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敲門的，是個家奴打扮的中年男子，頭戴小氈帽，滿臉的絡腮胡子，眼神里待著幾分笑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br> 吾谷雖然喬裝易容，瞧著像是南淵的人，但本質上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不敢輕易開口，即便他會一些南淵的尋常話語，但身在北涼，口音難改。</br> “有事？”吾谷問。</br> 中年男子行了貼胸禮，笑著沖吾谷道，“來的時候便瞧見了你們四位，想著路上有緣，所以我家主人讓我過來打個招呼。”</br> “我們不認識你們的主人。”吾谷俯首，“沒必要打招呼，有話就直說。”</br> 中年男子一怔，轉而笑著點點頭，“事情是這樣的，我家主人路上丟了點東西，也不知道諸位是否瞧見？”</br> “沒有！”吾谷沉著臉，快速合上房門。</br> 待房門合上，吾谷轉頭望著宋燁。</br> 從始至終，宋燁都沒有開口說話，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br> “爺？”吾谷低聲開口，“奴才覺得，他們是來探消息的。”</br> 丟東西是假，看看他們屋內有幾個人，倒是真的！</br> “小心點便是。”宋燁吩咐，“估計是在找什么？”</br> 找什么？</br> 反正肯定不能是找東西，那會是找什么呢？</br> “嗯！”吾谷也不敢大意，既然對方敲過門了，那就小心一些。</br> 出門在外，小心駛得萬年船！</br> 好在，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后，巴林和阿期回來了，二人將所有物什都打點妥當，剩下的一些干糧和水分成兩包。</br> 一份交給宋燁，一份交給吾谷。</br> “到時候在路上，不定會發生什么事情，大件的都拴在駱駝上，小件的你們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巴林吩咐，“我跟阿期亦是一人一包，隨身攜帶。”</br> 在大漠上行走，水和食物尤為重要。</br> “眼下是風季，有備無患。”有些不吉利的話就不說了，但是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阿期轉頭瞧了一眼門外，“方才來的時候，瞧見外面好像有些動靜？”</br> 吾谷點頭，“那支商隊來敲過門，就是之前在咱們后面的那支商隊，說是丟了東西，問咱們有沒有見著？”</br> “他們走在咱們后面，丟了東西來問我們有沒有看到？”巴林皺眉。</br> 這顯然不對勁。</br> “應該是在找什么，但絕對不是找人。”宋燁喝了口水，立在窗口位置，沖著外頭努努嘴。</br> 聞言，吾谷疾步上前。</br> 不瞬，巴林和阿期也近前查看。</br> 樓下好似翻天覆地的找什么，也不知道是跑了什么東西？</br> “應該是找人。”巴林說。</br> 阿期解釋，“我們回來的時候，掌柜說他們商隊好像丟了一個人，進來的時候還在，進了客棧之后忽然就不見了。”</br> “所以，方才敲門是在找人？”吾谷詫異，“丟了誰？”</br> 巴林與阿期對視一眼，“我總覺得這支商隊怪怪的，瞧著不像是正經的商隊，倒像是婁底小國的人。”</br> “婁底小國？”吾谷不明白。</br> 宋燁倒是知道一些，“是依附在南淵附近的一些小國，沙漠之國，地方很小，但是出于要塞之處，有一隅綠洲養國內之人。”</br> “對！”巴林點頭，“因為這綠洲，所以附近的那些小國都覬覦萬分，若非婁底小國年年對南淵上貢，只怕早就被其他國給吞并了，之所以還一直存在，就是因為南淵的允許。”</br> 宋燁斂眸，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院子里瞧見的那個女子。</br> “婁底小國人不多，就一個綠洲，但百姓還算過得安穩，算算時間，也該到了納貢的時候。”巴林望著阿期，“是吧？”</br> 阿期算了算，“對，每年都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前后。”</br> “對方來找過了，應該不會再來，反正咱們天亮就走，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宋燁開口，“算了，大家都休息罷！”</br> 三人點點頭，阿期和巴林則在隔壁房間，兩個人一間屋子，是為了確保安全。</br> 一人一間屋子，若是出事都無人知曉，兩人相互之間有個照應，出門在外比較方便，也足夠安全。</br> 如宋燁所言，那些人尋過了一回之后，便沒有第二次，但是外頭的動靜還是沒少。</br> 翌日一早，天光亮。</br> 阿期和巴林便將昨日置辦的東西，悉數掛在了駝峰兩側，偌大的箱子里裝著足夠的水和食物，一支駝隊便朝著外頭行去。</br> “公子，進了沙漠之后，切莫單獨行動，若是遇見流沙便是九死一生，怕是再無轉圜的余地。”最壞的結果，說在最前面。</br> 唯有如此，才能確保宋燁周全。</br> 大漠，沒有所見的這般，令人期許的壯闊與順遂，內里充滿了詭異與死亡的氣息，看那漫天黃沙，也不知葬了多少性命在里面。</br> 駝隊過沙丘，風吹駝鈴聲。</br> 騎著駱駝往前走，風沙掠過面頰，刮得皮膚疼，風一吹就跟刀子剜似的，偶爾風沙大一些，更是惹得人睜不開眼睛。</br> 好在前面有向導，領著駝隊往前走，倒也沒什么可擔心的。</br> 烈日炎炎頭頂上，風沙漫漫無邊際。</br> 滿目黃沙空念遠，不知長安身何處？</br> 駝鈴聲傳出去甚遠，宋燁回頭看了一眼，只瞧著那支商隊又在自己的身后，遠遠的跟著，似乎也是同一個方向？</br> “好像還是他們。”吾谷低聲開口，“爺，要不要……”</br> 宋燁搖頭，“許是湊巧罷了，不管他們，我們只需要小心謹慎便罷！”</br> “好！”吾谷點點頭，但心里頭仍是不放心。</br> 說是商隊，但瞧著一個個隨身佩刀，隨侍目光銳利，不像是尋常的商隊，這押運的東西，瞧不出來是什么，此前在客棧里瞧著眾人抬箱子的動作，內里分量不輕，應該不似什么皮貨之類的東西。</br> 保不齊，是金銀玉器或者珠寶之類。</br> 吾谷素來心細，是以分外留心，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倒也沒敢再多說什么。</br> “保不齊，是婁底小國的人。”巴林笑著說，“不必理會，且看情況再說。”</br> 阿期笑了笑，“如果真的是同路，那就說明，的確是他們，不過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挨不著誰。”</br> 就是有一點比較奇怪，他們之前在找什么呢？</br> 且瞧著這行程，似乎極為緩慢，也不知道是在等待？</br> 還是在猶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