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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熟人(求保底月票)

    出了房間,下至底層,商見曜和蔣白棉迎面碰到了“阿福槍店”的南姨。
    “你們還挺鎮定的。”這位風姿綽約的女士目光隨意一掃,笑著寒暄道。
    “你不也是?”蔣白棉微笑回應,“別人的事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就怕他們把野草城的天給捅破了。”
    他們之前已對過口供,大家很有默契地就結束了這個話題,一方打算上樓,一方準備外出。
    就在這個時候,蔣白棉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南姨,你知道附近有哪些‘臨時老師’嗎?”
    南姨狐疑地打量起對面兩人:
    “你們要請‘臨時老師’?”
    從長相、穿著上看,都不像是文盲啊。
    “我們主要是想了解這一行,看能不能接這方面的任務,遺跡獵人嘛,有任務能接,肯定都不愿意錯過。”蔣白棉本能就編起了理由。
    商見曜隨即拆臺:
    “你解釋太多了。”
    蔣白棉橫了他一眼,倒也不是太煩惱,因為南姨明顯是不信她那番話語的。
    能輕松把尤金綁架回來,沒留下什么線索的遺跡獵人哪需要接做“臨時老師”的任務?又不是給貴族老爺們的孩子當家庭教師。
    剛才那話說出去,了解內情的人誰信?
    南姨知趣地沒問究竟是為了什么,笑著說道:
    “我們這棟樓里就有一個。”
    “他住哪里?”蔣白棉追問道。
    南姨撩起鬢角垂落的發絲:
    “她,一位女士。”
    “她”這個詞,南姨用的是紅河語,要不然沒法區分。
    南姨接著說道:
    “她不住這邊,每天下午兩點過來,上一個半小時的課。
    “呵呵,這個院子里十幾位姑娘聯合起來請的。
    “你們昨晚見過的幾個都有參加,她們在‘阿福槍店’有些分紅,相對比較寬裕。等會你們如果想去見識一下,我讓她們領路。”
    蔣白棉知道南姨口里的“姑娘”指的是專職或兼職做皮肉生意的女性。
    “好,我們先出去吃個午飯,快兩點了到我們房間找。”蔣白棉看了看商見曜摸著肚子的手,感激說道,“謝謝啊。”
    她似乎已經完全忘記,昨晚剛幫南姨他們報了仇,就像這是一件過去很久很久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下午一點五十分,商見曜和蔣白棉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而他們早已感應到有人過來,等在了門口。
    “我剛想出門看看。”蔣白棉笑著對外面的女士解釋道。
    這女士是昨晚殺死尤金的人之一,眼睛很大,留著頭剛過耳朵的短發,看起來既知性,又年輕,讓人難以準確地判斷年齡。
    “還有十分鐘呢。”這女士寒暄了一句后道,“谷常樂,你們昨晚見過的。”
    “我就不自我介紹了,要不然報個假名也沒什么意思。你可以叫我大白。”蔣白棉自我嘲諷道,“他嘛,他沒名字,用‘喂’就行了。”
    她這是報復商見曜之前的拆臺。
    谷常樂沒接這個話,轉過身體道:
    “在頂樓,那里陽光比較好。”
    下午1點半到5點半是沒有電的。
    看了眼谷常樂脖子上似乎比昨晚艷麗了不少的花圍巾,蔣白棉快走兩步,與對方并肩而行。
    她“職業習慣”發作,頗為好奇地問道:
    “谷姐,你怎么會想著湊錢請‘臨時老師’?”
    谷常樂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起來:
    “我之前一不小心有了個孩子,又舍不得把她打掉,就這么生了下來。
    “我不想她將來和我一樣,總覺得能識字應該會好一點,能多一些機會。”
    蔣白棉附和著道:
    “確實,野草城局勢相對安穩,識字是一個優勢。
    “孩子已經去教室了?”
    她不知道“臨時老師”講課的地方叫什么,只能用最常見的名詞來定義。
    “她才兩歲,怎么去?”谷常樂笑了,“我把她放在南姨那里了。”
    蔣白棉邊爬樓梯,邊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是想自己學會了再教她?”
    “對啊。我現在還年輕,還比較受歡迎,有挑選的余地,收入也還穩定,再加上槍店的分紅,能支撐起請‘臨時老師’的費用,再過個幾年,等到安安長大,能夠自己上課,誰知道會是個什么情況,還有沒有現在這種狀態。我就想著吧,我先多學點,到時候再差也能自己教她。”谷常樂說起了自己的考慮。
    “沒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蔣白棉贊了一句。
    啪啪啪,商見曜也鼓起了掌。
    這么聊天中,他們來到了五樓,進了一個靠巷子的,相對寬敞的房間。
    外面的光芒透過四面玻璃窗,將內中的床鋪、桌子、板凳、紙張和簡易黑板都照得相當清晰。
    此時,已有七八個女性分別坐在凳子上、床鋪邊緣,低頭看著手中的紙張,小聲復習著之前學會的文字。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拉著商見曜坐到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旁邊。
    這女孩裹著干癟的白色棉襖,專注地看著上一堂課的筆記。
    在這冰冷的室內,她略微有點發抖。
    等到對方告一段落,抬起了腦袋,蔣白棉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來這里上多久課了?”
