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到快下班的時候，“舊調(diào)小組”幾名成員各自收拾物品，準備離開。
    拿著自家便攜式電腦的龍悅紅經(jīng)過蔣白棉身旁時，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怎么了？”蔣白棉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龍悅紅猶豫了一下道：
    “組長，你一直堅持調(diào)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和‘無心病’的起源，這肯定充滿了危險，你就不，不害怕自己死掉嗎？”
    “自有后來者！”不遠處的商見曜笑著高喊了一聲。
    蔣白棉橫了他一眼，看向龍悅紅，微微笑道：
    “當然怕啊?！?br/>     她頓了頓，正色補充道：
    “但有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在灰土上，很多時候，不是你怕死，不去冒險，就不會死，沒誰知道‘無心病’什么時候會落到自己的頭上。比起渾渾噩噩地死去，我寧愿在尋找希望的途中倒下。”
    “用尋找光明會不會更有感覺？”商見曜用探討的口吻問道。
    蔣白棉“呵”了一聲：
    “你是對自己用了‘文學青年’嗎？”
    她轉(zhuǎn)而對龍悅紅露出了笑容：
    “再說，又不是一定會死，還是有成功可能的?！?br/>     這時，白晨插了一句：
    “至少在我能力還跟得上時，我想繼續(xù)留在小組里面。
    “等到將來，小組要面對的危險越來越大，而我已經(jīng)沒辦法再提升自己，我會主動退出，不拖累大家?！?br/>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笔Y白棉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不過這個想法挺好的，總之，量力而行，你們是這樣，我也會這樣。如果前方危險真的大到?jīng)]法應對，我肯定不會傻乎乎地沖過去，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如果我這一代確實完成不了舊世界毀滅原因的調(diào)查，我會把重心放到培養(yǎng)下一代上?！?br/>     說到這里，蔣白棉想了一下道：
    “反正你們不要急著下決定。小紅你不要一時沖動，放棄機會，說不定過幾天你就后悔了，小白你也是，基因改造不管怎么樣都是有一定風險的，你可以再多考慮一段時間，看看情況是否有變化，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至于喂，早就已經(jīng)放棄治療了！
    見組長說得比較正式，白晨和龍悅紅都點頭答應了下來。
    返回495層的途中，龍悅紅沉默著沒有說話，而商見曜，自己和自己吵了幾句。
    他沒勸說什么，也未加油鼓勁，揮了揮手，瀟灑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回到家里，龍悅紅開始忙碌，時而到“廚房”給顧紅打打下手，時而去小房間輔導妹妹龍愛紅寫作業(yè)。
    一家人吃過晚飯，收拾好碗筷，出門溜了兩圈，然后，兩人輪流玩起電腦，三人邊聽廣播邊閑聊著蜚短流長。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后夷，現(xiàn)在是晚上8點整……
    “今日，公司董事會董事蘇鈺前往地表，慰問值守周邊崗哨的員工，對他們在惡劣環(huán)境下堅守不懈的精神予以表彰……”
    聽到這里，顧紅側(cè)過腦袋，望向大兒子：
    “地表的環(huán)境真那么差嗎？
    “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啊。”
    “分地方?！饼垚偧t簡單解釋道，“很多區(qū)域在舊世界毀滅時受損嚴重，直到今天都經(jīng)常出現(xiàn)極端惡劣天氣，有可能上午還風和日麗，曬得人快要中暑，下午就下起鵝毛大雪，積到近一米厚?！?br/>     “那些值守崗哨的人和安全部的外派員工還真辛苦啊……”顧紅感慨了一聲。
    龍大勇立刻附和：
    “是啊，要不是有他們的犧牲，我們怎么可能生活得這么平靜和安穩(wěn)？”
    即使物資匱乏了一點，也比什么水圍鎮(zhèn)、紅石集要好很多。
    龍悅紅靜靜聽著，習慣性抬起右手，觸碰了下臉頰。
    冰冷的感覺一下讓他清醒。
    …………
    半夜時分，龍悅紅身體抽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剛才做了個噩夢。
    夢里，他的父母、弟弟和妹妹全部得了“無心病”。
    他想要去救，卻被一枚炮彈轟中，炸得四分五裂。
    龍悅紅下意識抬手，摸向額頭，一陣冰涼。
    他又習慣性用了右掌。
    換成左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盡是汗水。
