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整個腦子都有些渾渾噩噩的,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只知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瞧見宋燁猩紅的紅。</br> 那張清雋無雙的面上,寫滿了焦灼與擔慮,更多的是驚慌。</br> 在看到她睜開眼的瞬間,悉數轉化為欣喜若狂。</br> 宋燁此刻的神情,幾乎可以用喜極而泣來形容,“長安?”</br> “我、我怎么了?”瞧著宋燁這副樣子,洛長安便明白,可能是自己出了什么問題,否則宋燁不會如此。</br> 宋燁連連搖頭,“沒事,你很好,真的!”</br> 周圍一片漆黑,洛長安眉心微凝,“你騙我,我肯定睡了很久,要不然怎么連光亮都沒有了?連蠟燭都燃熄了,你甚至來不及點亮,便死死守著我,肯定是我……”</br> “別胡說!”宋燁低喝,“你很好,真的!方才你太累了,所以瞇了一會,換做是我也會如此,長安不會有事的!”</br> 洛長安吐出一口氣,既然宋燁說她沒事,那就當她沒事罷!</br> “我們現在,還在石棺里,對嗎?”洛長安轉移了話題。</br> 宋燁應了聲,“對,還在石棺里,你睡著了,我怕吵醒你,所以沒有繼續找機關!現在你覺得好些了嗎?若是覺得無恙,我們一起找機關,一起離開!”</br> “嗯!”洛長安伸手,摸著身邊的石棺棺壁,“宋墨這人,心思狠毒而縝密,想必這機關藏得很隱秘,可他有喜歡留一手,若是藏得太嚴實,萬一自己遇見什么事,來不及打開,便是死路一條,所以這機關的位置,必須既隱秘又容易觸見。”</br> 宋燁愣了一下,轉而哭笑不得,“你對他倒是挺了解的。”</br> “醋了?”洛長安只覺得他這話,聞著便有一股子老陳醋的酸味,“我與他原就是朋友,結交在先,這有什么好奇怪的?”</br> 宋燁是有點吃味。</br> 想著,那么些年,陪在她身邊的是宋墨,而不是他……</br> 真是可惜又可嘆!</br> “不過,我到底是眼瞎心盲,這么多年了,竟也沒瞧出來,他還有這份野心。”洛長安無奈的搖頭,“想想真是氣人!”</br> 沈東湛并不覺得奇怪,“他原就是皇子,若不是母妃身份低微,早就坐在了我這個位置上,眼見著到手的皇位,被他人一朝奪去,換做是誰都會不甘心的。”</br> “他偽裝得太好,把我都給騙過了!”洛長安有些臉紅,“虧我還自認為,看人極準,沒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年年打雁,今兒竟是被雁啄了眼!”</br> 說到情急處,洛長安憤然一拳敲在石棺處。</br> 只聽得“砰”的一聲響,驚得宋燁慌忙抱緊了洛長安,不管發生什么事,先護著他的長安要緊,其他的……皆是次要。</br> “我、我敲到了什么?”洛長安心驚。</br> 宋燁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何事,只牢牢地將她摁在懷中,俯首在她耳畔低語,“別怕,有我呢!”</br> 耳畔,驟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動靜。</br> 洛長安第一反應,伏在宋燁的懷中,死死揪著他的衣襟,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跟他在一起。</br> “抱緊我!”宋燁低喝。</br> 話音剛落,石棺驟然傾斜。</br> 還不等宋燁和洛長安反應過來,兩人已經雙雙滑入了石棺底部的坑洞內。</br> 說是坑洞,進去了才知道,里面別有洞天。</br> 這是一條滑道,宋燁抱緊了洛長安,任憑身子滑行在這不知盡頭為何處的滑道內,耳畔的風呼呼而過,脊背貼在這滑道上,不瞬便被磨得刺辣辣的疼。</br> 饒是如此,宋燁也不曾松開手,不曾放開洛長安。</br> 他一介習武之人,算是皮糙肉厚,尚且覺得灼熱難擋,若是換做洛長安,這般細皮嫩肉的,還不得褪一層皮?</br> 洛長安渾然不知道發生何事,被宋燁死死的摁在懷中。</br> 周遭黑暗,她偷瞄了一眼,也沒瞧見什么光亮,唯有這疾風,呼啦啦的往七竅內灌,刺得她整張臉都疼了。</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滑道的坡度仿佛有所減小。</br> 宋燁有些渾渾噩噩,背上灼得疼痛難忍,風吹得五官僵硬,唇角都僵得張不開,只能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了問懷中的洛長安,“還好嗎?”</br> 察覺到外頭的風小了些,速度也跟著慢下來,洛長安徐徐抬頭,“我沒事,你怎么樣?”</br> 宋燁疼得說不出話來,自然無法再應答她。</br> 如此,洛長安也不為難,繼續伏在他懷里,與他一道滑向終點。</br> 二人如同兩條抱團的魚,忽然間從出口滑出。</br> 出口與地面,尚有一點高度。</br> 因為沖勁和滑動速度的緣故,宋燁抱著洛長安狠狠被丟出,重重落地。</br> 喉間驟然涌起一股腥甜,宋燁冷不丁別開頭,“哇”的吐出一口血。</br> 嚇得洛長安連滾帶爬的,從他懷里滾出來,整個人都是晃晃悠悠的,雙腿軟得厲害,登時跪倒在宋燁跟前,“宋燁?我、我扶你起來,宋燁!”</br> 宋燁躺在那里,一點氣力都沒有,脊背上原就灼得疼痛難忍,如今被地面的砂礫硌著,更是疼得齜牙咧嘴。</br> 所謂活折磨,多半如是。</br> “宋燁?”洛長安慌忙翻找身上的隨身小包,從內里找了一枚藥丸,快速塞進宋燁的嘴里,“你快咽下去,快!”</br> 宋燁艱難的吞咽,瞧見她猩紅的眸子,瞬時清醒了不少,“我沒事,你別哭,就是摔下來的時候,氣血不穩所以才會吐血,你莫要擔心!”</br> “都是因為我。”洛長安攙著他,努力讓他坐起。</br> 瞧著他脊背上被磨破的衣裳,被滑道擦出的斑駁血痕,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的,何其瘆人。</br> 洛長安定定的望著宋燁脊背上的傷,“自從遇見我,你身上就沒好利索過,不是這兒傷,就是那兒傷,我是個不祥之人。”</br> 誰遇見她,都沒什么好結果!</br> “要不是長安陪著我,我怕是找不到出路,肯定會死在里面,長安是有福之人,是我的貴人!”宋燁笑著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你看,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br> 洛長安定定的望著他,“你又哄我開心,也不看看脊背上,都傷成什么樣子了?”</br> “那邊有水!”宋燁呼吸微促,“你去弄點水,幫我擦洗傷口,有些石子扎進去了,我怕到時候不好取出來。”</br> 不遠處掛著一泉細水,是地下巖石縫隙里,滲漏出來的。</br> 洛長安陡然回過神來,趕緊從隨身小包里,取出了帕子以及止血散、金瘡藥等物,“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br> “小心點!”宋燁叮囑。</br> 洛長安疾步跑過去,哪知下一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