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百里玉將劉二重重摔在地上。
劉二也是黑衣教里出了名的猛將,單對單與百里玉廝殺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
如今后院之中只有他們兩人,奮起一搏他不是沒有機會。
只是如今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經(jīng)升不起一斗的心思。
再說以云瀾的心機,即便他能贏了,也絕逃不出此地。
百里玉將腰間的長刀解下來扔到地上,冷笑一聲。
“怎么,死到臨頭,不想博上一搏?”
“確實是死到臨頭了。”劉二嘆了口氣,“我想過無數(shù)可能,只是沒想到最后送我上路的會是大哥?!?br/>
他盤腿而坐,雙手平攤放在雙膝之上,擺出一副甘愿受死的姿態(tài)。
“多年兄弟,我不怪大哥出賣兄弟,我知道在大哥心中這么多年來一直以黑衣教重。
如今云瀾既然無事,那大哥站在他那邊也是無可厚非?!?br/>
“只是兄弟一場,還望大哥無論如何保下我的兄長?!?br/>
百里玉看了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可誰知道今日會是這個今日?大哥只管動手就是了?!?br/>
他竟是隨手撿起地上的,拋給百里玉。
“還望大哥給個痛快。”
百里玉持刀在手,鏘的一聲,長刀出鞘。
這把刀是他的佩刀,還是當年他們兄弟三人在東南混出些名堂之后他親手打造,算不上什么神兵,只是他用著極為順手,所以常年帶在身邊。
這么多年,飲血無數(shù),可不曾有過自己人。
刀光帶著日光,重重揮下。
劉二閉目等死。
求活不易,求死卻簡單。
只是那把刀始終沒有落下。
他睜開眼,刀鋒正停留在他眼前半寸之處。
直指眉心。
下一刻,百里玉收刀回鞘。
他指了指門口,那里正拴著一匹馬。
“騎上那匹馬,向北也好,向西也好,無論你去哪里,都不要再出現(xiàn)東南,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
他再次把手中長刀拋給劉二。
“遠走高飛,不要回頭?!?br/>
劉二神色錯愕,顯然沒有想到百里玉饒他一命。
他知道百里玉未必想要殺他,只是有云瀾在,百里玉也是身不由己。
“我走了,大哥如何?”
百里玉笑了笑,“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你以為教主為何要我將你帶到后院?
你以為門口那匹馬真的是我準備的?既然他讓我來處置你,那就是存了放你走的心思?!?br/>
劉二撿起地上的長刀,站起身來。
他不怕死,可也不想死。
如今死里逃生,他有許多話想說,可偏偏又說不出口。
“劉大那里有我在,不必擔心,你這次離開就不要再回來,我們就當你死了。”
劉二有許多話想說,只是話到嘴邊,終究只是嘆了口氣。
“大哥保重。”
他猛然跪倒,良久之后才起身。
轉身奔到門外,翻身上馬,策馬西行,沒有停留。
百里玉目送他離開,轉身朝著屋中走去。
在前院,他見到楊易正在盯著護衛(wèi)斬殺那些陪同他前來的教中頭目。
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倒是平靜的很,路是他們自己選的,自然要生死自負,即便是和他親如兄弟的劉二,如果云瀾不曾出聲,他也是要死的。
“對不起。”他來到楊易身側,歉聲道。
百里玉自然是為之前的事情道歉,他雖然不在乎權力,也不在意楊易做日后的當家之人,可當初云瀾受傷,他其實是真的懷疑過是楊易從中作梗,不然為何都不敢讓他見一見云瀾?
后來雖然知道了是云瀾的計策,可他還始終沒有機會和楊易道歉。
楊易點了點頭,“不礙事,你也是為了教中好。”
“小楊先生也是為了教中好?”
“教中如何,干我何事?”楊易笑道。
百里玉笑了笑,沒有言語,一切已經(jīng)盡在不言中了。
他不在乎黑衣教的權力,楊易顯然也不在乎。
百里玉轉身走入屋中。
云瀾斜靠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顯然方才應對那些人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輕松。
朝清秋還是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似乎怎么也看不足。
云瀾打量了百里玉一眼,見他身側已經(jīng)沒有了那把隨身不離的長刀。
“如何?已經(jīng)讓他走了?”
“走了。”
云瀾扶著身下的軟墊,掙扎著坐起身來。
“走了就好,這樣你也就安心了?!?br/>
百里玉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過你我這么多年的交情,抵的過他這條命。
你想要他活著,那便活著就是了。”
“不過是放過他一人而已,不礙事的?!?br/>
朝清秋笑道:“本就是你引誘他們?nèi)刖?,如今倒是顯的你有情有義?!?br/>
云瀾對朝清秋嘲諷的言語并沒有放在心上。
“問心無愧,誰又能引出他們的心魔。說到底還是他們自作自受罷了。”
朝清秋一笑而已。
這種事,其實從來都分不出是非對錯。
他挑了挑窗上的幕簾,帷幕重重遮人眼。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如今黑衣教中的內(nèi)鬼已除,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和吳非決戰(zhàn)了?”