    那女孩模樣清秀,就是有點憔悴。
    她禮貌回答道:
    “快兩個月了。”
    “老師怎么樣?”蔣白棉揣摩著問道。
    這可能是第一次來的學生最關心的問題。
    “很好,很耐心,懂得也很多。”那女孩沒有吝嗇自己的贊美。
    這時,商見曜插嘴道:
    “你為什么會想著湊錢請‘臨時老師’?”
    那女孩這才發現不對,看著他,頗為詫異地說道:
    “怎么會有男的?”
    這件事情是院子內做皮肉生意的女性聯合起來弄的,平時都沒有男人出現。
    “就不允許男的做皮肉生意嗎?”商見曜理直氣壯。
    “我朋友。”谷常樂忙介紹了一句,
    那女孩的目光在商見曜和蔣白棉臉上掃過,愈發地疑惑。
    她沒有多問,嘆了口氣,回答起剛才的問題:
    “我姐姐是在夜總會當妓女,那邊接不接客人,接什么客人,自己說了不算,就跟奴隸一樣。
    “她半年前得了臟病,被趕了出來,自己找人治了一段時間也沒治好,沒多久就死了……
    “她一直說做這一行沒希望,怎么都跳不出去,幾年下來說不定就得病死了,讓我不要學她。可有什么辦法,總得先活下去吧?
    “我是自己拉客人,注意著點還好,可一直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會像我姐姐那樣,她死的時候……”
    女孩停了下來,低下腦袋,轉而“笑”道:
    “我就想,趁還有點錢,認認字,多學點東西,以后說不定有機會去市政大樓做文員,也能接點不用冒險的遺跡獵人任務,那樣就不用再做這一行了。”
    “是啊。”蔣白棉由衷贊同。
    那女孩還要說點什么,突然看見門口有人進來,于是站起身道:
    “安老師好。”
    蔣白棉跟著望了過去,一時竟有點傻眼。
    來的“臨時老師”居然是她認識的人。
    曾經在“黑沼荒野”和沼澤1號遺跡遇到過的遺跡獵人安如香。
    她是吳守石團隊的一員,從“舊調小組”這里知道了吳守石尸體安放的地點。
    安如香本來冰冷淡漠的表情也出現了些許波動:
    “你們?”
    “驚喜嗎?”商見曜站了起來,熱情問道。
    沒再穿軍綠色迷彩,一身黑色的安如香張了張嘴,不知該怎么回答。
    她既警惕,又迷茫。
    蔣白棉忙指著門外道:
    “出去聊。”
    安如香沉默點頭,在學員們疑惑的目光里,走出了房間。
    來到這層樓的盡頭,蔣白棉率先說道:
    “我們接了個調查任務,沒想到會遇到你。”
    安如香神色一黯,旋即恢復了正常:
    “從那個遺跡離開之后,我們帶著守石回到了野草城,把他,把他安葬在了他出生的地方。
    “我們那趟,收獲還算豐厚,又只剩下兩個人,就干脆各忙各的。
    “我沒什么心情,很長一段時間沒接任務,后來恢復了點,隨便接了些城內的任務,包括當‘臨時老師’。”
    “然后你就這么當下來了?”蔣白棉好奇問道。
    在她眼里,安如香是一個非常適合冒險和戰斗的女性。
    安如香回頭看了眼臨時教室,平靜說道:
    “我本來只想當一周,找點事情做。”
    “結果喜歡上了這個職業?”商見曜同樣很感興趣地問道。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安如香的語氣沒什么起伏。
    或許是遇到了互相提供過幫助的熟人,她話多了一些,回憶般繼續說道:
    “我是在一個殺手組織長大的,這沒什么好隱瞞的,新歷前面些年,這樣的組織不少。
    “后來,那個組織被摧毀了,我僥幸逃脫,開始在灰土上流浪。
    “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怎么殺人,哪怕認字,也是為了殺人,一旦沒有了目標,就不知道該做什么了,找不到,嗯,守石說的,存活的意義。
    “直到遇見守石,我才慢慢從那種狀態里擺脫,可能是我明白得太晚,他沒能等到……”
    說到這里,安如香沉默了好幾秒,然后才道:
    “他死后,我又有些找不到存活的意義了。
    “但我給她們上課的時候,我發現她們看我的眼睛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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