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弟四個人被關在祠堂罰跪,開始時各跪各的,誰也不理誰。
過了半個時辰,最小的勇哥首先憋不住,“三哥,對不住,這次是我不好。”
“哎!”仁哥長嘆一聲,無奈的很,“你今日好端端的干嗎捉弄我?”想想就丟人,都成親的人還和這群小家伙一起跪祠堂。也不知新婚妻子會如何看他。
這個小堂弟一直在府城長大,只有過年過節婚喪喜事之時才會隨父母回老宅。兩個人年紀相差的甚大,并不親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是我不好,硬是要和勇哥打賭。”信哥怯怯的開口,反正都是難兄難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怎么回事?”他此時怒火已退,反而有心情聽原由了。
信哥索性噼里啪啦把事情詳細說了下,旁邊的智哥不好意思的傻笑幾聲。
聽罷,仁哥哭笑不得,這算什么事啊。“以后不要這樣了。”
兩個小家伙忙不迭的乖乖點頭,哪敢有下一次啊。
“我肚子好餓。”勇哥摸著扁扁的肚子,光顧著瞎鬧,連晚飯都沒吃上。
義哥無奈的安慰道,“忍忍吧,我們都沒吃晚飯。”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垂頭喪氣。看來要餓一晚上了,這幾個向來衣食無憂的人愁的眉頭皺緊。
仁哥突然想起裝點心的匣子,從懷里拿出來瞧了瞧,只剩下兩塊芝麻酥。猶豫了下遞給兩個小的,“你們吃吧。”
智哥忙搖頭遞給義哥道,“四哥吃吧,我不怎么餓。”
勇哥把點心都遞到嘴邊正張口要咬,聽了這話縮回手。萬般不舍的還給仁哥,“三哥你自己吃。”
“吃吧,三哥是大人不怕餓肚子。”見他這般可憐兮兮的樣子,仁哥摸摸他的頭有些不忍心。
“不不不……”
幾人推來讓去的,都沒舍得吃這兩塊點心。平日里誰都看不上這點心,如今卻……
外面“咯噔”一聲,四人被嚇了一跳,仁哥喝道,“是誰?”這可是陰森森的祠堂。
“是我啦。”碧玉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從門口閃了進來,手里還拿著個小竹籃。
“玉姐兒,你怎么來了?”義哥忙問道。
“我當然是給你們帶吃食嘍。”碧玉蹲下來,把竹籃的蓋子打開,翻出十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還有一罐清水。“都沒吃飯吧?”
“有包子。”勇哥一聲歡呼,顧不得燙搶過來一個就啃。
碧玉笑道,“慢點吃,當心燙到。”把包子先遞給仁哥,再是義哥,最后是信哥。
大家正餓的前胸貼后背,一時大塊剁頤,風卷殘云的一掃而光。
勇哥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喝了幾口清水,在衣袖上擦了擦嘴。仰起笑臉道,“表姐最好了。”
“玉姐兒,你怎么進來的?外面沒人嗎?”仁哥吃飽喝足,總算有空關心這些問題了。
祠堂外面永遠都有下人守著,一般人都走不來的。這不錢氏她們都沒有進來,都被擋在外面。
“有,不過我請他們吃包子,他們就讓我進來了。”碧玉笑嘻嘻的歪著頭道。
其實是那些下人都睜只眼閉只眼,這些都是主子,哪敢真的得罪。至于錢氏她們幾個進不來,是因為時候不對。當著那么多人,尤其吳老爺子也在跟前,下人怎么敢放她們進來?
所以她才會在所有人散開后,去廚房拿了吃食再過來。
仁哥幾個將信將疑,不知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還有這個,給你們。”碧玉也不多說,從身后拿出一卷東西,解開系繩。
“這是軟墊?”義哥驚訝的睜大眼睛。
“對,地上涼。”碧玉把軟墊遞給他,“墊在膝蓋下面會好過些。”
“這個……被爺爺知道了,會被罵的。”義哥不敢接,這不大好吧。
“怕什么?天亮時收起來別讓下人看見就行了。”碧玉硬塞給他,翹起嘴角道,“就算被外祖父知道,你們就推到我身上。”把余下的都分給他們。
這種小事吳老爺子才不會怪罪碧玉,當面挑戰他的威信是一回事,暗地里幫他們又是一回事。吳老爺子的性子她清楚的很,分寸之間能把握好。
“那可不行,我們可不能害表姐。”勇哥頭一梗,不肯要軟墊。
“外祖父不會罵我的,放心。”碧玉將墊子放在他面前,轉身收好竹籃罐子笑道,“我在這里待的夠久,外面的人該著急了。”
“可是……”勇哥動了動嘴。
碧玉不等他說完,拎起籃子朝他們擺擺手,一溜煙就小跑出了屋子。
“表姐。”勇哥不敢大聲叫,轉過頭道,“這個會不會……”
義哥將軟墊鋪在膝蓋下,才抬起頭道,“你不用替她擔心,你什么時候看見過爺爺對她大聲說過話?”
爺爺偏疼姑姑和小表妹,他早就知道。物以稀為貴嘛,這個道理他懂。不過他也從來沒有嫉妒過,因為她們不僅沒有恃寵而嬌張狂不可一世,而且對他們吳家上上下下都很尊重很關心。這不小表妹怕他們餓肚子冒著被爺爺發現的風險給他們送吃食來了。這樣招人疼愛的女孩兒他也滿心疼寵,哪會有一絲一縷的嫉妒呢!
