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看著面前用胳膊勒住小女孩的倉惶男人,覺得自己說話說得太早了。</br> 時間還要向前倒3小時。</br> 也不知道哪位有才的策劃大神,給他們選了一個遠(yuǎn)郊區(qū)的山谷中,號稱要親近大自然挑戰(zhàn)沒有人挑戰(zhàn)的山,蘇漾打定主意不爬了,萬一這群書呆子爬野山失蹤他還能打個電話報(bào)個警。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所謂的挑戰(zhàn),是找了一個山谷開始鋪上野餐布,坐下來,部分男孩子女孩子拿出了零食堆到一塊兒,還有自己做了食物的,他們最大的運(yùn)動量大概就是鋪那張巨大的野餐布了。</br> 蘇漾嘆息了一聲,是他想岔了,連格斗課都要逃的人怎么可能想要組織爬山呢?</br> 他們?nèi)宄扇旱拈_始玩桌游,蘇漾摸到牌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上一次他玩桌游是在那個桌游吧中,黑暗的燈光之中,他們走進(jìn)的是完美布設(shè)下的陷阱。再一抬頭,今天的陽光很溫和,作為初冬的暖陽也很溫暖,陽光順著葉片落在這些學(xué)生的發(fā)絲上,又斑斑點(diǎn)點(diǎn)地灑向大地,每一處都顯得那么的恰到好處。</br> “蘇漾,到你出牌了。”</br> “嗯?好。”蘇漾將自己投入了這場博弈之中,他現(xiàn)在覺得回學(xué)校讀書是一件很正確的選擇,包括師兄回來當(dāng)客座教授。他原本覺得師兄回來教書更多的是回饋學(xué)校和老師,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他們從校園里汲取的養(yǎng)分更多,看著這些青春洋溢的笑臉,玩著放在平常是浪費(fèi)時間的游戲,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和微風(fēng)中,蘇漾仿佛看見了自己那看過太多黑暗的心漸漸地愈合。</br> 也許,師兄站在講臺時也是這樣的感覺,看到那一雙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能重新明白他們的價(jià)值,也能知道世界上不光只有黑暗。</br> 蘇漾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不對,這一次的任務(wù)他比哪一次都疲憊,除了身體的還有心靈的。他在那個毒窩里看見了太多太多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了,也看見了太多太多從來也沒有想過的事。他曾經(jīng)覺得連環(huán)殺人犯是喪心病狂的,但是他現(xiàn)在卻覺得癮君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群人。他能從那些連環(huán)殺人犯的身上順藤摸瓜出他的性格,他的經(jīng)歷,但是在癮君子身上他只看見了瘋狂。</br> 為了能吸一口毒無所不用其極。</br> 最讓他害怕的是,他在他們清醒的臉上看見過后悔看見過自卑看見過羞恥,但是每當(dāng)他們毒癮發(fā)作的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拋之腦后,他們可以撒謊可以坑蒙拐騙甚至可以殺人放火。</br> 那個毒梟就控制了這么一群打手,但他的骨干核心成員是嚴(yán)禁吸毒的,這也就是蘇漾他們幸免并且敢去臥底的原因。臥底的最開始,雖然有線人引薦,但是因?yàn)橐粋€骨干挑到他之前就挑夠了,導(dǎo)致蘇漾落了單,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在打雜,那段時間特別忙,在那些癮君子中待久了他甚至覺得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的。</br> 毒梟為了避免被追蹤,老窩的地址選擇的相當(dāng)偏僻,蘇漾和特案組的其他人又處于分隔的狀態(tài),每天看著比人還高的蘆葦,方圓十幾里連條野狗都沒有。不過幸好這樣的日子只過了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后毒梟回到了老窩,并且?guī)Щ亓艘粋€越南籍的合作伙伴。在翻譯生病請假的那天,蘇漾“不經(jīng)意”地在那個越南人聊了幾句天,毒梟在詢問了蘇漾的其他能力后,如獲至寶一般將蘇漾帶在了身邊,蘇漾這才擺脫了那讓人窒息的環(huán)境。