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坊主便親自與手底下的兄弟一道,將傷重的簡豐套在麻袋里,悄摸著送進(jìn)了綠音公主的府上。</br> “這是相爺身邊的親隨,他只要活著,相爺就有救!”坊主一身黑衣站在綠音公主面前,言簡意賅的解釋。</br> 綠音公主點點頭,“把他抬進(jìn)我的房間。”</br> “什么?”坊主一怔,“進(jìn)你的屋子?”</br> 歌兒也有些詫異,“公主?”</br> “長安給我選床榻的時候,留了一手。”綠音公主領(lǐng)著眾人往內(nèi)走,“當(dāng)時我不明白,覺得有她在,我要什么機(jī)關(guān)密道?如今想來,她什么都算到了!”</br> 的確,洛長安這人,就喜歡玩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br> 床壁有一個機(jī)關(guān),輕輕摁下去,里面有足夠的空間,可以鋪一張小床,藏起一個人。</br> “外頭沒有人的時候,他可以透透氣,若是逢著有人搜查,就把他藏進(jìn)去,萬無一失!”綠音公主怕極了,再有人闖進(jìn)來搜府。</br> 之前已經(jīng)搜過了一回,誰知道還有沒有第二回?</br> “既然他如此重要,那我們務(wù)必要藏好他,保護(hù)好他。”綠音公主瞧著床榻上,渾身血淋淋的簡豐,“他是相爺身邊的人,那些人若是抓到他,肯定會嚴(yán)刑逼供。”</br> 這是實話。</br> 簡豐日夜跟著洛川河,知道太多有關(guān)于洛川河的秘密。</br> 不管是落在長定侯府手里,還是落在宋墨的手里,都不會有好下場……</br> “那咱們,就保護(hù)好他。”歌兒斬釘截鐵的說。</br> 坊主系好遮臉布,“那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我先走,到時候有什么事,就來金銀賭坊找我!”</br> “好!”綠音公主點頭,“一路小心。”</br> 坊主頷首,帶著底下人縱身一躍,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br> 綠音公主讓人去把大夫請了過來,讓底下的奴才幫著清理了簡豐身上的傷,待包扎完畢之后,又將秘閣里的床褥鋪好。</br> “我……”簡豐幽幽的醒轉(zhuǎn)。</br> 依稀記得,自己拼死殺出了皇宮。</br> 后來……</br>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br> 哦,那些人窮追不舍,他雙拳難敵四手,終是力有不逮,閃進(jìn)了一條巷子里,暈死過去。</br> “這兒很安全!”綠音公主上前,“我是綠音公主,洛長安的朋友,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大夫好好診治你,你一定要好起來,丞相和長安都等著你去救人呢!”</br> 簡豐詫異的瞧著,眼前的綠音公主,“這里是……”</br> “是我的府邸,暫時不會有人闖進(jìn)來,畢竟我是西域來的公主。”綠音公主道,“他們忙著謀朝篡位,此刻還顧不上我,你只管放心養(yǎng)傷。”</br> 簡豐呼吸微促,“相爺被、被抓了……在宋墨手里!”</br> “我知道了!”綠音公主面色凝重,“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你先養(yǎng)傷!”</br> 簡豐閉了閉眼,終是傷重暈厥。</br> “這藥,每隔兩個時辰服一次。”大夫叮囑,“身上的傷都刀劍所傷,得好生處置,有些傷……深可見骨,能活下來真是不容易。”</br> 綠音公主仔細(xì)聽著,“大夫,有勞了!”</br> “放心吧!”