勇哥使勁想了想,露出笑容。“這倒是,爺爺最疼表姐。”安心的抓過軟墊墊好,不錯,果然舒服了許多,沒有涼嗖嗖的感覺了。
守在外面的小青忙迎上來,接過籃子。“姐兒,您總算出來了。小青都快急死了。”
“急什么?”碧玉看了看四周,北叔在不遠處默不吭聲的站著。她沖他笑了笑,轉身朝詠菊院走去。
小青緊跟其后,喳喳呼呼的道,“雖然北叔讓您進去,可萬一被別人看到就糟了。”
碧玉在鵝卵石的甬道上慢悠悠的走著,“不會有人看見的。”就算看見,也會裝沒看到的。
“姐兒……”
深秋的夜晚已經涼絲絲的,讓人渾身不由自主的起雞皮疙瘩。
“晚上起風了,我有些冷。”碧玉快走幾步,“小青快點。”
兩人靜悄悄的進了詠菊院,正房的燈已經滅了。這些天事多忙亂的很,吳家富夫妻累的早歇下了。
冬雪還在等她們,見她們進來,忙迎了上來臉上堆笑道,“姐兒回來了,快坐下歇會。喝口熱茶,奴婢讓小丫頭取熱水給姐兒洗臉洗手。”
她一盆火的張羅著,小青插不上手有些迷茫的站在一邊發呆。
碧玉在下人的服侍下漱洗完鉆進被子里睡覺,冬雪帶著小丫環們下去了。
小青睡在床踏上輾轉反側,老毛病又犯了。
“小青啊,有什么話你就問吧,不要這么翻來覆去的。”碧玉無奈的笑道。本來有些睡意,被小青這么一攪睡不著了。
“姐兒,呵呵。”小青傻笑了兩聲,“您有沒有發覺今晚冬雪姐姐越發熱情了?”
“有嗎?”碧玉抿著嘴反問,小青這時才發現,果然遲鈍。
小青在黑暗中點著頭,一想屋子里這么暗姐兒看不到,才開口道,“有啊,剛剛我們回來時,特別熱情。”她的聲音里有股酸意。
冬雪以前也挺熱情的,但沒剛才這么像盆火似的朝前面趕,她都被擠到一邊去了。
碧玉捂在被子里偷笑了會,才清清嗓子道,“可能大舅媽又對她叮囑了幾句,讓她好好照顧我們。”
“是這樣啊。”小青相信了碧玉的解釋,想通了事情心里舒服了,不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
碧玉卻在床上眨巴著黑亮的眸子,無法安眠。
這個冬雪應該知道她晚上出去做甚么的。突然表現的特別熱情,真的是大舅媽叮囑的嗎?還是她對那被關在祠堂里的某個人特別關心呢?
唉,越大越麻煩,她還是個小孩子呢。這么復雜的事輪不到她來操心,還是睡覺睡覺。這樣一想不一會兒也睡的人事不醒。
第二天大家都像沒發生什么事般,各干各的事。
碧玉也同平常一樣,晨起梳洗好后就去吳老爺子院子請安。
一大早,吳老爺子正在院子里打著一套拳,動作慢悠悠的不知是什么拳法。
碧玉站在一邊看的津津有味,不時也跟著劃兩下。
吳老爺子打好拳收勢,一轉頭就見外孫女雙手雙腳比劃著,笨手笨腳的特別滑稽,不由開懷大笑。
碧玉忙站好,不滿的鼓起雙頰,“外祖父,您怎么能取笑我?”她在學他老人家打拳,他怎么可以打擊她的熱情呢?
吳老爺子捏捏她的臉,“外祖父哪會取笑我們家玉姐兒,只是今日天氣真好,我見了心情舒暢高興。”
碧玉朝天翻了個白眼,無語的很。聽著吳老爺子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好跟他爭個明白。她是小孩不要跟個長輩爭論,免得他氣出個好歹,就當是她的孝心吧。她在心里不住提醒自己。
她撅了撅嘴,“外祖父,您吃過早點了嗎?”
“我正等著你過來陪我一起吃。”吳老爺子牽著外孫女的小手朝飯廳走去。
飯廳里已擺好早點,三菜一粥。
吳老爺子喝了半碗粥,才漫不經心的問道,“昨晚去祠堂了?“
“嗯。”碧玉也漫不在乎的點點頭,她就知道吳家發生的大小事都瞞不過這老狐貍的眼睛。“外祖父這不是您默許的嗎?”
吳老爺子停下筷子,瞅了眼她揚揚眉道,“我什么時候默許的?”
碧玉撇撇嘴,“我可不認為廚房里正好有一籠熱包子,也不認為北叔會聽我的命令。”
廚房里有熱包子這不足為奇,也有可能是吳家的其他人吩咐的,但看守祠堂的北叔是什么人啊,吳家上下他可是只聽吳老爺子一個人的話,連如今當家人吳家富的話他也只聽一半扔一半的。
吳老爺搖著頭眉宇間全是笑意,用手點點她的小鼻子,“鬼丫頭。”
碧玉揚揚眉,跟剛才吳老爺子的動作如出一轍,“還不是您教的好嗎?”
“哈哈哈……”得意的大笑聲在屋子里飄散開來,引的外面的下人們心中暗想,還是這位姐兒會哄人,瞧老爺子笑的多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