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各家的太太接二連三的請杜氏婆媳去做客,碧玉擔心家里沒人,又要照顧女兒,就留在家里照應。這天劉家來了個意外之客,而杜氏正好不在家,下人就請碧玉去正廳。
她一見居然是吳敬仁,不由又驚又喜,“三表哥,你怎么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京城嗎?
“玉姐兒,好久不見,讓我好好看看。”吳敬仁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笑道,“玉姐兒都是大人了,家里可好?親家太太好嗎?姑姑姑父好嗎?”
“都好,謝謝表哥關心。”碧玉大方的任他打量,反而看過去,見他留了一嘴的小胡子,有些新奇。“我們都有三年沒見了。”
吳敬仁笑道,“是啊,對了,我的小外甥女呢?”
碧玉讓奶娘把孩子送過來,吳敬仁接過去好一頓夸,劉瑛也不怕生,不哭不鬧笑瞇瞇的小模樣讓吳敬仁極稀罕,抱在懷里不撒手。
吳敬仁逗孩子玩了好半天,碧玉把孩子接過來問道,“三表哥,你怎么回來了?”
“我是受你相公的請托送你和親家太太去京城和他團聚。”吳敬仁說起原委,原來是劉仁杰通過會試又通過殿試,考上了翰林院庶吉士。本想親自回來接家人,可沒想生了病起不了床,只好讓吳敬仁走上一趟。
碧玉一聽急的臉色都變了,連連問道,“我相公病了?他怎么了?什么病?”
“是風寒。”昊敬仁知道他們夫妻感情不錯,故意說的平淡些。
不過對碧玉沒什么用,她心急如焚的跳起來,“嚴不嚴重?請了大夫嗎?”這種病可大可小的。
“別緊張。”吳敬仁忙安撫道,“表弟請大夫過來看過,我離開之時他病好的差不多了,可還不能下床。”這話是半真半假,并沒有他說的這么樂觀。
碧玉心中松了口氣,“怎么回事?他身體一向還可以的。”
吳敬仁蹙著眉想了想,“可能是夜里睡的不好,著了涼。也有可能是壓力太大了。”他看見過劉仁杰好幾次晚上都不睡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這么冷的天氣,不生病才怪。勸了幾次都沒啥效果。
“睡的不好?這是怎么了?”碧玉此時真恨不得飛去京城看看。
“可能想念家里人吧。”吳敬仁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你相公親手所寫的書信,你看看吧。”
碧玉一把接過,抖著手拆開信,迅速瀏覽了一遍,看罷眼中含滿熱淚,久久不吭聲。
吳敬仁見她情緒激動,不忍多看,起身道,“玉姐兒,你這幾天做好準備,我先去姑姑家送信,還要回家見爹娘。”
“啊,三表哥還沒回家?”碧玉回過神來,跟著起身,心中感激,“快回去,大舅舅他們這三年可想你了。”為了她們家的事來回奔波,表哥都沒先顧上自個家。
吳敬仁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十天后我來接你們。”
“謝謝三表哥。”
吳敬仁離開后,碧玉陷入深思,她該怎么辦呢?本來她做好決定不去京城,可一聽到劉仁杰因為想念家人而病倒,她心里就猶豫起來。他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如果沒有她陪在身邊恐怕不行。可爹娘她又放不下,她快愁死了。
杜氏傍晚回家聽到這個消息后,滿臉歡喜,嘴里一個勁的嘮叨要帶些什么東西去京城?坐都坐不住,回屋子整理行李去。當然碧玉把劉仁杰生病的事說的輕描淡寫一筆帶去。
碧玉抱著女兒心情復雜,一夜難眠。
第二天碧玉陪杜氏吃過早飯,還沒說上幾句話,呂順夫妻就上門了。
杜氏帶著碧玉忙迎上去,大家紛紛落坐,下人奉上茶。
吳氏笑道,“我們今日過來,就想跟你們說一聲,我們決定也一起去京城,到時就能作伴路上也不冷清了。”
“真的嗎?”碧玉眼睛一亮,她糾結了許久的事情居然這么簡單的解決了,“您們真的決定了嗎?”她爹前幾天還很固執(zhí),不肯放棄學堂。對去京城的提議考慮都不考慮,怎么才過幾天,全然改變了?