云瀾卻是搖了搖頭,“內(nèi)鬼已除?朝先生以為他們是內(nèi)鬼,其實在旁人眼中,我又何嘗不是內(nèi)鬼?”
“怎么說?”朝清秋有些詫異。
百里玉也是抬眼望了過去。
云瀾從懷中抽出一封書信。
“不知我可曾和朝先生說過,我這黑衣教其實并不是起自東南。西南之地有個斗米教,先生可曾聽過?”
朝清秋皺眉想了想,西南身處群山之間,山脈阻隔,其中消息往來不通。
往往一個從中傳出來的消息,等到真正傳出來,反倒是已經(jīng)成了老黃歷。
“好像有些印象,還是記不真切了,據(jù)說這個斗米教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覆滅了?!背迩镒詈筮€是開口道。
云瀾眼中閃過詫異之色,只是很快又被他遮掩過去。
“既然朝先生聽過,那我講解起來就簡單了不少?!?br/>
他將兩手袖于黑衣之中,目光中露出些懷緬神色。
“當年斗米教在西南勢力強大,最初發(fā)展壯大用的是和如今的黑衣教一樣的路數(shù),收留容納的都是當?shù)氐母F苦百姓,加上當時帝王無道,斗米教倒是很快發(fā)展起來。
至于當時壯大到了什么地步,當時西南之地有句言語廣為傳頌?!?br/>
“朝堂歸朝堂,江湖歸江湖。”
“而這個江湖當時就掌握在斗米教手中,勢力之大,與朝堂分庭抗禮?!?br/>
朝清秋沉默不言,只是靜靜聆聽。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關于這個斗米教之事,當年西南的蜀國最先覆滅,秦人攻入西南之地時據(jù)說發(fā)生了一場血腥屠殺,死者不下數(shù)十萬。
只是因為西南封閉,所以事情到底如何,如今已經(jīng)淹沒在浩如煙海的史冊之中。
當年他也只是在燕國與蜀國那些往來的書信之中見過些只言片語,從那些語焉不詳?shù)募毸檠哉Z,勉勉強強也算是拼湊了一些東西。
百里玉此時也是看著云瀾,他是土生土長的東南人,雖然偶爾也會聽云瀾提起這個斗米教,只是他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么多年,可以說如今黑衣教的一切都是云瀾和他一手拿命拼出來的,只有云瀾口中的那個斗米教,開始之時倒是給他們提供過一些錢財,只是后來就極少聽云瀾提及了。
“既然斗米教如此勢大,為何最后會覆滅?”朝清秋有些不解。
一處勢力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無論第三方是誰,只要不是牽扯太多利益,多半是不愿意動他們的,魚死網(wǎng)破,畢竟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朝先生說的不錯,原本他們應當是安穩(wěn)無憂的,可惜。”
云瀾咳嗽一聲,抬手抹了抹。
“可惜當時斗米教的掌權之人是個愚忠之人。”
“秦人攻入蜀國,破了蜀國都城,蜀國天子都已經(jīng)開門請降,可當時斗米教的當政之人偏偏不自量力,以卵擊石,想要逐秦復蜀?!?br/>
“秦人當時的統(tǒng)帥說了一句極為有意思的言語,蜀人,可敬也可憐?!?br/>
朝清秋點了點頭,“所以當年秦人破蜀都城,死了十幾萬人也不是謠傳?”
“自然不是,十幾萬人只是死在都城之中的人,而真正因此而死的蜀人,要多的多。”
“那一戰(zhàn)之后,斗米教一時之間消聲匿跡,只不過還是留下了些種子,藏匿在各處,等著死灰復燃罷了?!?br/>
“甚至如今的斗米教要比當年的更強上一些,畢竟,吃過了虧,總是要更近一步?!?br/>
朝清秋笑道:“比你如今的黑衣教要強?”
云瀾瞇了瞇眼,“看來朝先生已經(jīng)猜到這封信里的內(nèi)容了。不錯,信中就是要我回西南一敘。不然就要派人來幫我了?!?br/>
“我原本還奇怪為何吳非一直悶聲不響,原來他的謀劃在這里?!背迩镆恍Γ吹故欠判牧藥追?,就怕吳非不出招,摸不清他的底細。
“所以如今你已經(jīng)有了對付他的法子?”
云瀾將手中的信扔給朝清秋,笑瞇起眼,“我有一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