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難測,臣子亦是心思詭譎。</br> 君臣各懷鬼胎,暗地里誰也沒有真心可言。</br> 洛長安關著房門,倒是睡得安穩。</br> 這一日,除了石榴和徐嬤嬤,倒是再沒其他人來礙她的眼睛,讓她心里舒暢了不少。</br> “夫人,眼見著宮宴即將開始,您也該梳妝了。”石榴提醒。</br> 洛長安神色清冷,對此充耳不聞。</br> “夫人?”石榴又喊了聲。</br> 洛長安幽然吐出一口氣,“有什么可梳妝打扮的?我是為自己活著的,又不是為那些人,他們愛看不看!”</br> 石榴被懟了一通,眼角微微發紅。</br> 見狀,徐嬤嬤趕緊上前,“夫人,爺還在外頭等著呢!”</br> 洛長安眉心微凝。</br> “爺雖然不會催您,可若是一直等著,免不得會耽誤時辰,到時候再去赴宴,這文武百官都在,豈非一個個都得睜眼盯著您?”徐嬤嬤笑道,“以老奴的意思,您早點去,早點坐著席位上,就不會驚動任何人,您說呢?”</br> 洛長安終是點點頭,“好!”</br> 如此,徐嬤嬤睨了石榴一眼,“別愣著了,去回爺一聲,馬上就好!”</br> “我……”石榴咬著唇,“是!”</br> 見著石榴出去,徐嬤嬤捻著梳子,仔細的為洛長安梳洗打扮,“夫人莫要在意,石榴年輕,不會說話。”</br> “我方才是不是語氣太沖了?”洛長安低低的問。</br> 徐嬤嬤笑了笑,“夫人是主子,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作為奴才,豈敢有異議?何況,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夫人懷著身孕,原就疲憊,前三個月又是最不安穩的時候,這個時候理該多休息!”</br> “我也是這么想的!”洛長安的掌心,輕輕貼在小腹處,“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想見生人,只想安安靜靜的等著孩子長大,把孩子生下來。”</br> 徐嬤嬤點頭,“老奴都明白,也是分外擔心夫人的身子,但是夫人,老奴還是得說一句犯上的話,有孕之人,不可動怒,不可焦躁,您得保持心情平和,免得您的情緒會影響到孩子。”</br> “我知道了!”洛長安嘆口氣,“我盡力吧!”</br> 過了半晌,徐嬤嬤扶著洛長安走出了房間。</br> 宋墨立在院子里,瞧著房中走出的洛長安。</br> 一身淺碧色的羅裙,合著她發髻上的碧玉簪子,整個人顯得清素淡雅,仿佛未經雕琢的璞玉,含英咀華,不食人間煙火。</br> 她站在那里,五官精致而目色平靜,周身散著淡淡的涼意,誠然不為任何人所動,讓人可望而不可即,生出望而不得之心。</br> 這樣的女子,容易讓人惦記。</br> “時辰不早了。”徐嬤嬤忙道,“爺還是帶著夫人趕緊赴宴去吧!”</br> 宋墨回過神來,拾階而上,牽起了洛長安的手,“走吧!”</br> “好!”洛長安垂著眼簾,乖順的跟在宋墨身后。</br> 對此,宋墨覺得心里舒坦。</br> 倔強如斯,驕傲如她。</br> 如今,屬于他。</br> 這種感覺,大大的滿足了宋墨的虛榮心。</br> 早些時候看著她一直圍著宋燁轉,他這心里就跟貓爪撓似的,如今瞧著她就在身邊,簡直就是大逆轉。</br> 宋燁,你若能親眼看到,不知該作何感想?</br> 昔日你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就躺在我身側,是我的枕邊人!</br> 洛長安跟著宋墨,面色平靜的往前走。</br> 宮宴場地,文武百官三三兩兩的進來。</br> 宋墨在竇真的引領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席位,因著是貴客,所以坐在離狼主最近的位置,而洛長安就坐在宋墨的身后。</br> 這個位置,是竇真刻意安排的,也是宋墨特意要求的。</br> 宋墨雖然想帶著洛長安出現在人前,但想起早前在金殿上,狼主看洛長安的那種眼神,心里就生出了些許疙瘩,不想讓她出現在狼主面前。</br> 如此,正合洛長安的心意,她原本就不想出頭,這會藏在宋墨身后,自然是最好不過的。</br> 一聲“狼主到”,所有人皆快速站起身來行禮。</br> 拓跋律掃了一眼周圍,這才發現洛長安居然藏在宋墨身后,委實有些心里發笑,這宋墨果真是個醋王,也真是小心眼。</br> 在他們南淵,女人就是拿來擺在臺面上讓人欣賞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br> 比如說,拓跋律身邊的女人。</br> 胡姬!</br> 胡姬是樓蘭女子,也算是進貢的,但憑著她這妖嬈的身段,還有迷人的舞姿,頗得拓跋律的寵愛,在南淵后宮也算是一號人物。</br> 胡姬身段妖嬈的跟著拓跋律走上主位,順著拓跋律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宋墨身后的一片衣角,不由的心下一震。</br> 居然,藏起來了?</br> 來之前,狼主就說了,讓她注意宋王妃,務必私底下跟宋王妃打好關系,原以為這宋王妃是個張揚的女子,沒成想竟是這般膽怯弱小。</br> 這也難怪狼主會上心,越是強大的男人,越想保護柔弱的女子,但這份柔弱不是大漠女子能擁有的,卻是北涼那些養在閨閣里,身嬌體弱的小姐,與生俱來的氣質。</br> “今日是特意為宋王而設宴,大家舉杯恭賀宋王,以后這南淵便是宋王的歸宿,咱們與北涼,勢不兩立。”拓跋律舉杯起身,“來!”</br> 宋墨舉杯起身,行了貼胸禮之后,便與在座的滿朝文武舉杯共飲。</br> 洛長安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為所動。</br> 與北涼為敵?</br> 不可能,她是北涼人,永遠都是,生與死都是!</br> 待眾人坐下,洛長安回過神來,瞧著桌案上的宮中菜肴,想著徐嬤嬤說的那些話,迫使自己放松心情,不能因此而影響到孩子。</br> 鶯歌燕舞,歡聲笑語。</br> 周遭很是嘈雜,但絲毫不能影響到洛長安。</br> 徐嬤嬤和石榴在旁伺候著,不敢有所閃失。</br> 石榴時不時的抬頭望著前面的宋墨,一顆心思都落在了宋墨身上。</br> 而徐嬤嬤則仔細的挑著肉里的細骨頭,免得卡著自家夫人。</br> “過來!”宋墨將一碟薄皮裹肉遞給石榴,“好生伺候著夫人。”</br> 石榴一怔,慎慎的接過碟子。</br> 薄皮悉數裹著肉,擱著翠綠的嫩菜,一個個擺得仔細而精致,都是宋墨親手裹的,專門為洛長安裹的。</br> “是!”石榴躬身將碟子擺在了洛長安跟前,“夫人,爺賞的。”</br> 話音剛落,洛長安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br> 徐嬤嬤是個眼尖兒的,當下輕笑,“爺待夫人這般體貼,真是世間罕見,老奴伺候了那么多主子,還真沒見過如此細心而體貼的,夫人好福氣!”</br> 聞言,洛長安睨了石榴一眼,轉頭沖徐嬤嬤扯了一下唇角。</br> 似笑,非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