“真的,登兒來信請我們一起去。”吳氏想起兒子信中的懇求,心中一片柔軟,“我們實在想兒子了。”三年又三年,再這樣下去她何時才能見到兒子?她還想給兒媳調理身體,等著抱孫子呢!何況吳敬仁把呂登思念家人的情景說的極心酸,呂順夫妻聽了心里難受。
“那學堂呢?爹爹舍得嗎?”碧玉擔心的看向呂順。
“學堂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們的幸福。”呂順話雖這么說,心里卻空蕩蕩的。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讓他感到滿足的地方。他一生不第,一事無成。只有在教導那么小學生時,才會覺得自己不是廢人。
可如果他不肯離開的話,兒子會心里不安,女兒打算留下來陪伴他們。碧玉嫁了個好夫婿,他不能讓孩子們的一切全毀了。吳氏說的對,年輕夫妻不住在一起,這時間一長就會生出許多妖蛾子。碧玉是他最心愛的女兒,他是絕對忍受不了她的不幸。更何況這不幸是他一手造成的,這讓他光想想就覺得情何以堪。
昨晚吳氏勸了呂順一夜,讓他多為幾個孩子想想。呂順再固執(zhí)也是作父親的,他不想讓兒子內疚也不想讓女兒將來流淚,心腸一軟,就改了主意。
碧玉放下心中大石,喜笑顏開,“太好了,爹娘,我們能一家團聚了。”
見碧玉這么開心,呂順心里的最后一絲失落也消散了。
杜氏也很高興,拉著吳氏的手不住的商量著要帶的東西。她原來還擔心在京城一個人都不認識,會太過孤單,如今卻有人陪著。
碧玉按照劉仁杰信中的意思,和杜氏談了許久。杜氏心中雖不樂意,可卻不愿違背兒子的愿望勉強答應,婆媳倆將一切商量安排妥當。
杜氏將劉仁浩和劉仁康叫到家里來。將兩張房契交到他們手上。
劉仁康接過來一看,“太太,這是?”
杜氏心里不舒服,可臉上沒露出來,“當初分家時家里也沒有什么錢,如今家里好過了些,我讓人新買了一套四合院,加上你們如今住的一套,你們就一人一套,自己商量一下,拿著房契去衙門上檔吧。這也算是分給你們的。”
劉家兄弟對視一眼,“我們不能收,大哥以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還有您們去京城還要用很多錢。”其實他們心里都有一本帳,劉家到底有多少錢他們也稍微知道一些。不過那些錢都是別人送的,又不是祖上傳下的。即便不分給他們,也無話可說。
“那些我們會另想辦法,你們收著。”杜氏淡笑道,“以后我們離的太遠,有什么事幫不了什么忙。你們有套宅子住,我們也能放心些。”帶他們一起去京城是不可能的,但有些事可以處理好,也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劉仁杰在信中叮囑要把劉家兄弟未來的生計安排好。除了有地方住,每個月也要有固定的收益。這樣他也算盡到長兄的責任。
“這是你們大哥的意思,他雖然病著可心里還惦記著你們。”杜氏有些不舍的看著那兩張房契,心疼啊。
“大哥的病沒事吧?”劉仁浩關心的問道,心中感動不已。都病成那樣還顧著他們。
“不大清楚。”杜氏聽到這話,視線總算收了回來,她故意把兒子的病情夸大了些,好讓兒子更顯得有情有義。“那孩子病中還交待了這么多事,哎,真是的。生病了也不好好養(yǎng)著,這要是傷了元氣就糟了。”
“太太您別擔心,大哥不會有事的。”劉仁浩忙安慰道。
“希望吧。”她長嘆了一聲繼續(xù)安排道,“至于雜貨鋪,以后就由仁康打理吧。”
“太太,我恐怕難當大任。”劉仁康驚訝莫名,這是什么了?太太怎么突然這么大方?對了,是兄長的安排,看來只有血脈相連的手足最可靠,以后他要對三弟好一點。畢竟以后他們兩兄弟要相互扶持。