大夫道,“命是一定能保住的,所幸他也年輕,底子不錯,只要好好養(yǎng)著,就一定能好起來。”</br> 綠音公主滿臉感激,“需要什么,只管說就是!”</br> “是!”大夫行禮。</br> 底下人把大夫送出去,綠音公主松了口氣,虛弱的坐在了床邊,她自個的身上,還有傷呢!</br> “公主?”歌兒擔(dān)慮的瞧著她,“您沒事吧?”</br> 綠音公主望著她笑,“顧好你自己吧,你的臉色也不比我好看多少!”</br> “奴婢習(xí)慣了!”歌兒笑得有些靦腆。</br> 綠音公主瞧著昏死過去的簡豐,“總算是幫上了長安,哪怕只是幫一點,也是好的。”</br> “簡大人是相爺身邊的親隨,成日與相爺焦不離孟的,所以他們想抓住他,肯定是為了對付相爺!”歌兒想了想,“相爺應(yīng)該沒事。”</br> 綠音公主笑道,“你是長安身邊的人,腦子比我好使,你且跟我說說,你家公子要是脫險,會躲在哪兒?”</br> “公子這人做事,素來不按常理,很多人會以為,出了事就往外跑,可她應(yīng)該不會離開京陵城,尤其是相爺被抓,公子更不可能丟下相爺不管!”歌兒細(xì)想著,“奴婢尋思著,公子應(yīng)該跑到人多的地方,藏起來了!”</br> 綠音公主:“……”</br> 人多的地方?</br> 這就難為她了,眼下這京陵城,也就是街上比較人多,洛長安總不可能在街上瞎逛吧?</br> 街上,太危險。</br> “宮里人多,街上也人多。”綠音公主撓撓額角,“你說,她藏在宮里,還是藏在街上?”</br> 歌兒想了想,“公子喜歡往人堆里扎,哪兒最危險,肯定躲在哪兒!眼下宮里很危險,但奴婢瞧著,人都往宮外跑,想來這些人都以為,公子不在宮里……”</br> “你是說,長安在宮里待著呢?”綠音公主一顆心七上八下的。</br> 歌兒抿唇,“這只是我的猜測,公子若不在宮里,還有一個地方……”</br> “哪兒?”綠音公主忙問。</br> 歌兒笑得有些尷尬,“風(fēng)月樓!”</br> 綠音公主:“……”</br> “公子混跡街頭多年,這街面上就沒有她不熟悉的地兒。”歌兒道,“風(fēng)月樓是公子常去的地方,而且這地方都是女子,平時所接觸的都是些達(dá)官貴人。”</br> 一般的人,可不敢進(jìn)去,要是這些翻臉無情的女人,在那些達(dá)官貴人的耳邊,吹吹枕頭風(fēng),估摸著就該有人倒大霉了!</br> “長安不在宮里,就該在風(fēng)月樓!”綠音公主皺了皺眉,“可惜我身上有傷,無法去風(fēng)月樓,若是撐著身子離開府邸,又怕簡豐出事。”</br> 歌兒笑了笑,“不還有奴婢代勞嗎?奴婢知道,公子平素喜歡去的幾個地方。若是不在風(fēng)月樓,那奴婢就轉(zhuǎn)個地,總好過公主您兩眼一抹黑吧?”</br> “對,還有你!”綠音公主松了口氣,“只是,你得小心,身子若是吃不消了,就別硬撐著,今兒不成咱就明日!”</br> 歌兒點頭,“奴婢明白!眼下天黑,奴婢先去一趟風(fēng)月樓,去找胭脂姑娘。”</br> “小心點!”綠音公主道。</br> 歌兒行了禮,轉(zhuǎn)身就走。</br> 見著歌兒從后門進(jìn)來,老鴇子趕緊把人領(lǐng)進(jìn)了雅間。</br> “公子沒來過。”胭脂姑娘忙道,“我們這廂也擔(dān)心她呢!”</br> 歌兒羽睫微垂,幽幽的嘆了口氣。</br> “別擔(dān)心,咱們都會幫著找。”胭脂姑娘道,“這京陵城的花樓,咱都有熟人,互相問一問也就知道了,平素公子待咱們不薄,雖說是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可咱還真不是那種人!”</br> 老鴇子道,“我已經(jīng)讓人去打探消息了。”</br> 歌兒行禮,“我替我家公子謝謝諸位!”</br> 不在風(fēng)月樓,又會在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