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月樓出來,洛長安一直沒說話。</br> 綠音公主悄摸著看了她兩眼,然后轉頭去看南歌。</br> 南歌搖搖頭,咱也不敢輕易開口,小妮子大了,這心思越發的多了些,所以南歌也吃不準,她這會是有些感慨呢?還是真的如葉芷蘭所言,心里生出了內疚感?</br> 托腮瞧著窗外的景色,洛長安一動不動。</br> 到了公主府,洛長安也沒有動靜。</br> 最后還是綠音公主輕輕推搡了一下,洛長安才醒過神來。</br> “到了!”綠音公主嘆口氣,“你在想什么呢?”</br> 洛長安這才發現,馬車里只剩下自己和綠音公主二人,幽幽的嘆了口氣,靠在了車壁處。</br> “我就是覺得,人生無常,前腳還歡歡喜喜,后腳便生死難料。”洛長安是有些感慨,“寒霜說,杜雙燕原本是想離開京陵城,遠走高飛的,只是在臨走前,想要見一見我,沒成想,竟是因為我的緣故,著了葉芷蘭的當,以至于……”</br> 綠音公主當下握住她的手,“你莫要胡思亂想,就算沒有這件事,杜昭儀也不可能逃出京陵城,長定侯府落罪,她身為罪女,亦是在劫難逃。”</br> “我自然也是知道這一層緣故,可這心里總歸是意難平。”洛長安苦笑兩聲,“總覺得杜雙燕是因為我死的!”</br> 綠音公主抿唇,“可你也為她報仇,如此懲罰葉芷蘭,讓她迷夢破碎,讓她生不如死,這些已經足以抵消一切,算是還了杜昭儀這份仁義。”</br> “罷了!”洛長安報之一笑,“走吧!”</br> 綠音公主笑笑,“回家吧!”</br> “好,回家!”洛長安下了馬車。</br> 剛進院子,便瞧見洛川河負手而立,似乎是在訓斥著什么。</br> “爹?”洛長安當下喊了一聲,“您干什么呢?”</br> 這么一喊,洛川河當下回過神來,先是一愣,轉而疾步走到她跟前,“這是去哪兒了?不是跟你說過,外頭暫時還不太平,你不要在外頭拋頭露面!”</br> “爹,我是戴著皮面出去的。”洛長安解釋,“不是單獨一人,身邊還跟著這么多人呢!這京陵城誰都沒有我熟,我速去速回,沒什么大問題!”</br> 即便如此,洛川河還是不放心。</br> 自個就這么一塊寶貝疙瘩,歷經了這么多事,他這心里實在是慌得很,萬般沒底兒,生怕再有任何的閃失,何況這杜雙奇和宋墨都還沒抓住,他這心里能踏實嗎?</br> “不是路熟不熟的問題,杜家那孽障和宋墨狗賊都還沒抓住,你若再在外頭瞎晃悠,萬一被他們瞧見了,回頭拼個魚死網破的,又該如何是好?最是難防,亡命之徒!”洛川河的擔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br> 洛長安點點頭,“說起這個,我倒是忘了告訴父親,師父說著杜雙奇怕是死定了,您大可不必擔心太多。”</br> “這話是什么意思?”洛川河之前在院子里站著,所以南歌便沒往這邊來,而是直接去了廂房,二人自然沒有碰上面。</br> 是以,洛川河并不知道,南歌給杜雙奇下毒之事。</br> “意思還不夠清楚嗎?師父早前被杜雙奇帶走,于是乎不動聲色的在他身上弄了點手腳,如今姓杜的雖然不知所蹤,但藥效還在,師父說……他早晚得渾身潰爛,毒發身亡!”洛長安緩步往前走。</br> 洛川河慢慢悠悠的跟著她,這才回過味兒來,“原來如此!那就是說,不必花太多的心思,費心費神的對付這廝,只要集中精神對付宋墨便罷?”</br> “是這個理兒!”洛長安點點頭,“所以我說,您可以放一半的心了!”</br> 洛川河松了口氣,轉而又問,“你今兒去哪了?”</br> “去了一趟風月樓!”洛長安抬步上了臺階。</br> 洛川河面色一怔,當下沉了臉,“怎么又去這樣的地方?”</br> “去辦事了!”洛長安進了門,“把趙世子,未過門的世子妃,痛痛快快的給收拾了一頓!”</br> 洛川河正抬步邁門檻,乍聽的這話,頓時身子前撲,若不是身邊的奴才攙扶及時,只怕是要摔個狗啃泥的。</br> “你、你說誰?什么趙世子?”洛川河穩住心神,趕緊上前。</br> 哎呦他的小祖宗,真是個闖禍精,惹誰不好,居然招惹了南林侯府?</br> “現如今還有哪位趙世子?可不就是南林侯府哪位嘛!”洛長安并不想瞞自己的老父親,免得到時候有人聞起來,父親一問三不知的,對不住他這當朝丞相的身份。</br> 洛川河面色變了變,扶著桌案坐下,“你這又是玩的哪一出?”</br> “我瞧著這趙世子還算個明理之人,那葉芷蘭是個黑心肝的東西,此前在宮里便與宋墨有染,雖說不是自愿的,但她將此事遷怒于我,還動手殺我……”</br> “等會!”洛川河忽然打斷她的話,面色沉沉的盯著她,“你說什么?她要殺你?”</br> 洛長安點點頭,“是啊,她當時拿了簪子,扎了我兩下,差點沒弄死我!一簪子扎在我心口,是真的想讓我死呢!”</br> “簡直混賬!”洛川河眥目。</br> 洛長安給自家老父親倒了杯水,“其后她便被宋墨抓起來了,后來大家來救我的時候,正好將她給換了過來,給她覆上皮面,替了我躺在長樂宮里,也算是懲罰。”</br> “活該!”洛川河此前還覺得洛長安是在胡鬧。</br> 如今倒是覺得,鬧得好!</br> 洛長安繼續道,“后來啊,杜昭儀查到我在長樂宮,便趁亂將我救出,哪知道,長樂宮里的我,其實是葉芷蘭假冒的,葉芷蘭為了報復我,便殺了杜昭儀。”</br> “杜家那位?”洛川河皺眉,“沒想到杜家還有這樣的情義之人?”</br> 洛長安嘆氣,“杜昭儀的丫鬟死里逃生,終于找到了我,所以我今兒就出去,為杜昭儀討公道,報仇去了!”</br> “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洛川河搖搖頭,“所幸是未過門的世子妃,否則倒是有些棘手。”</br> 洛長安輕嗤,“就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狠辣無比的毒婦,就算是世子妃又如何?我洛長安豁出這條命,也不會放過她!”</br> “胡言亂語什么?”洛川河見不得她這般,不拿自個的命當回事。</br> 當爹的,聽得心慌。</br> “好在趙世子深明大義。”洛長安摸著下巴,“還真別說,這位趙世子的確跟長定侯府那位,截然不同,頗有些正直。”</br> 洛川河點點頭,“趙家平叛有功,皇上今兒早朝上,將世子趙安,封為安王,特此府邸,駐京居住。這份榮耀,不是誰都能得到的!”</br> 要知道,趙安被封為安王,其父卻還是個南林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