“聽吳橋說,你已經(jīng)能獨擋一面了。”杜氏擺擺手,心中早已盤算好,“相信你能打理好鋪子,至于包子鋪就交給仁浩。”
包子鋪的生意越來越好,別看這是小本生意,營利差不多和雜貨鋪持平了。許多大戶人家每隔幾天都會定上幾百份,鋪子都忙不過來,請了人來幫忙。
“我不懂這些的。”劉仁浩忙開口拒絕,“太太還是另托他人吧。”
“你不懂沒關系,只要家里有人懂就行。”杜氏知道如今那家包子鋪主要是由董氏打理,吳橋只是管管帳本,并不親自插手。
劉仁浩想了半天,才抬起頭,“謝謝太太謝謝大嫂。”幫他們想的真周到,這樣一來,兩房都平衡了,也不會為了利益而吵吵鬧鬧。
“不用謝我們,這些都是你大哥的意思。”杜氏開□□待道,“你們以后好好過日子,本本分分做生意。”別做出敗壞劉家名聲的事,就是幫了兒子大忙。如今劉仁杰可是要做官的人,這名聲比天大。要不是為了這個,她才舍不得拿出錢來做這些。
劉仁康和劉仁浩忙起身垂手聽著。
杜氏想起一事,語氣沉重的交待,“還有仁康,你家媳婦要管好,不能讓她出去丟劉家的臉。”
“是,太太。”劉仁康臉漲的通紅,心中把曹氏罵了個半死。她在外面總扙著是進士的親戚,總是到處顯擺。還不時想沾點小便宜,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誰理她啊?可她這么做丟的卻是劉家的臉。要不是看在兒子的份上,他真想休了她。不過他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回家要好好整治曹氏,她不是沒事做嗎?他就找些事情讓她做,看她還有沒有空出去亂晃?他們劉家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兄長對他們兄弟也很不錯,他不允任何人來破壞這一切。他再也不想回到窮困潦倒的日子。目前這種有吃有喝有衣穿的日子,他已經(jīng)很滿足。
劉仁浩猶豫了一下,“太太,如今包子鋪生意越發(fā)的好了,大哥給的那份紅利您就收回去吧。”這個念頭他已經(jīng)轉了許久,自從曹氏鬧過之后他就把這事時時記在心里,總想解決掉。
“那份紅利以后就給江姨娘。”杜氏低頭想了半天,接下去吩咐道,“仁浩,以后她就住在你那邊。”她在碧玉不住的勸說下,已經(jīng)開始為兒子的名聲考慮,絕不能讓他留下苛刻庶弟和庶母的壞名聲。不管如何,這些都是劉家的人,出了事誰也跑不了。萬一處理的不好,讓庶子們出去亂說,對劉仁杰的將來極為不利。
這樣一安排,既讓江姨娘有了幾個錢花,不用為以后的生計發(fā)愁。也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大度寬厚。別人以后也不會對劉家大房指指點點,提起劉仁杰和她都會道一聲“好”。
劉仁浩恭謹應了,“是,太太。我們會好好照顧江姨娘的。”他知道讓江姨娘住到三房的用意。三房的女眷性子比曹氏好上許多,應該不會苛待江姨娘。
杜氏滿意的點點頭,雖然心痛那白花花的銀子,可從此以后就沒了后顧之憂,這些錢花的還算值。這點錢正合適,可以讓二房人有房子住,又能保證衣食無缺,但也不會讓他們過的太舒服,只能靠自己的勞力來換衣食,卻不會讓他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過日子,這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