</br> 也是因?yàn)檫@樣的誤打誤撞,蘇漾作為毒梟身邊的得力秘書知道了很多安排,使得他們的任務(wù)提早得以完成,當(dāng)然,也和他們碰上了幾個故人有關(guān)。但是這個任務(wù)讓所有人的體力都透支了,現(xiàn)在他們其實(shí)都處于休假狀態(tài),蘇漾和柯顧也訂下了一個度假計(jì)劃,但是鬼使神差的蘇漾就想回學(xué)校看一下,即使學(xué)院已經(jīng)批準(zhǔn)了他可以直接去期末考試并且交論文。</br> 蘇漾長舒了一口氣,向后倒在了草地上,瞇著眼睛看著藍(lán)藍(lán)的天空,突然笑了。</br> 成一皓撓撓頭:“你這人真奇怪,輸了還這么高興。”</br> 蘇漾笑聲更大了,隨后撐起身:“你不知道,能輸也是件好事,我有半年的時間不敢輸了。”因?yàn)檩數(shù)拇鷥r(jià)他們承受不起。</br> “對了,你還沒說你去哪里了?你不怕掛科啊?”成一皓挺好奇,蘇漾這一走就是半年,但是卻沒有學(xué)院的人追問過他的下落。</br> “怕啊,大不了晚幾年畢業(yè)唄。”蘇漾想得很開,他已經(jīng)不需要天才少年這種虛名了,他來上學(xué)也不是為了那個看著好看的學(xué)歷,到底什么時候畢業(y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br> “你以后會留校嗎?”伍豐突然問道。</br> 蘇漾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我讀研的時候夢想就是讀完博士留校教書。”</br> “那現(xiàn)在呢?”</br> 蘇漾笑著打趣道:“現(xiàn)在我想留人家也不一定要我啊。”</br> 蘇漾嘴上開著玩笑但是心里卻真實(shí)地給自己打了個問號,伍豐這個問題問得突然,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第一反應(yīng)是想搖頭,他竟然不愿意。但是為什么?自己難道不是已經(jīng)開始重新憧憬校園生活了嗎?為什么面對這么誘人的道路,他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拒絕?</br> 蘇漾沒有想明白,這個時候有兩個女孩子從那邊挽著手一路小跑了過來:“嚇?biāo)牢覀兞耍俊?lt;/br> “怎么了?”有人問。</br> “就跟鬼片一樣,我們一出廁所找洗手的地方,就看見了廁所背面停了輛黃色的小巴士,嚇?biāo)牢覀兞恕!逼渲幸粋€女孩直拍胸口,另一個則是歪著腦袋想了想:“我們來這里也挺久的了,怎么沒有聽到車上山的聲音?那個車是拋錨了嗎?誒,笑笑你還記得那個窗戶是不是看不見里面的?”</br> 蘇漾皺了皺眉頭,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他把牌一攏站了起來走過去道:“你們看的巴士長成什么樣的?平常我們坐的小巴。”</br> “不太像,那個巴士還挺漂亮,趕緊比一般的巴士要矮也要寬,橙黃色的,線條是黑色的,窗戶也挺大的,哦對對,像美劇里的巴士……”</br> “是不是校車?!”</br> 兩個女生同時對視了一點(diǎn),剛剛只顧著害怕根本沒有敢多觀察,但是蘇漾說出來后,她們瞬間喚醒了這段記憶:“好、好像是。”</br> “到我去!”</br> “可、可是……”女生有些猶豫,但是蘇漾已經(jīng)順著她們來的地方跑了過去了,她們也只能跟著跑,而其他的人也都挺納悶,有個高大的男生起身:“我們也去。”</br> “你不是最不愛管閑事的嗎?”他的兄弟調(diào)侃道。</br> 男生翻了個白眼:“那個男生你見過嗎?我是沒見過,但是那兩個妹子我可都認(rèn)識,萬一有個什么意外,我們過去也幫襯著點(diǎn)……”他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懷疑蘇漾是故意引誘兩個女孩落單的。</br> “他不是那樣的人。”伍豐不悅地反駁了男生的話,成一皓也跟著點(diǎn)點(diǎn)頭:“他是我們的同學(xué),而且他跟他對象感情很好的。”</br> 男生討了個沒趣:“隨你們,反正我要去看看。”</br> 于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也跟著蘇漾他們跑了林子。</br> 其實(shí)廁所有點(diǎn)遠(yuǎn),他們小跑了五分多鐘才到,繞過廁所蘇漾就看見了停在那里的黃色巴士,果然是校車。蘇漾直接沖了過去,他先是去開門,門卻嚴(yán)絲合縫地閉著根本推不動。而且門里都用黃色的膠條粘住了,看不見里面。