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放假,呂登原本沒打算回來,可聽劉仁杰說要回平安鎮看他娘。他登時坐不住,跟著一起回了。又想著既然一路結伴而行,那先上劉家問候聲劉母,再回家里看望家人。反正是順道認認門,沒想他進了劉家,居然看到娘她們都在這。
沒等他看清楚,申哥已經掙脫李四媽的手撲了上來,仰起小臉欣喜的叫道,“哥哥,哥哥。”
呂登一把抱住他,摸摸他的小臉道,“三弟有沒有聽爹娘的話?”
“有有有。”申哥的頭點的像小雞吃米。
“這才乖。”呂登抱著他夸了幾句才放下他,牽著他的小手上前給吳氏請安。
吳氏心花怒放,攬著呂登不住的問道,“登兒,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說這次不回來了嗎?有沒有跟你三舅舅說過?……”
“娘,您讓哥哥歇歇,他肯定累了。”碧玉笑瞇瞇的歪著頭。
吳氏這才恍然大悟,忙要拉著他坐下。
呂登搖搖頭,“等一下。”走到杜氏身前,行禮拜倒,“侄兒給伯母請安。”
“是登哥吧,果然是好人品,怪不得我家姐夫姐姐會另眼相看。”杜氏忙扶住他,見他溫文爾雅氣度不凡,暗忖,這般出眾的人才難怪胡家搶著要定下這門親事,如果她家當年沒敗落膝下有女兒的話,也會想要這種女婿。
那邊劉仁杰也給吳氏行禮請安,兩人有過一面之緣,吳氏對他印象不錯,忙扶住客氣了幾句。
“劉哥哥。”
劉仁杰轉頭看,就見碧玉笑吟吟的看著他。不知為何,他的心一跳,有絲怪異的感覺從心里升起,一時言詞無措不知該說些什么,猛的冒出句,“呂妹妹,你也來了?”剛說完就懊惱的不行,怎么說了句傻話?
碧玉心中好笑不由道,“是啊,劉哥哥,你不歡迎我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劉仁杰急了,臉漲的通紅。
吳氏瞪了碧玉一眼偽怒道,“女兒,別這么沒禮貌。他是你哥哥的朋友,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碧玉平日跟呂登開慣了玩笑,見到劉仁杰感覺很親切,就不知不覺開起玩笑。被吳氏這么一說,確實感到有些失禮,忙朝他福了福正色道,“劉哥哥,是碧玉太過失禮,請您見諒。”語氣極為尊重客氣,還用上了敬語。
劉仁杰的心里隱隱有些失落,訥訥道,“呂妹妹不用這這么客氣。”
“什么客氣?”呂登已經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
“沒什么,哥哥,你路上辛苦嗎?”碧玉笑道。
“不辛苦,一想到能見到爹娘和你們,就歸心似箭,一點都不覺辛苦。”
碧玉道,“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家,讓娘做些好菜犒勞你……”話說到一半就覺得衣袖被扯了扯,她低下頭一看,是劉水蓮在拉她,碧玉不解的看向她。
劉水蓮臉紅紅害羞的小聲問道,“這是呂妹妹的兄長?”自從呂登進來,她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除了家里的幾個兄弟,她沒接觸過外面男子。如今見到溫文爾雅的呂登一下子觸動了心懷。
碧玉忙引見道,“是啊,哥哥,這是劉家姐姐。”
呂登落落大方的作了個揖,劉水蓮羞紅了臉勉強福了福。碧玉在旁邊看著真怕她身體再抖下去會暈倒,心中暗忖:應對大方的劉哥哥怎么會有這么膽小怕生的妹妹呢?(真是個呆丫頭)。
杜氏讓劉仁杰帶著碧玉兄妹出去玩,等他們走后拉著吳氏的手,對呂登贊了又贊。吳氏見她此刻言詞比剛才明顯真心的多,心中也極為高興,也禮尚往來夸了夸劉仁杰。這樣一來,兩人倒覺得親近了些。女人家在一起喜歡談些兒女的事情,也容易接近關系。
“我家杰兒一向不喜歡跟人親近,但和你家登哥極為合得來,這樣我也就放心多了。”
“那是他們有緣,要不怎么能一起上府學呢?”
“正是,我就盼著這倆孩子將來能互相扶持著。”杜氏套著近乎。
“我也是這個意思。”吳氏自然會意,她也盼著兩人能相互幫襯著,將來一起做官,在官場上有份助力。
……
申哥走到雞窩邊看見那幾只小雞便走不動路,呂登便讓李四媽跟在他身邊照顧。
碧玉邊走邊拉著呂登的手笑道,“哥哥,你總算回來了,我好想你的。”沒了長輩在身邊,她便脫了端莊的外表,有說有笑起來。
“真的?”呂登的嘴角不由上翹,“我也很想你們。”三舅舅家再舒服,也比不上自個兒家里自在。
“哥哥,你帶什么禮物給我們?”
“我是去讀書又不是去玩。”呂登沒好氣的瞅了一眼。其實他倒是準備了幾件放在三舅舅家。但此次匆匆忙忙趕回家根本沒空去取。
碧玉忙傻傻的沖他笑,“嘿嘿嘿,我是說著玩的。”
呂登又好笑又無奈,摸摸她的頭,“怎么還像個孩子?”
