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浩一家也坐不住,站起來要走。
碧玉連連挽留,請他們吃了點心再走。
劉仁浩不好意思的道,“大嫂,都是為了我們,二嫂才借機鬧事的,我……”他不知道曹氏居然對包子鋪的事耿耿于懷至今。
碧玉擺擺手笑道,“三叔別這么說,二嬸只是一時多喝了幾杯腦子不清楚,過了今日就好了。”
劉仁浩搓著手,“大嫂,不如包子鋪的那份分紅還是你們拿著,這樣二嫂就沒話可說了。”他心中實在憋的難受。
“別說傻話,這是你大哥親自囑咐的,我怎么能違背他的意思?”碧玉知道他的顧忌,勸了幾句,“再說要是存心找碴,沒這事也會找另外的事鬧開來,你們不用放在心上。”曹氏眼中恐怕是盯上大房的錢,也不管能不能拿的。
劉仁浩憋的臉通紅,“可我們心里實在難安。”
碧玉微笑的道,“千萬別這么說,都是一家人。坐下陪我們說說話,家里只有我們娘幾個也太冷清了。”
劉仁浩聽了這話,也不好再提出要走。曹氏本來就沉默寡言,碧娘也從不在人前插話,氣氛沉悶下來,匆匆喝了幾杯大家就散了。
將剩菜散給下人們吃,碧玉將善后事宜安排妥當,服侍杜氏回房。
親自幫杜氏拆下頭上的首飾,梳通了頭發,碧玉笑道,“婆婆,天色已晚,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杜氏指著床沿,“我還不累,媳婦坐下來陪我說說話。”這大過年的,就被人這么鬧了一場,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子好端端的干嗎去幫他們?如今弄的好像欠了人家似的?要是她的話,就按先前每個月給一兩銀子,讓他們馬馬虎虎過唄,只要餓不死他們就行。
“是,婆婆。”碧玉恭謹的坐下。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一個人忙里忙外的,我也沒幫上什么忙。”杜氏滿意的打量著媳婦,怎么看怎么順眼,比起二房的潑辣貨和三房的啞巴媳婦,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碧玉陪笑道,“婆婆您幫我照顧瑛兒,這已是最大的幫忙。”這話說的很是真誠。
杜氏心里極為受用,“你是個好的,只是仁康的媳婦不是個消停的。”她當日給劉仁康提了這門親,也只是看在曹氏家里有幾個錢的份上。這品行卻從沒過要打聽一下。
碧玉想起剛剛的鬧劇,嘆道,“二嬸以前好像沒這么見錢眼開,這段日子變化太大了。”
雖然曹氏以前嘴里說來說去一直念嘮著銀錢,可沒像今日這般□□裸的要過錢。
杜氏冷笑道,“她是商賈之女,骨子里就有著愛財的本性。以前家里都窮她沒話可說,如今家境才剛剛好些,她反而眼紅了,真是可笑,居然還打起那隨禮的主意,還想分?”但凡是正常人都不會動這錢的腦筋,都已經分家了,還有什么東西是共有的?真是窮瘋了,連這道理都想不明白。
碧玉咬著下唇,“二嬸可能家里沒錢,心里著急了。”
“呸,她少往娘家搬東西,就夠她們一家嚼用的。”杜氏臉上流露出不屑之色,“還好意思說不夠買支好釵,她配用嗎?”
碧玉低頭不語,有些話杜氏能說,可她卻不能說。
“媳婦,你今天做的很對,絕不能心軟,絕不能把錢分給她們,借都不行。”杜氏對碧玉今日的表現很滿意,“看她這樣子就不是個會還錢的,我們辛苦賺的錢可不能讓她全搬到娘家去。”
“是,婆婆。”碧玉應了,其實曹氏前幾次找過她,想要借錢,都被她糊弄了過去。
杜氏拍拍她的手,“她以后要提起這事,你就給她些厲害瞧瞧,有時對付這種人就要狠一些,那樣她才會忌憚你。”
碧玉受教的點頭。這道理她都懂,可決不能第一次就全用出來,當著劉家所有人的面就行事絕情,很容易引起他們的反感。更會讓劉仁康多心,他們好不容易收服這兩個兄弟,可不能出了岔子。只有等對方張狂的讓所有人都看不過去,她再出手狠些就不會有人說她刻薄了。這尺度要控制好,既要自家不吃虧,又要顯得有涵養大度能容人。
杜氏輕嘆了口氣,“我們家的日子也過的很普通,平日里的嚼用除了雜貨鋪子的紅利外,就只有那兩百畝地的出息。別人還以為我們家多有錢呢!真是人心不足。”
“二叔三叔心里想必是知道的,婆婆不用生氣。”碧玉溫言勸道,“相公開這兩家鋪子本來就為了他們二家的生計。”
杜氏搖搖頭,“算了,這種人天底下有的是,我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從杜氏屋子出來,又轉到女兒睡的屋子看了看,孩子睡的香香的,奶娘照顧的很細心。碧玉這才放心的回到房中,在小夏的服侍下拆了頭發,換了衣裳,她揮手讓小夏下去。
呆坐了許久,起身從柜子里翻出劉仁杰的一件舊衣服,上了床蒙頭蓋著被子抱著衣服淚水嘩啦啦的落下來。
每天都好累,累的身心俱疲。卻沒人可以說說心里話。劉仁杰在她身邊時并沒覺得他特別好,可他一離開,卻處處覺得他好。她不開心里有他陪著開解,她不舒服時有他緊張的噓寒問暖,難過時有他哄著。她真的真的很想他,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全家團聚的日子,他是怎么過的呢?有沒有人陪著他一起過年?有沒有想起她呢?他應該已經到了京城吧,如果是跟呂登一起過年,她還會安心些。
在千里之外,劉仁杰吃過晚飯,坐在院子里抬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思念著家人,整個人失魂落魄。
呂登從屋子里走出來,“妹夫,外面風大,進來陪我喝杯茶。”這要是凍病了可如何是好?還怎么上考場考試?
