笑了,委實有些無奈。</br> 還能說笑,確也是好事,說明她神志清楚,還沒到渾渾噩噩的地步。</br> 在這種地方,遭逢此事,唯有保持清醒才能活著出去。</br> 當然,宋燁也不曾遭遇過這樣的事。</br> 這二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br> 須臾,有東西忽然射到宋燁的身側,距離他并不遠,只要他伸出手,就能夠到。</br> “宋燁!”洛長安開了口,“我把軟絲射過來了,你且留心著,待會可能有水,會沿著絲線滑過去,你別傷著自己,小心喝點水。”</br> 宋燁笑了,黑暗中帶著幾分笑意,“這法子倒是不錯?!?lt;/br> “也虧得你的鐲子!”洛長安喝了水,委實清醒了不少,“你料事如神,早早的備下了這東西,如今既救了我,又救了你,真是最好不過了?!?lt;/br> 過了一會,洛長安又問,“宋燁,你喝到水了嗎?”</br> “嗯!”宋燁應聲,“長安,我有了些力氣,可以試著運功療傷,你且小心著,留心周圍的動靜,算是為我護法,可好?”</br> 洛長安應聲,“你只管放心,有我在,肯定會仔細盯著。宋燁,你一定要好起來,唯有如此,才能帶我出去?!?lt;/br> “好!你等我!”宋燁低聲回答。</br> 說完這句話,四下便又恢復了最初的平靜。</br> 洛長安靜靜的等著,盡量保持神志清醒,時不時的低頭喝著水,展現了從未有過的乖巧和順從。</br> 不管宋燁需要多久,她都會乖乖等著他。</br> 只要宋燁能好起來,她相信……他一定會帶她走。</br> 雖然,時間久了之后,連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宋燁是不是還活著,但是也不敢吭聲,生怕攪擾了宋燁的靜心療傷。</br> 他能開口說這些話,就足以說明他傷得不輕。</br> 洛長安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直到……宋燁終于有了動靜。</br> “宋燁?”她試著喊了一聲,“你沒事了?”</br> 宋燁應了聲,緊接著便是什么東西,被小心翼翼掀開的聲音。</br> 對于外頭的人而言,下過雨的坑洞委實不好挖掘,容易造成二次塌陷。</br> 可對于現在的宋燁和洛長安而言,這是一件好事。</br> 塵土沾了水,倒是多了幾分粘性,且不容易因為灰塵吸入,而導致呼吸困難,只是周圍多了幾分悶熱而已。</br> 宋燁小心翼翼的撥開了塵泥,終是挪到了洛長安身邊。</br> 狹仄的空間里,他咬著牙,只能使用巧勁去挪開,壓在洛長安腿上的石板,力道不能太重,否則頂上會塌陷。</br> 然而,力道也不能太輕,否則根本挪不開石板,反而會造成洛長安的二次受傷。</br> 地方狹小,洛長安能清晰的聽到,來自于宋燁的急促呼吸聲。</br> 哼哧哼哧的,分外疲累。</br> “如果挪不開,就算了……”洛長安不忍他這般艱辛。</br> 宋燁喘著氣,“如果不挪開,怎么知道你傷得多重?是我沒保護好你,都怪我、都怪我……”</br>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已經被壓死了!”洛長安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有喊疼。</br> 她知道,自己若是喊疼,宋燁就再也不敢碰了。</br> 她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他是北涼之君,必須安然無恙的出去!</br> “好了!”宋燁大喜過望。</br> 石板終于被挪開,洛長安的腿瞬時得了自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