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么多人時不時地轉頭打量自己。
要說張云心里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這些平均身高高出自己一個腦袋的師兄、師姐們小聲討論的內容,張云還是忍不住想笑。
“想知道我是不是軟柿子,捏一把不就知道了嗎?”
走到眾人中間,張云憋著笑意小聲說道。
說罷,他朝一眾少年少女拱手行禮,繃著一張小臉認真地道:“諸位師兄、師姐,小云不是壞人,但也不是怯懦之人,不可能嚇我一嚇,便會讓出院落,還請師兄、師姐打消這個念頭。”
這話一說出來,嚇了周圍的人一跳。
寫滿了驚慌的稚嫩面孔,齊齊對準站在人群中央的小張云,無處安放的小眼睛四處游移,仿若驚嚇過度的鵪鶉一般手足無措。
“嚇!你怎么知道我們談的內容?”
人群中,一個相貌嬌艷的少女嚇得是花容失色,她夸張地退后一步,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小的人影。
此時,執(zhí)事屋內的阮師姐也忙完了手中的工作,半趴在桌案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張云的表演,等待他的回答。
在眾人注視下,張云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們。”
隨著這句話的出現,緊張的氣氛瞬間消散一空。
“嘁~~~!”
男孩子們的驚嚇來得快,去得也快,看到張云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以相處,反而有種鄰家小童般的俏皮和童趣,齊齊放下心來怪叫出聲。
膽子更大一點的,看到張云長得乖巧可愛,甚至主動上前套起了近乎,不過張云并沒有搭理他們。
他站出來打破古怪的氛圍,只是為了避免日后有可能出現的麻煩罷了。
看著這些比自己還要幼稚的“前輩”,張云實在是提不起和他們聊天的興致。
隨口敷衍了幾句,用冷淡的態(tài)度打發(fā)走一眾少年。
等這些人全都離開之后,張云來到了執(zhí)事屋前,隔著窗口朝阮師姐乖巧地打招呼:“師姐,小云又要來麻煩你了。”
“在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阮玉玲翻了個白眼,不過緊接著就朝他展顏一笑:“但誰讓我是這里的內務執(zhí)事呢,想要知道什么,你盡管發(fā)問。”
得到了確定的回答,張云沉吟片刻,沉聲問道:“我想知道關于‘天字一號房’的故事。”
雖然心底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但對于事情的全貌,張云依舊是一知半解。
只有知道了“天字一號房”究竟是什么東西,他才能確定自己現在面臨的危險到底有多大。
“天字一號房啊,說起來這個傳說流傳了有一些年頭了……”
談起這個話題,阮玉玲似乎是陷入到回憶當中,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幻,“當我還是見習弟子的時候,育新堂里就已經開始流傳起了這個傳說,大致的意思是說,只要是住進天字號房的弟子,都能順利修煉到煉氣,從而成功晉升成為外門,而天字號房里最好的那個院落,指的就是你現在住的那個院子。”
“為什么啊?”張云疑惑地問道:“為什么會流傳出這么一個傳說出來,總會有原因的吧?”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撿到的羊皮紙,自己能有這份機遇,是不是也跟天字一號房的傳說有關呢?
但聽阮師姐給出的回答,卻是讓張云有些難以置信。
“原因?當然是有原因的。”就聽阮玉玲幽幽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說到底,是一些不該出現的規(guī)律導致了這個傳說的誕生,天字一號房的傳說從一開始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錯誤,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賜福,也沒有執(zhí)事堂的特殊照顧,這一切全都是那群笨蛋的妄自猜測出來的幻想罷了。”
“啊?”聽師姐說得如此篤定,張云當場就傻眼了,他還想著自己的奇遇跟傳說故事有關聯呢,但聽阮師姐的意思,這兩者根本扯不上關系啊。
“還請師姐詳細說說。”張云表情凝重,鄭重請托。
阮玉玲看了他一眼,懶懶地道:“那些傻孩子,他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因果關系。”
“因果關系?”張云皺著眉詢問,同時腦子里飛快思考。
“對,就是因果關系。”擺弄著手上的玉鐲,阮玉玲心不在焉地道:“從來就不是天字一號房成就了那些天之驕子,而是因為那些天之驕子,所以才也有天字一號房的傳說,師姐這么說,你能聽明白嗎?”
張云思考了幾秒,嘗試著回答:“意思是:只有那些腦子轉得比較快的聰明人,才能搶到距離執(zhí)事屋最近的院落?”
他想到了他自己,在剛來到育新堂的時候,當所有人都在為師兄嚴厲的態(tài)度而驚慌的時候,他卻趁機觀察育新堂的布局,一眼就看準了天字一號房。
“聰明!不過這個說法不夠準確。”
阮玉玲先是夸獎了張云一句,之后又糾正道:“正確的說法是:只有那些一心只想著修煉,心無旁騖的弟子,才能抵御外界的干擾,第一時間找到最有利于修煉的位置。”
說話間,阮玉玲抬眼觀察張云的神情,見他臉上流露疑惑的神情,她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低階功法雖然也有一些修行門檻,但說到底畢竟也只是低階功法而已。只要有靈根資質,有足夠強的執(zhí)念,三年的時間,哪怕是一頭豬也能修煉到練氣境界。”
聽到這里,張云恍然大悟:“所以,當這些一心只想著修煉的弟子搶占了距離執(zhí)事屋最近的院落后,天字號房的傳說也就應運而生了,難怪!”
懂了,這下全都聽明白了!
難怪師姐會說那些人是笨蛋,他們可不就是笨蛋嗎?!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白白送了性命,這可真的是……讓人不知該說些什么比較好。
想到這里的時候,張云心中又有一個新的問題產生,他問道:“既然天字一號房的傳說是假的,那為什么不告訴大家,把這個誤會解開呢?”
聞言,阮玉玲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沒有?”
“那為什么?”張云不解地問。
這一次,阮玉玲沒有立刻回答,她悶悶地嘆了口氣,說出了一段足以讓張云回味一生的話。
“沒有用的,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那些孩子只會認為我是在騙他們,就好像你沒有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沒有辦法讓他們相信他們不愿意相信的東西。
那些初時就不愿意拼盡全力的孩子,他們向來都善于為自己的怠惰找借口。覺得時間還很長,有的是努力的機會,覺得自己可以等過一段時間再開始奮斗。但實際上,他們的時間并沒有那么寬裕。一旦錯過了最初的那一年,除非天賦異稟,那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阮玉玲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是深深地一聲長嘆。
“而我說的這些孩子,他們往往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喜歡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事物上。當他們虛度了一、兩年的時光,發(fā)現了自己駕馭不了修行進度的真相,他們又開始發(fā)瘋、發(fā)狂,把天字一號房的傳說當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往往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孩子就已經病入膏肓、徹底魔怔了。
你說,師姐我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他們?
初時他們不會聽師姐的勸說;期間勸導他們,他們只會感到不耐煩,覺得師姐煩人;到了末尾,師姐更沒有辦法讓他們清醒過來。
師姐也想幫到他們,但有些事往往就是這么無奈,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步入深淵,師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