劉仁杰忙起身笑道,“大哥,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睡不著,有些想爹娘和弟弟妹妹。”呂登拉他進了花廳,溫度馬上一暖,家里的小丫頭遞上手爐和茶水,“你再跟我說說她們的事情。”
這是坐四合院,很小巧,是呂登用每個月五兩銀子租下來的。呂登夫妻住了正房,吳敬仁住了東廂房,而劉仁杰住的是客居的西廂房。
劉仁杰心中一軟,又再一次應他之請細細說起各人的事。來了這十幾天,呂登每天都要央他說說家里的人近況,百聽不厭。這濃濃的思念讓劉仁杰有些鼻酸。
聽了半天,呂登眼中黯然,一別三年,日日憂心家中老父老母的身體是否安康,他實在不孝。
劉仁杰不由勸道,“大哥,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這么擔心。”
呂登長嘆一聲,“不能承歡二老膝下,是我的大不孝,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家團圓,能時時孝敬兩老。”
劉仁杰靜默半天,不知如何勸起,還是轉移話題,“對了,大哥,還沒恭喜你通過翰林院的考試,不知會分到哪里去?”
呂登道,“如今還不知,不過簡之兄暗示有可能是翰林院編修。”
陳簡之是胡雪兒的姐夫,和呂登是連襟,他的官職是吏部侍郎,兩人一見如故極談得來。前幾天呂登安排劉仁杰見過陳簡之,他們也是親戚。
“那是極好的事,恭喜大哥。”劉仁杰衷心祝賀,他是真心為呂登感到高興。入翰林是天下讀書人的夢想,何況呂登的仕途穩步上升。
“謝謝。”呂登臉上并沒喜色,“只是我一想又要在京城待上三年,我心里就很難受。”加上前面三年,那就要六年不見家人,這日子太漫長了。父母日漸年邁,可他身為長子卻不能隨侍身側。
劉仁杰想了想,建議道,“不如接岳父岳母過來住吧。”
呂登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在信中提起過,可爹爹卻放不下學堂。”他何嘗不希望能說動父母過來和他們一起居住。
劉仁杰安慰道,“岳父對學堂寄托了一生的心血,難怪他放不下。”
“我也知道,所以不忍心硬是讓爹爹過來。”呂登的眉頭鎖的更緊。“我不想為了自己,而讓爹爹放棄自己喜歡的事。”
劉仁杰長嘆一聲,“哎,有些事是無法兩全的。”為了功名,有時要離開家離開心愛的家人,這種左右為難的滋味太難受。
呂登的視線落到他臉上,“思成,你如果中了,家里怎么安排?”這個問題他很想知道,畢竟這關系到他的家人。
“這能不能中,我可沒把握。”劉仁杰臉上平靜無波,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不過如果中了,我會接她們過來一起住,我可不放心她們住在鄉下,家里都是女人,萬一有什么事我是鞭長莫及。何況我也舍不得女兒。”他不好意思直說舍不得碧玉。
“我的外甥女像她娘肯定很可愛,真想馬上能見到她。”呂登眼睛一亮,他是很喜歡孩子的,可自己卻沒有孩子,自從聽到碧玉生下女兒后,就惦記起這孩子,只恨路途遙遠,否則恨不得能回家鄉看看。“你這樣安排也很好,只是我爹娘就更孤單了。”
“這也是,岳父岳母是最疼愛娘子的,如果娘子真的來京城,他們膝下更寂寞了。”劉仁杰心中也不忍,但如果他真的中了,可沒打算讓妻子留在鄉下。
“是啊。”呂登茫然的出神。
兩人對坐著無言,都陷入對家人的深深思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