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洛長安是怎么解毒的,宋燁并不需要知道,他相信毒不是她下的,一旦洛長安救活了杜昭儀,長定侯府便算是欠了丞相府一個人情。</br> 救命之恩,倒是極好!</br> 事實證明,宋燁的決定是對的。</br> 洛長安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去試,師父倒是教過她一些保命的法子,奈何她也沒試過,成與不成……全憑運氣。</br> 吾谷冷汗涔涔,他家公子哪里會解毒,“公子,咱要是不行就別勉強,宮里的太醫行醫數十年,這醫術醫德比您這初出茅廬的要好多了,您可千萬千萬……別勉強自己!”</br> “我試試!”洛長安捋起袖子。</br> 太醫也看得心驚肉跳,“洛大人,要是不成,就別勉強,好歹您也是相爺的公子,皇上他不會對您怎樣。”</br> 從隨身小包內取出一枚銀色的丹丸,洛長安瞧了吾谷一眼,“倒半杯水,記住,半杯!”</br> “是!”吾谷趕緊去倒水,“公子,半杯!”</br> 洛長安將丹丸丟進杯中,剎那間一股子白煙升騰而起。</br> “敢問洛大人,此乃何物?”老太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也沒瞧明白這是什么。</br> 無色無味,白煙過后,杯中水還是那樣清澈,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br> “解毒丹。”洛長安將針尖泡水,重新為杜昭儀施針。</br> 瞧著洛長安嫻熟的針法,老太醫眉心緊蹙,沒有個幾年的功底,怕是做不到這般穩重,下針又快又準。</br> 銀針扎在杜昭儀身上,不過眨眼間的功夫,竟通體變黑,漸漸的有血珠子從針尖處滲出,洛長安用棉花沾了點解毒水,將黑血一點點的拭去。</br>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后,洛長安額角滲出薄汗,神情專注的將一根根銀針拔除。</br> 當最后一根銀針取出,杜昭儀一雙眼睛猛地瞪得斗大,陡然弓起了上半身,長長吐出一口氣,宛若溺水之人,忽然間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瞬時活了過來。</br> 洛長安從隨身小包里取出一枚黑丸,掌心托在杜昭儀的頸后位置,“吾谷,倒水!”</br> “是!”吾谷趕緊倒水,“公子,水!”</br> 將藥丸塞進杜昭儀的嘴里,洛長安無視她不敢置信的眼神,極是不屑的撇撇嘴,“毒藥,愛吃不吃!”</br> 許是她托在自己后頸的掌心太過灼熱,杜昭儀定定的望著她,莫名乖順的張了嘴。</br> 喉間“咕咚”一聲,藥丸下腹。</br> 洛長安將杯盞遞回吾谷,輕輕的將杜昭儀放平在床榻上,仔細為她掖好被角,“當女人莫要這般蠻橫,誰喜歡成日兇巴巴的市井潑婦!吃個山楂果,還要放狗咬我,真真毒婦!”</br> 一旁的太醫聽得冷汗涔涔,哎呦祖宗,這可是皇帝的昭儀娘娘,說她是毒婦,那皇帝是什么?</br> “公子?”吾谷躬身,“如何?”</br> 洛長安退到一旁,“太醫,看看!”</br> “是!”太醫近前,取了脈枕,快速為杜昭儀探脈,“哎呦……洛大人真乃神醫啊!”</br> 洛長安揉揉鼻尖,哪里是她的醫術好,是師父給的東西好,要不是怕這事攤在父親頭上,連累丞相府,她才不會往上湊。</br> 寢殿門重新打開,洛長安徐徐放下袖子,緩步往外走。</br> “洛大人?”曹風率先迎上,“這……”</br> 洛長安撇撇嘴,“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給寒大人了!”</br> 寒山行禮,明白了洛長安的意思。</br> “站著別走,等朕出來!”宋燁橫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寢殿。</br> 洛長安一屁股坐在臺階上,托腮瞧著偌大的院子。</br> “公子!”吾谷從袖中取出一小包糖山楂,“緩緩?”</br> 洛長安當即笑了,拂袖拭去額角的汗,捻了枚糖山楂就往嘴里送,“還是你懂我,這個時候吃點甜的,真是最好不過。”</br> “怕公子饞嘴,奴才特意帶著呢!”吾谷笑呵呵的用袖子,為自家公子扇風。</br> 洛長安美滋滋的吃著,天塌了也沒吃的重要。</br> 至于宋燁立在她身后多久,她渾然未覺。</br> 曹風瞧了瞧自家主子,又瞧著坐在臺階上,吃得搖頭晃腦、美滋滋的某位小爺,滿心滿肺都是詫異,外頭都傳這位小爺不學無術,乃是京陵城一惡霸,誰知……還會治病救人?</br> 寒山也是詫異,眼見著杜昭儀快不行了,結果洛長安進來這么一搗鼓,人居然活了,還醒了,連太醫都搖頭晃腦,不知洛長安到底做了什么。</br> 四下靜悄悄的,宋燁手一揮,眾人旋即悄無聲息的退下。</br> 吾谷愣了愣,只得將油紙包遞給宋燁,行禮退下。</br> 宋燁提了擺子,學著洛長安的模樣,坐在了臺階上,“怎么做到的?”</br> “嗯?”洛長安嘴里正塞著一枚糖山楂,腮幫子鼓鼓的,像極了剛揪上來的河豚,一雙大眼睛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他。</br> 宋燁捻了一枚糖山楂在手中,“這東西有什么好吃?”</br> 又酸又甜,怎么就那么愛吃這些零嘴?</br> “自然是好吃才吃的。”洛長安撇撇嘴,繼續嚼著嘴里的糖山楂,“杜昭儀說什么了?”</br> 宋燁皺著眉,將糖山楂放進嘴里,然則下一刻,他的眉頭皺得更緊。</br> 這都什么玩意,酸得厲害!</br> “不是你。”宋燁說,“你清白了。”</br> 洛長安眉心一皺。</br> “清白還不好?”宋燁不解。</br> 洛長安哪里是在意那些事,她在意的是他手中的糖山楂,還剩下最后兩顆!</br> 想了想,她快速咽下嘴里的那顆糖山楂,旋即取了一枚塞進嘴里。</br> 好嘛,還剩下最后一顆。</br> 宋燁忽然收手,油紙包裹著最后一枚糖山楂,在掌心里緊握,他起身往外走。</br> “那是我的!”洛長安屁顛顛的跟上,“皇上?”</br> 狗皇帝,宮里什么東西沒有,還要跟她搶這么點糖山楂,真是狗得厲害!</br> 曹風領著人遠遠跟著,吾谷幾欲上前,又被曹風拽著胳膊拉回來。</br> “你湊什么熱鬧?”曹風低斥,“主子們的事兒,輪得到你這奴才插嘴?”</br> 吾谷梗著脖子,“可是、可是……”</br> “可是什么?皇上逗著你家公子玩呢!”曹風笑呵呵的咧著嘴。</br> 吾谷嗤鼻,“我家公子又不是小貓小狗。”m.</br> “呸,皇上樂意,那就是你家公子的福分!”曹風低哼。</br> 吾谷皺了皺眉,搶公子愛吃的東西,這皇帝委實……欺人太甚!</br> 進了寢殿,宋燁忽然將最后一枚糖山楂塞進了嘴里。</br> “我的!”洛長安急了。</br> 腕上一緊,她毫無預兆被宋燁拽進懷里。</br> 他驟然低頭,甜滋滋的東西……渡進了她的嘴里。</br> 耳畔,是他的磁音溫柔,“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