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這一覺睡得極好,再睜眼的時候,業已是天亮時分。</br> 剛起床,便聽得外頭有了動靜。</br> “嬤嬤?”洛長安輕喚了一聲。</br> 徐嬤嬤趕緊進門,神色好似有些慌張,“夫人,您醒了。”</br> “外頭怎么回事?這吵吵嚷嚷的。”洛長安皺了皺眉,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摁了摁眉心。</br> 徐嬤嬤忙去取了衣裳過來,“吵著夫人了吧?還不是胡姬娘娘鬧起來的,這會滿院子里都疊著胡姬娘娘送來的東西,這會底下人都在院子里站著呢!”</br> “什么?”洛長安一怔。</br> 徐嬤嬤手腳麻利的伺候著洛長安洗漱、更衣,“待會您自個去看看吧!您別著急,不著急,外頭跑不了。”</br> 坐在梳妝鏡前,洛長安輕輕嘆口氣,“真是麻煩。”</br> “可不是嘛!”徐嬤嬤笑道,“夫人是最不屑應付這些場面的。”</br> 洛長安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由著徐嬤嬤替她梳頭挽發。</br> “這胡姬娘娘,多半是因為昨天夜里的事情,所以心里高興著,就來錦上添花了一番。”徐嬤嬤道,“要知道,這月姬娘娘被禁,最大的得益人就是胡姬娘娘!”</br> 少一個人分寵,對宮里的妃嬪而言,那是多大的好事。</br> 洛長安瞧著鏡子里的自己,“由著她去吧,以后還有得鬧呢!”</br> “夫人莫憂。”徐嬤嬤笑著為其挽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說了……還有宋王爺在外頭等著您的消息呢!”</br> 只要這里面有動靜,宋墨會第一時間知道。</br> 洛長安沒吭聲,待梳洗完畢,這才徐徐起身往外走。</br> 行至門外的時候,洛長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眉開眼笑的胡姬,笑得這么高興,可見昨夜的事情,有多招她歡喜。</br> “妹妹起來了?”胡姬當即迎上,“是我吵著你了吧?”</br> 洛長安抬步出門,佯裝詫異的瞧著她,“娘娘,您這是作甚?”</br> “你懷著身子住在我這里,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胡姬笑著找理由,“說起來,我與你這腹中的孩子也是有緣,既是有緣,自然要贈他點東西,你快些來看看,這些東西可有合你心意的?”</br> 洛長安愣了愣,已經被胡姬拽著走向了院子。</br> “胡姬娘娘,您慢些!”徐嬤嬤在旁邊提著心。</br> 誰知道這胡姬到底懷著什么心思,還是小心為好。</br> 聞言,胡姬手一松,忙不迭看向洛長安,“我一時激動太過高興,是不是傷著你了?”</br> “不妨事。”洛長安低頭揉著被抓紅的手腕。m.</br> 那一瞬,胡姬面上一滯。</br> 想來這北涼的女子,各個都是細皮嫩肉的,以至于碰都碰不得。</br> 再看看自己,雖說鏡子里美貌不減,可若是真的論就起來,還真是有些粗手粗腳,著實沒有洛長安這般冰肌玉骨。</br> 奈何美人天成,饒是她用盡全力,也不可能變成洛長安這般。</br>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br> 洛長安抬眼瞧著院子里擺著的木箱子,又擺著布料,有擺著金銀玉器和寶石,各式各樣的小首飾,還有一些孩子用的小玩具。</br> 瞧著那一面撥浪鼓,洛長安目色微沉的捻在手里,輕輕一轉動,那清脆的聲響便落進了風中。</br> “喜歡嗎?”胡姬忙問,“我聽說北涼的孩子,都喜歡這些小東西。”</br> 洛長安將撥浪鼓放下,轉而拿起了寶寶鎖,轉頭沖胡姬笑道,“我喜歡這個!”</br> 一個精致無比的寶寶鎖,上頭嵌著白潤細皆為上品的羊脂白玉,周遭以七彩碎寶石相綴,陽光下光彩奪目,精致絕美。</br> 胡姬最怕的就是洛長安什么都看不中,如今見著她對這寶寶鎖如此鐘愛,自然是滿心歡喜,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br> “我瞧著這個也是極好的,想著你會喜歡,所以特意給你拿來!”胡姬趁勢笑道,“如今見著你喜歡,我也就放心了。”</br> 洛長安似乎是有些愛不釋手,“這個甚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謝胡姬娘娘!”</br> “妹妹這般客氣,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胡姬笑著握住她的手,“有妹妹陪著,我這里便也熱鬧了不少,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br> 洛長安沒有拒絕她的碰觸,瞧著好似真的已經打開心扉,接受了胡姬。</br> 瞧著洛長安逐漸放下成見的樣子,胡姬心里好生得意,只要穩住了洛長安,何愁恩寵不來?等到狼主恩準,給她個孩子,那就真真的是圓滿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萬事大吉。</br> 胡姬笑盈盈的樣子,看在洛長安的眼里,真真是可笑至極。</br> 兩個人,各自肚腸。</br> “這樣吧,你總在宮里待著也是煩悶,等你身子好些想要出去了,我便陪著你出去走走,你而居的如何?”胡姬主動邀約。</br> 洛長安瞧著她,有些猶豫。</br> “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去,我自然不會勉強。”胡姬忙道,“我只是聽宮里的老人說,胎像穩定之后,理該多走走,對孩子對大人都有好處。”</br> 洛長安抿唇,半晌過后,才慎慎的點點頭,“好!”</br> 如此,胡姬才算是徹底的放了心。</br> 洛長安愿意松口,就是愿意與她交好,想到以后的榮寵,胡姬便覺得滿心歡喜。</br> “妹妹真是太好了。”胡姬笑著握緊洛長安的手,“有你在,我就不寂寞了。你初初來皇宮,想必對這皇宮不熟,我且當個向導,帶著你四處走走,你覺得如何?”</br> 洛長安轉頭看了徐嬤嬤一眼,“可以到處走嗎?”</br> “你怕什么?”胡姬笑了,“還怕我吃了你不成?”</br> 洛長安抽回手,“倒不是胡姬娘娘的緣故,我只是覺得這皇宮重地,想必有些地方是不能走吧?萬一走錯了地方,闖入了什么不該闖入的宮殿,會不會有生命危險?”</br> “生命危險?”胡姬一怔,轉而笑道,“這皇宮里不就是一畝三分地嗎?哪兒有這么多說道?若是不讓走,咱就不去嘛!”</br> 洛長安眨著明亮的眸子,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br> “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胡姬笑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能傷害自己的妹妹呢?這皇宮那么大,咱也不是哪兒都去,瞧著風景秀麗的地方走走,僻靜的地方走走,不就罷了?”</br> 洛長安終是答應,“好!”</br> “那你先用過早飯,我且去安排一下。”胡姬拍著洛長安的手背,“待你吃飽喝足,姐姐帶你認認路,到底是自個家里,不認得路可怎么好?豈非被底下人笑話?”</br> 洛長安點點頭,“是!”</br> 如此,胡姬如釋重負。</br> 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