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公主府,外松內緊。</br> 洛長安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即便外頭的動靜不那么大。</br> 哪知下一刻,后窗忽然“吱呀”一聲,緊接著便有一道黑影快速竄入房間。</br> “你……”</br> 洛長安還來不及開口,便已被人擁入懷中,熟悉的聲音,瞬時從頂上傳來。</br> “別動,我抱抱!”</br> 眉睫陡然揚起,洛長安瞬時紅了眼眶,一記軟拳敲在他胸口,“你怎么才來?知不知道,外面這么亂,我都擔心死了!”</br> “這不,就來跟你報個平安。我就知道,我的長安會很擔心!”宋燁抱緊了她,“沒事了,長安,我回來了!”</br> 只有把人抱在懷里的時候,兩個人的心,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踏實。</br> 一句“我回來了”倒是把洛長安給惹哭了,死死的揪著他的衣襟,伏在他懷中低低的抽泣。</br> “這件事過后,我就宣告你的身份,從此以后你我再也不分開,你便好好的在我的身邊待著,可好?”宋燁低眉,親了親她的額角,“嗯?”</br> 洛長安揚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誰稀罕在你身邊待著?成日提心吊膽的,沒個安生日子,我才不要。”</br> “真的?”宋燁笑了笑,伸手拂去她面上的淚痕。</br> 洛長安輕哼,“自然是真的。”</br> “求你,有用嗎?”宋燁問。</br> 洛長安拭淚,“那得看,你怎么個求法?”</br> “江山為聘,只許洛長安一人,惟愿與其白頭偕老,舉案齊眉!”宋燁干脆將她抱起,行至床邊坐著,將她圈在自己的膝上抱著,“我宋燁此生子嗣,只能由你而出,你若不允,那我這一脈到此斷了便罷!”</br> 洛長安愣了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后宮三千,到時候……”</br> “歷經宋墨之亂,你覺得后宮還有必要留著嗎?”宋燁抱緊了她,“傻子都該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聰慧如長安,難道還不明白?”</br> 洛長安沒吭聲。</br> 確實,在宋燁“失蹤”之后,宋墨出于報復的心里,將整個后宮都禍害得不成樣子了。</br> 如果宋燁要散了這些女子,也是理所當然的。</br> 名正,言也順。</br> 只是可憐了這些女子,未受到帝王寵幸,卻成了權力斗爭下的犧牲者。</br> 可是在這之后呢?</br> 洛長安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宋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從此以后,廢黜后宮,只余后位,與帝同行,唯后一人。”宋燁執起她的手,緊握在掌心,音色沉沉,“長安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什么后宮爭寵之事,我的后宮……只有你一人!”</br> 洛長安抿唇,“這么一來,滿朝文武還不得議論紛紛啊?這哪朝哪代的皇帝,不都是三宮六院,后妃三千的?”</br> “倒也不是沒有先例,以前的時候,也是有過這樣的例子。”宋燁報之一笑,“又不是到了我這兒,才是突發奇想第一人。”</br> 洛長安愣怔,“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皇帝嗎?我都以為,話本子里才有呢!”</br> “聽了這么多年的說書,你竟是連半點都沒聽進去?回頭讓丁太傅,再好好的教教你!”宋燁打著趣。</br> 洛長安輕嗤,“得了吧,丁老頭只會啃書冊,就他那些東西,還不如我在外頭學得多。”</br> “長安,我是偷偷出宮的,不能在外頭久留。”宋燁又在她額角親了親,“你的事,丞相已經跟我說了,我也覺得……還是把你放在我身邊,比較安全。”</br> 洛長安只覺得有些可惜了,“沒想到,還是讓宋墨跑了!”</br> “只要還在京陵城,就一定能抓住他。”宋燁終是松開她,“我很快就會讓人來接你入宮,你且再等等我。”</br> 洛長安知道,宮里還得清理一番,長樂宮業已火燒,他估計也得找個能安置她的地方。</br> “好!”洛長安點點頭。</br> 就在宋燁走到窗前的時候,洛長安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對了對了,我還有事要跟你打個招呼。”</br> “何事?”宋燁一怔。</br> 洛長安忙道,“有關于南林侯府和葉芷蘭的事。”</br> “南林侯府?”宋燁立在窗邊,不解的問,“出了何事?”</br> 洛長安嘆口氣,“葉芷蘭那個混賬賤胚子,忘恩負義,雙手染血。她居然把為救我出宮,而誤把葉芷蘭當做是我,救出宮去的杜昭儀……給殺了!”</br> “什么?”宋燁愕然。</br> 洛長安冷笑,“可笑的是,她是為了滅口,也為了讓我痛苦內疚,便把杜雙燕給……歌兒去收的尸,回來的時候跟我說,尸身都快被刀子戳爛了,杜昭儀死相很是慘烈。”</br> 說到這兒,洛長安身子繃緊,帶了濃重的鼻音。</br> “沒想到,御使大夫家的女兒,竟是也這般的心狠手辣!”宋燁還真是沒想到。</br> 洛長安咬著牙,“也是你會挑人,爛鍋配爛蓋,當初就該把她和宋墨弄在一處,讓他們自相殘殺,相互折磨!”</br> “杜雙燕與杜雙奇不同。”宋燁說了句公道話。</br> 洛長安點點頭,“人心不同,即便是一門所出,杜雙燕是真的俠義心腸,若不是她拼死讓丫鬟跑出來,只怕葉芷蘭做的這些事,就真的沒人會知道了!”</br> “你想怎么做?”宋燁問。</br> 洛長安深吸一口氣,“葉芷蘭早就跟宋墨攪合在一起,她這么做就是想殺了知情人,然后嫁給南林侯府世子,我不能讓她得逞,我要讓她美夢碎到底!”</br> “成!”宋燁應允,“你想怎么做就這么做。”</br> 洛長安不是擔心宋燁會反對,而是……</br> “我的意思是,南林侯府那邊,會不會覺得……”洛長安猶豫了一下,“我知道你會站在我這邊,且也痛恨這樣的卑劣無恥女子,可是你如今的勤王大軍主力,不就是借的南林侯府?”</br> 宋燁笑了笑,“倒是沒想到,你竟還能顧慮這么多?”</br> “幾番生死,若是我還什么都不懂,可不得活該挨刀子嘛?”洛長安撇撇嘴,“我這么做,對你會不會有影響?”</br> 宋燁搖搖頭,“南林侯府和長定侯府不一樣,世子趙安人品貴重,為人耿直而忠正,要不然我也不會早早的將這么大的計劃,放在他們的身上。你只管照著你的方式去做,出了事,我給你兜著!”</br> “好!”洛長安頷首,“葉芷蘭……我非得讓她嘗嘗,血的滋味!”</br> 殺人償命,何況杜雙燕死得怎么慘,這筆賬她洛長安一定得討回來!</br> 窗戶一開,宋燁消失在夜色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