劉仁杰在旁邊看了羨慕不已,他們兄弟姐妹間從沒有這么親密的。而劉水蓮不時偷看她們兄妹,心中亂哄哄的。
劉仁杰帶著他們進自己的書房,這里是他一個人專用的。除了杜氏進來整理外,誰也不能進來。
呂登環視一圈,楠木的書案上整齊擺放著文房四寶,看的出經常有人打掃。墻壁上掛著一副極大的字,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李白的將進酒。上前細看不由笑道,“這字是劉兄寫的吧,好字好字。”
“過獎,過獎。”
正在看書架上擺放著書的碧玉搖頭笑道,“你們真酸啊。”兄長才去府學幾天啊,就學的這般咬文嚼字的。
“你懂什么?這是禮貌。”
碧玉白了眼,撇撇嘴轉過頭不理他。
呂登拍拍她的頭,轉頭笑道,“劉兄,我妹妹說的話也有道理,我們以后就不要這么客套,不如叫彼此的字吧,那樣更親近些。”在府學里都是這般說話的,回了這里也把這習慣帶回來了,怪不得他妹妹要笑他。
“甚好,浩然。”
浩然是呂登進府學前呂順為兒子取的字,意為浩然正氣。
呂登笑道,“思成,他日你上我們家來,我請你喝我娘親手釀的桃花酒。”這可是他最喜歡向別人炫耀的地方。
“桃花酒?我恐怕沒有這個口福。”劉仁杰微微蹙眉,“家母有庭訓,不許沾酒。”
“哪有這種理,以后你總要喝的。不如先學著喝,免得到時量淺出丑。”呂登不由大笑,官場中人哪個不會喝酒?不會喝可怎么混官場?
劉仁杰呆了半響,才道,“浩然的話很有道理,只不過……到時再說吧。”
“思成你……”呂登還想再勸。
碧玉截斷話語,“哥哥,何必勉強別人呢?劉哥哥這樣也挺好的。”她曾經聽吳氏說過劉父的死因,心中明白他的顧慮。
呂登有些憤憤不平道,“我是為了他好。”碧玉怎么老是幫著他說話?
碧玉沖他使了個眼色笑道,“這個大家都知道,不過劉伯母既有庭訓,不該由你來勸說。”
呂登臉一肅,的確是他太過熱心。這種事總不能越過他娘去。再看碧玉扔的眼色,心中有些了悟,這中間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內情。
他一直在府里,所以反而沒有聽吳氏說起過以前的往事。
“浩然一片好意,我定當記在心里。”劉仁杰只是不善言詞,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碧玉岔開話題,“劉哥哥,你以后來我們家玩,不用陪哥哥喝桃花酒,我請你吃桃花糕。”
“桃花糕?”劉仁杰奇怪的重復道,沒聽說過。
呂登得意洋洋的抬起頭,“那是我妹妹最拿手的點心,我們家里人都喜歡吃,下次讓你開開眼界。”
“那定要嘗嘗。”
三人一搭一和的說著笑,只有劉水蓮不吭一聲,豎起耳朵聆聽著。
“劉姐姐,也歡迎你來我家做客。”碧玉細心的發現這個情況,怕她多心忙笑著邀請。雖說這個劉水蓮不合她的脾性,但也不會冷落了她。
沒想劉水蓮頭一低,聲音微弱,“我娘不會讓我出門的。”
碧玉兄妹莫名其妙的互視一眼,不會吧,這也觸到了別人家的隱私?
劉仁杰看了看自家妹妹,“我會跟娘說的,到時讓你一起去。”同樣是女孩子,為何會相差的這么大?一個燦若春花渾身和煦如暖風,一個卻怯弱如柳嬌若白兔。
劉水蓮猛的抬起頭,顫抖著聲音道,“真的嗎?”眼中淚光閃爍,楚楚可憐極了。她心知家中說話最管用的是這個長兄,只要他說的話,嫡母絕對會首肯的。
劉仁杰微微點頭,“真的,你去倒幾杯茶上來。”
“不用了。”呂登阻止道。
得到許諾的劉水蓮已經喜孜孜的離開,去廚房泡茶了。
“我娘沒有苛刻她。”劉仁杰心奇異的堵的慌,心道大妹說話也太含糊,這實在容易被人誤會,也不知呂家兄妹會如何看待他們劉家?
呂登忙打了個哈哈,“這是自然,令堂看上去就是個極慈愛的,怎么會苛刻自家的女兒呢?”
碧玉嘴上雖沒說什么,心里卻對劉家的狀況感到好笑。就這幾個人,家里又不是大富居然弄的這么復雜,真不知這些人是怎么想的?難道這樣過日子不累嗎?不過這是別人家的事她懶的理,轉移話題道,“哥哥,劉哥哥,你們跟我說說府學里的事吧。”
呂登對自家妹妹還是很了解的,聽了這話已知她心意,忙順著她的話說起府學里的教授同窗,還有發生的各種趣事。時不時的引著劉仁杰也□□來補充幾句。聽的碧玉無比神往,恨不得也去見識一番,可惜她是個女孩子。
當劉水蓮泡了茶進來,屋子里的氣氛已經極為融洽。她滿臉通紅的先走到呂登身邊將茶奉給他,興許是激動手抖的不成樣子。呂登倒好,不動聲氣有禮的謝過接了茶杯放在桌上,繼續興致勃勃的說話。
當奉給碧玉時,她的心緒上下翻滾雜亂無章,心不在焉手一抖沒端牢茶杯,滾燙的茶水就朝碧玉身上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