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里的風,嗖嗖的吹。</br> 按理說都到了這個季節,風也應該是暖的,可在這鬼地方待著,一年四季,都是涼颼颼的,不是真的身子涼,而是心涼脊背涼。</br> 時不時的,會有女人的哭笑聲響起,偶爾還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響,你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發出來的動靜,但就是那么熱鬧。</br> 這是冷宮,整個皇宮里,最充滿死氣的地方。</br> 不是真的死,而是生不如死的死!</br> 暴室里一閉眼,也就去了!</br> 可這里,你一睜眼一閉眼,永遠都是黑暗,進了這地方,死也只能死在這里,沒有人會來看你,只會不斷的踐踏你,直到你瘋了……</br> 唯有瘋了,瘋子是再也不會有任何感知的!</br> 外頭的人,時不時的進來瞄一眼。</br> 洛長安一直把自個裹在被子里,蜷在墻角的位置。</br> 守衛瞧著,只覺得這位洛小公子,真的是個廢物一枚,這兒什么都沒有,居然會嚇成這樣?連個腦袋都不敢露出來,真真是慫包一個!</br> 不僅如此,被窩里的人,還時不時抖一下,應該是時刻都在保持著清醒的、恐懼狀態。</br> 影子,又消失了。</br> 洛長安掀開被褥一角,偷摸著往外瞅了一眼,兀自小聲嘀咕,“小樣,這樣就想看住我?哼,不知道你洛大爺跑路第一名?”</br> 重新將被褥裹好,洛長安裹了裹后槽牙。</br> 陷在這個地方,被這么多人盯著,現在跑路似乎有些不太安全,因為長定侯府的人都在外頭等著抓她。</br> 落在杜雙奇的手里,還不如待在宋墨的手里,但是她得想個法子,讓這兩貨內斗才行!</br> 所幸的是,不管在什么時候,隨身小包都不曾卸下。</br> 宋燁也覺得,眼下情況特殊,她身上的東西最好一樣都別落下,之前她還掛在外頭,如今還讓她貼身掛著。</br> 是以被宋墨帶回來的時候,洛長安身上的東西一樣沒少。</br> 而敷藥的時候,太醫還特意的留心了一下,將小包又悄悄的塞回了洛長安的枕頭底下。</br> 小包被呼啦啦全部倒了出來,洛長安擰開熒光馕,如此這般可以清楚的看清楚,自己的小包里還有些什么東西?</br> 救命的,殺人的,樣樣齊全……</br> 洛長安一一擺開,這個摸一下,那個沾一下,管他外面是什么動靜,她只管顧好自己,只有活著,才能再見到宋燁。</br> 至于外頭什么動靜,呵……</br> 說實話,外頭的動靜還真是了不得。</br> 宋墨瞧著立在寢殿內的杜雙奇,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冷色,“朕剛剛登基,你就讓朕立后?”</br> “這不是之前就說好的嗎?”杜雙奇絲毫不懼,立在那里身形筆直,儼然不似君臣之勢,“皇上該不會是想反悔吧?君無戲言!”</br> 這四個字,杜雙奇是一字一句吐出來的。</br> 君無戲言?</br> 別忘了,宋墨這個君也是長定侯府扶上去的,若不是長定侯府的扶持,今兒坐在皇位上的還是宋燁,哪有他宋墨什么事?</br> 只不過,杜雙奇還是嘴下留情了,沒有直白的說出來,算是全了宋墨的顏面。</br> 宋墨冷著臉,瞧著眼前的杜雙奇。</br> 可他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因為長定侯府的手里,握著實打實的兵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要長定侯府反悔,自己這個皇帝就會變成階下囚。</br> “朕沒有反悔的意思。”宋墨斂眸,“朕只是覺得,剛剛登基,時局還不穩定,應該暫緩立后才是。等到天下定了,宋燁的尸體找到了,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再立后不遲!”</br> 杜雙奇輕哼兩聲,就這么好整以暇的望著他,眼神里滿是諷刺,“皇上不會是念著洛長安,想要立洛長安為后?您可別忘了,洛長安生得再好,那也是個男兒,在北涼就沒有男兒當皇后這么一說!您可以寵幸洛長安,但洛長安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名份!”</br> 這是事實。</br> 北涼從未有過男皇后,洛長安是絕對不可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br> 不過,經此一事,杜雙奇也明白了,宋家兄弟二人,都是個好男風的,所以他們對后妃沒有任何的肖想。</br> 這大概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宋燁登基這么久,后宮一直沒有子嗣的緣故,也就是為什么,劉妃那么得寵,最后還是落得賜死冷宮的下場。</br> 百花公主貌美如花,即便如此,也只是得了位份而已……</br> 如今,一切的一切的,都有了合理的解釋。</br> 好男風,厭女色。</br> “皇上?”杜雙奇上下一打量著宋墨,幽幽的退后兩步,自覺的與宋墨劃清界限。</br> 宋墨好男風,杜雙奇卻是熱血之人,所以對這樣的男人,特別的嫌惡。</br> “過兩日。”宋墨道,“等朕殺了宋燁,立刻就會昭告天下,立杜昭儀為皇后,如此這般,可還滿意?”</br> 杜雙奇勾唇低哼,“臣謝過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說是謝恩,卻是半點謝恩的態度都沒有,相反的,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壓根沒將宋墨放在眼里。</br> 事實上,杜雙奇還真的瞧不上宋墨。</br> 這廝原就是個無用的臨王殿下,不過是靠著骨子里的血緣,才能坐在這皇位上,否則……他什么都不是!</br> 杜雙奇拂袖而去,頭也不回。</br> 及至杜雙奇消失在宮門口,宋墨依舊立下檐下,瞧著他離去的方向,黑糝糝的眸子里,愈發殺氣騰然。</br> 他想過,有朝一日被長定侯府的人逼迫,身不由己的做一些違心的事情。</br>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日子居然來得這么早,來得這么快,以至于他還沒來得及享受到,帝王之位給他帶來的肆意與瀟灑,就嘗到了身不由己的憤怒。</br> 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br>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br> 還不是得聽之任之,暫且忍耐?</br> 皇后之位便皇后之位,反正只要洛長安在自己的身邊,這后位暫且給了別人又能如何?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還真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嗎?</br> 若是他的長安不高興,回頭哄哄便是。</br> 長安是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明白。</br> “皇上!”劉志得急急忙忙的趕回來。</br> 宋墨回過神來,“如何?”</br> “皇上您只管放心,長定侯府的人撲了空,在長樂宮里沒找到洛公子!”劉志得往皇帝的身邊靠近了些許,“按照您的意思,奴才將人藏在了冷宮,藏得嚴嚴實實的。”</br> 宋墨扯了扯唇角,“長安沒鬧?”</br> “鬧騰不起來,連說話都沒力氣。”劉志得急忙解釋。</br> 宋墨點點頭,“朕去一趟栽月宮,你仔細盯著冷宮那頭,若是長安有所閃失,為你是問!”</br> “是!”劉志得行禮,心下狐疑。</br> 栽月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