    龍悅紅吸了口氣，緩慢吐出，決定去衛(wèi)生間方便一下，順便擦個臉。
    剛來到家里那個小衛(wèi)生間的門口，他就看見門縫里有昏暗的燈光透出。
    “誰在里面？”龍悅紅開口問道。
    “我?！饼垚奂t的聲音傳了出來。
    龍悅紅隨口問道：
    “還沒睡?。俊?br/>     龍愛紅尷尬笑道：
    “哥，你可別和爸媽說啊，我，我玩電腦玩到了現(xiàn)在?！?br/>     “你明天不讀書了??？”龍悅紅又好氣又好笑。
    “不讀啊。”龍愛紅回答得非常有底氣，“明天周末。”
    都忘記這茬了……龍悅紅想了想道：
    “我不說，你也瞞不過去啊，家里能源配給就這點，你用了這么多，爸媽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
    “我，我是今天回來偶然發(fā)現(xiàn)家里能源配給一下多了很多，才小小地，小小地揮霍了一下，這都快月末了，再不用就浪費了。”龍愛紅疑惑問道，“哥，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龍悅紅思考了一下道：
    “大概是，我升職后對應的那部分能源配給發(fā)下來了?！?br/>     “你，你又升職了？”龍愛紅又驚又喜，“D6了？”
    龍悅紅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地說道：
    “剛確定，D7?！?br/>     這事他還沒有和父母講，商見曜今天也沒滿大街宣傳。
    “哇哦！”龍愛紅真心實意地贊嘆了起來，“哥你好厲害??！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下我的同學，她們之中好幾個人都崇拜你?！?br/>     很顯然，她從舊世界娛樂資料里學會了很多。
    龍悅紅咳嗽了一聲：
    “你還有多久啊？”
    “再等，再等五分鐘，和你聊天聊得我還要重新醞釀感覺?！饼垚奂t估算了下。
    龍悅紅略作考量道：
    “算了算了，我去外面上。”
    五分鐘綽綽有余。
    他裹上了厚厚的棉大衣，拿著電筒，出了家門，走向最近的那個公共廁所。
    舒舒服服解決完，龍悅紅縮了縮身體，照亮前方道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對于熄燈后的寒冷，他早就習慣，知道寶貴的地熱能源借助某種科技，絕大部分被導向了“生產(chǎn)區(qū)”，“能源區(qū)”提供過來的日常生活部分，到了晚上自然是能省就省。
    龍悅紅走著走著，一道黑影突然從側(cè)面躥了出來，猛地撲向他。
    這……龍悅紅實戰(zhàn)經(jīng)驗已稱得上豐富，見來不及躲避，忙抬起右臂，擋在身前。
    幾乎是同時，他手臂一重，被那黑影壓了上來。
    借著手電筒的余光，龍悅紅看清楚了來襲者。
    那是一張有點眼熟的臉孔，應該是附近哪個鄰居，此時，他表情扭曲，眼睛渾濁，盡是血絲。
    “無心病”……又有人得“無心病”了……龍悅紅心中一緊，右手掌心驟然有點發(fā)紅。
    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本能，放棄使用“激光發(fā)射器”。
    這會洞穿墻壁或者地板，非常容易誤傷他人！
    思緒電轉(zhuǎn)間，龍悅紅鋼澆鐵鑄的右臂一抖，將那名“無心者”甩了出去。
    然后，他雙腳一蹬，合身撲上，握起鐵拳，揮了出去。
    乓！
    那名“無心者”的腦袋直接凹陷了下去，出現(xiàn)了夸張的傷口。
    看著敵人慢慢倒下，龍悅紅有點被機械手臂的強力嚇到。
    重傷剛愈的他竟然這么輕松就解決了一個“無心者”……
    這單純?nèi)^的力量已經(jīng)不比組長的生物義肢差多少了，硬度上則肯定勝過很多籌！
    呆了十幾秒，龍悅紅轉(zhuǎn)向了“秩序督導室”。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舊調(diào)小組”辦公室內(nèi)。
    “昨晚又有‘無心病’？”白晨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邊準備去訓練房，邊開口問道。
    她從清晨的廣播里聽說了這事，于是找消息靈通的土生土長員工商見曜和龍悅紅打聽。
    商見曜望向了龍悅紅。
    龍悅紅“呃”了一聲：
    “我遇上的?！?br/>     “沒事吧？”白晨問道。
    “沒有?！饼垚偧t露出了笑容，“還算比較輕松就解決了?！?br/>     “公司今年的‘無心病’發(fā)病頻率是不是變高了??？”白晨轉(zhuǎn)而問起另一個重點。
    “不知道。”商見曜搖了搖頭，“得讓大白查一下?！?br/>     提到蔣白棉，龍悅紅這才發(fā)現(xiàn)組長到現(xiàn)在都沒來，這都過上班時間二十幾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