更讓人渾身冒冷汗的是,門上的鎖眼已經(jīng)被堵死了。</br> 窗戶也從里面用膠條粘住了,蘇漾用力拍打著窗戶,貼著耳朵聽里面的動靜,正當(dāng)那兩個女生覺得這個陌生的男生是不是瘋的時候,就見蘇漾回頭朝他們大吼:“報(bào)警!打120!里面有人。”</br> 蘇漾不再拍打窗戶,而是開始到處找石頭,終于他找到了一塊大石頭,要說這半年最大長進(jìn)的應(yīng)該就是他的肌肉和力量了,別看他現(xiàn)在瘦但是勁卻比以前要大,他除了找了一塊大石頭,還撿了一塊又又尖又長的石頭。</br> 再次回到巴士前,蘇漾由衷地慶幸玻璃從里面封了膠帶,不然他真的無法保證不會傷到里面的人。</br> 蘇漾用又尖又長的石頭抵著窗戶的一角,另一只手掄起了大石頭向上面砸去,一下兩下三下,終于玻璃碎裂了,碎邊粘在了膠帶上。</br> “你瘋了嗎?”之前那個男生沖了過來,“這是別人的車,砸壞了你賠?”</br> 蘇漾已經(jīng)沒有時間感慨果然每個時候的校園總有那么幾個討厭又喜歡欺負(fù)人的同學(xué),他厲聲道:“救人,不救人你就給我閉嘴!”</br> “誒,你這人怎么說話的!”</br> 旁邊有人在勸,而蘇漾根本沒有空管這個人,他掏出鑰匙劃破膠帶,伸手往里摸,隨后他摸到了柔軟的頭發(fā)。</br> 那個咋呼的男生也透過了在風(fēng)中飄著的殘破膠條,看見了膠條里面的頭發(fā)。</br> 別看他人高馬大的,他的腿一瞬間就軟了。</br> “快救人!里面的都是孩子!”蘇漾咬著牙道,“……他們還有呼吸。”</br> 有沒有呼吸蘇漾其實(shí)是不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也要救,萬一呢?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們也要救。</br> 雖然這群人膽子有限體力也有限,但是絕大部分的人正義感還是爆棚的,聽見蘇漾的一嗓子,大家紛紛開始動手,學(xué)著蘇漾的辦法開始砸窗戶。</br> 運(yùn)氣不錯的是,里面的人確實(shí)還有呼吸,因?yàn)殡S著新鮮空氣的進(jìn)入,一些孩子已經(jīng)開始蘇醒了,有點(diǎn)發(fā)出了小聲的啜泣。</br> 這樣下去不行,雖然蘇漾很高興他們都還活著,但是這些孩子看起來都是幼兒園的孩子,到時候真的大哭起來,對于剛剛窒息過的孩子一緊張極其容易缺氧狀態(tài)再次休克。</br> 蘇漾顧不得沒有辦法清理干凈的窗戶邊緣的玻璃碴了,他直接從窗戶翻進(jìn)了車?yán)铮终菩膭澠屏藥讉€口子,但是比起眼前這些孩子都不重要了。</br> 但是這么抱出去這些孩子可能會碰到玻璃,很容易受傷:“有毯子嗎?”</br> 大家都搖搖頭,伍豐眼睛一亮:“野餐布!”隨后他撒腿就跑,很快就拿回了那塊巨大的野餐布。</br> 蘇漾輕聲安撫著孩子,隨后用野餐布將他們抱起來一個個抱出了窗外,窗外成一皓在接著,一個一個又一個。抱到最后一個孩子的時候,蘇漾松了一口氣,外面的人也癱坐的,倒是那些小孩子喝了一點(diǎn)他們帶來的水和零食,似乎沒有太多的心理陰影已經(jīng)有人開始玩了。</br> 正當(dāng)蘇漾打算翻窗出去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蹬蹬蹬地跑了過來,仰著頭看著車?yán)锏奶K漾:“叔叔。”</br> “嗯?”</br> “我找不到嘉嘉了。”</br> “嘉嘉是誰?”</br> “唐嘉,她穿了一個碎花的小裙子,綁了兩個麻花辮。”</br> 碎花……</br> 蘇漾印象中自己確實(shí)在哪里看到過。</br> “你知道你有多少同學(xué)嗎?”</br> “知道的,我是班長,一共有23個人。”男孩很肯定地說道。</br> 蘇漾快速地點(diǎn)了一下,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少了一個人。</br> 那個人呢?而他剛剛又是在哪里看見的碎花呢?</br> 他的目光緩緩地看向車頭的方向,副駕駛位的一角露出了一點(diǎn)碎花。</br> 蘇漾一步步走了過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停住了腳步。</br> 因?yàn)樗呀?jīng)看見了一只手,那只手上有一把刀,刀刃正抵在被安全帶綁在副駕駛上嘴里被麻布塞著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小女孩,她穿了一身碎花連衣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