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殿時候，洛長安打了個噴嚏。</br> 驚得宋燁趕緊讓人把門窗都合上，吩咐連江，“弄一碗姜湯回來。”</br> “我不喝！”洛長安撇撇嘴，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伸手便抓了盤子里的果子，放進嘴里狠狠啃一口，“我沒病！”</br> 吾谷偷笑著，退出了寢殿。</br> 宋燁緩步近前，“從今兒起，天黑之后必須回來，再敢在外頭風口上吹著，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就你兇，就你最兇！”洛長安啃著果子，極是不屑的翻個身，趴在了軟榻上，“出個門還啰里啰嗦的，讓不讓人活了？”</br> 宋燁坐在軟榻邊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坐起來吃，回頭嗆著又得哭。”</br> “你才哭呢！”洛長安極是不忿，“你全家都是哭包子！”</br> 話是這樣說的，但身體卻是很誠實，乖乖的坐了起來。</br> “關于你在亭子里的提議，身為北涼帝君的我，表示……準了！”宋燁一直苦于無法施惠于民，洛長安倒是給了她一個提醒，“不過，有個前提。”</br> 洛長安剛剛揚起的唇角，又慢慢悠悠的壓了下去，“什么前提？”</br> “你這么做，肯定會觸及一些人的利益，我能護著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我只給你三年的時間，若是沒有成效只能就此作罷！”宋燁含笑望她，“能做到嗎？”</br> 洛長安想了想，“試試罷！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強得多。”</br> “好！”宋燁頷首，“你既想試試，那咱們就試試。”</br> 洛長安靠在他懷中，“宋燁，你說你什么都順著我，萬一哪天你要是想明白了，忽然就不順著我了，那我可怎么好？”</br> “什么叫想明白了？”宋燁皺眉。</br> 洛長安道，“你現在是鬼迷心竅，來日便是喜新厭舊唄！”</br> 宋燁：“……”</br> “你別告訴我，沒有這一天，男人我見得多了，去風月樓里一抓一大把，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主？饒是胭脂姑娘，也有丟的恩客，何況是我。”洛長安輕嗤。</br> 宋燁的眉心，皺得愈發生緊，“你拿……恩客與我比？”</br> “都是男人！”洛長安倒是沒意識到別的，“能有什么不一樣？”</br> 宋燁：“……”</br> 不一樣的地方，多著呢！</br> “好了好了，不一樣不一樣！”瞧著某人變幻的面色，洛長安趕緊拍馬屁，伸手捋著宋燁的胸口，幫著他順順氣，“宋燁最好了！”</br> 宋燁扯著唇角，“敷衍！”</br> 以為她身上有情蠱，他便奈何她不得？</br> 呵，天真！</br> “哎哎哎，宋燁、宋燁，有話好說，有話好說……”</br> “洛長安，禍從口出，來不及了！”</br> “夫君，好夫君，好……唔……”</br> “小東西，欠收拾！”</br> “……”</br> 室內，溫度快速攀升。</br> 連江端著姜湯回來的時候，被吾谷攔下。</br> “這是皇上讓奴才送來的，姜湯！”連江不明白，怎么就不讓進了呢？</br> 吾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瞧了一眼連江手中的姜湯，“皇上會治病，我家公子的病，遇見皇上就什么都好了，這姜湯也用不著了，你若喜歡就自個喝著！”</br> “嗯？”連江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瞧著手中的姜湯。</br> 吾谷拍拍他的肩膀，“以后眼睛放亮點，知情識趣點。”</br> 聞言，連江瞧了瞧緊閉的殿門，好似明白了點什么。</br> “明白了？”吾谷問。</br> 連江宛若醍醐灌頂，當下點點頭，“明白了！”</br> 寢殿門合上，內外安靜得落針可聞。</br> 乍一眼，這宮里真當安生。</br> 可實際上，黑夜掩不住腌臜，終是有人蠢蠢欲動，不死不休。</br> “就送你到這兒！”杜雙奇冷眼睨著他，“天亮之前，出來，要不然守衛換了班，你可就沒那么容易出來了！若是被人發現了，那只能怪你自己命數不濟，命該如此！”</br> 宋墨一身侍衛的衣裳，立在宮門口的位置，瞧著黑暗中的杜雙奇，“那就看我，有沒有這個命出來。”</br> “里面會有人接應你。”杜雙奇轉身就走，“好自為之吧！”</br> 瞧著杜雙奇離去的背影，宋墨低哼一聲，快速從偏小門進去，終是又回到了這皇宮。就在不久之前，滿宮內的人，都在尊他一聲皇上萬歲，眨眼間終是成了夢幻泡影。</br> 長長的宮道，宮燈搖晃，光影斑駁。</br> 宋墨跟在隊伍的最后面，從宮門口行至宮內，一路走來，明明都是那樣熟悉，最終又成了這樣陌生。</br> 拐個彎，宋墨掉隊，縱身一躍進了一座偏殿。</br> 偏殿內，早有小太監候著。</br> 宋墨覆著皮面，自然不能以真容示人。</br> 是以，小太監也不知道來的是誰，只是問了句，“是小侯爺的人？”</br> “是！”宋墨悶聲回答。</br> 他什么時候成了杜雙奇的人？</br> 杜雙奇連給他提鞋都不配，如今卻死死的壓在了自己的頭上，這感覺可真讓人憋悶，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br> 小太監點點頭，“這位爺是要往那兒去？”</br> “我且問你，洛長安在哪？”宋墨開口便問。</br> 小太監愣怔了一下，“洛公子？”</br> “說！”宋墨低喝。</br> 聞言，小太監喉間滾動，低低的道了句，“在皇帝的寢殿！但是皇帝寢殿周圍，防守森嚴，誰都進不去。這位爺，您該不會是想對付洛公子吧？”</br> 這樣，容易打草驚蛇。</br> 宋墨冷哼兩聲，“這就用不著你來管了，皇帝現在在哪？”</br> “想來不是在寢殿，就是在御書房，現如今皇上忙得緊，除了朝政和洛公子，不管任何的旁雜之事。”小太監如實回答。</br> 宋墨袖中雙拳緊握，指關節泛著瘆人的白。</br> 不是在寢殿，就是在御書房。</br> 不是朝政，就是洛長安。</br> 宋燁對洛長安的重視，堪比朝政，可比江山，還真是令人感動！</br> 呵……</br> 宋燁！</br> “杜雙奇讓你在這里候著我？”宋墨問。</br> 小太監連連點頭，“是，小侯爺吩咐了，您出去的時候就來這兒找奴才，奴才會帶您出宮，當然，這得在天亮之前，天亮之后守衛換班，到那時候，奴才也沒法子了！”</br> “知道了！”宋墨轉身就走。</br> 小太監急了，“這位爺？”</br> “有事？”宋墨回頭看他，目光颯冷。</br> 小太監忙道，“近來宮里放守森嚴，您可得小心，皇上看洛公子看得很緊，而且御書房外頭的守衛，亦是翻了兩番。”</br> 言外之意，寢殿和御書房是禁地。</br> 誰，都別想靠近。</br> “和貴妃在哪？”宋墨忽然問。</br> 小太監當場愣住，“貴妃娘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