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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會有這樣的念頭,那我就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了!”蕭長安垂下眼斂,眉間眼梢,盡是苦澀笑意,“我只怕,他不會!”
“殿下是擔心,他出來之后,見你對著他裝瘋賣傻,會賊心不死,再度生出惡念?他不會這么不長記性吧?”
“不知道!”蕭長安呵呵笑,“蕭影,本王其實很糾結,便算不為裝傻,我也不愿見他受苦,他到底是母后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可是,我若救他出來,他若仍一條道兒走到黑,那么,我要拿他怎么辦?”
蕭影默然。
蕭長安也沒再說話,只坐在那里發呆,面色凄涼,神情哀痛,過了好一會兒,他起身,從書案上拿出一封信,遞給蕭影,啞聲道:“你幫我把這信面呈李如海,他見信之后,自會想法放人!”
“是!”蕭影點頭,轉身離去。
林清遠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出頭之日。
他躺在暗黑的牢底,覺得自己已算不得一個人了,只是一塊被拆解的肉,任憑蠅咂蛆咬,一日日的腐爛消彌,往日種種癡想,皆在無盡的疼痛煎熬之中化為煙塵,了無影蹤。
這樣的煎熬,他委實受不了。
他已有自戕之念,暗地里將碗打碎,存了一只細長的瓷片在手里,正費力的在自己手腕上切割,卻被人突然抬出去,重見了天日。
正是人間四月天,雖然已是四月尾,但春光依然明媚,陽光燦爛閃耀,簡直要刺盲他的眼!
“林兄,你有一個好外甥啊!”李如海笑瞇瞇的看著他,“居然愿意拿那樣重要的一個人,來換你的命!”
林清遠抬起頭看他。
“那人回到我身邊,是他蕭長安放虎歸山,對我來說,是如虎添翼,那么,你呢?你對蕭長安來說,是什么?”李如海捂著鼻子,蹲在他面前。
林清遠已說不出話,仍是那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哈哈!”李如海大笑,“今日真是開心,打出娘胎,就沒做過這么劃算的一筆買賣!有你在蕭長安身邊,我真是,太開心了!哈哈!”
“李大人!”蕭影聽得面色鐵青,上前一步道:“若無其他事,我便帶林大人回去了!”
“蕭侍衛,你帶回去的,可不是林大人!”李如海笑著搖頭,“林大人被明王妃指證,是十三年前白骨案的兇手,又意圖謀害明王妃,拿她行活人祭,如今民憤滔天,他是出不去的!你得時刻記住,今兒出去的,只是一塊不知名的爛肉!”
“是,我記下了……”蕭影隱忍答。
“嗯,不錯,明王教出的人,倒是挺懂禮的!”李如海笑得愈發快意,“好了好了,帶這塊爛肉走吧!記得路上小心些,莫要漏了形跡!做這種買賣,我也是要擔責任的!你們主子,非要在大白天行事,這是存心要留下點什么啊!”
“主子也沒辦法!”蕭影面無表情回,“都知道李大人擅長變臉,出爾反爾的事,這輩子不知做了多少,大白天行事,風險多一點,可是,想必大人的嘴,也會嚴一點!”
“哈哈!”李如海輕哧一聲,“偏他心眼多!放心吧,本大人占了他這樣大的便宜,不會反悔的!一塊沒用的爛肉而已,本大人才不想要他,回頭臭了這大牢,還得派人去打掃!”
蕭影不吭聲,擰頭看向被抬入糞車里的林清遠,不得不說,他還真的像一塊爛肉。
爛肉進了明王府,很快又變成了人。
只是,這個人,再也站不起來了。
兩條腿骨皆被敲斷,被蟲子吃了一些,又腐爛了一些,最后只剩下發黑的骨頭,不得已,老洛只好直接截肢。
林清遠也算命大,又或者說,是他命不該絕,雖然經歷如此慘烈刑罰,但居然沒死,昏迷兩日后,在第三日,他又奇跡般的睜開了眼睛。
林氏和一雙兒女,本來一直十分揪心,此時見他醒來,不由齊聲歡呼,熱淚盈眶。
蕭長安坐在那里,眼里也是一片濡濕酸脹。
經由這一劫,面前這男人,再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風流俊秀的舅父了。
不過幾天,他頭發已白了大半,形銷骨立,眼眶塌陷,看起來,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看著這個陌生的人發呆。
那個陌生的人,也在盯著他看。
兩人互相看了很久,誰都沒有先說話。
在這詭異的沉默中,蕭長安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良久,林清遠哆嗦著嘴唇開口:“長安,你是長安,對吧?”
“是!”蕭長安澀聲回,“舅父,我是長安!”
“發生了什么事?”林清遠看著他,“長安,為何我進了刑部大牢?又為何,沒了雙腿?”
“父親?”林靖軒驚叫,“您不記得發生什么事了嗎?”
林清遠抱緊腦袋,緩緩搖頭。
“我似是做了一場惡夢,可醒來后,卻什么都記不清了!長安,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蕭長安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清遠盯住他。
“原來,舅父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蕭長安看著他。
“你……也忘了?”林清遠瞪著他。
“我不確定!”蕭長安搖頭,“我有時似是清醒的很,有時,卻又十分混沌,完全分不出誰是誰非!我本來還想著,舅父定然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
林清遠目光微閃,頓了頓,回:“我身受重傷,也跟你一樣,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那就只能聽蕭影的了……”蕭長安回,“他一直跟在我身邊!”
“他怎么說?”林清遠看向蕭影。
“他所說的,跟外頭的傳言,并無二致!”蕭長安回,“他說,依蘇青鸞所說,母后和舅父應是……罪有應得,還說舅父與法明勾結……”
“胡說!”林清遠大力搖頭,“我與那法明,素不相識!我只是單純的想為你母親招魂而已!殺你母后的人的話,你也信嗎?”
“不信!”蕭長安搖頭,“我自然是不信的!但證據在前,我又十分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