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圖南這才抬眼看了明月夜一眼,表情仍舊是倨傲不可一世。
明月夜好歹也是太傅的獨子,且長相俊美,是那種女孩子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完美長相。
但蘇圖南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對面站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極其地輕慢問了句,“這位是?”
李玄策簡潔明了地介紹,“明月夜,明太傅的獨子!蘇圖南,前任護國大將軍獨女!”
花香聽到李玄策的話,心里想得是,單從這兩個人的身份來看,倒是勢均力敵!
蘇圖南極其敷衍地沖著明月夜行了一個抱拳禮,“幸會幸會!”
一般人遭遇蘇大小姐的傲慢,就算不翻臉,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給對方。
可明月夜為人老練穩重,這種極不成熟的行為在他看來十分幼稚可笑。
他一笑置之,不咸不淡地回敬,“久仰久仰!”
光是招待這兩個客人,花香根本沒有必要進廚房。
只是每回李玄策回府中用飯,花香都會挖空心思地做幾樣可口的小菜,盡量讓他多吃幾口飯。
本以為回了京城,能好好養養,誰知道回來之后李玄策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時間好好養身體。
花香更加不放心他的飲食,只要身體情況允許的情況下,她一定會為李玄策下廚。
飯桌上,花香一邊照顧著李玄策一邊招呼著兩位客人,周到得體,落落大方,完全跟蘇圖南想象得不一樣。
看得她十分郁悶,根本沒有心情吃飯,她本來還想借機挑刺的,可等了半天愣是沒有找到機會發揮出來。
“嘗嘗吧,這是新鮮的鹿肉羹,爐子上煨了五個時辰的!”
前幾日李玄策還說明月夜跟李玄機走得近。
這才沒幾天,這位明公子居然又大搖大擺地進了瑞王府,她一直以為明月夜是玄機黨的。
上門即是客,既然李玄策將人帶回府,可能事情有轉機也說不定。
明月夜談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便大大方方地喝了一口鹿肉湯,然后一陣夸獎贊美之詞。
直到這時,明月夜才恢復了與花香初次見面時的風流倜儻。
他在席間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幾句話就將席間的氛圍聊得熱絡起來。
一旁抱著膀子,挑刺是失敗的蘇圖南忽然冷冷地來了一句,“吃著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明家三郎一張利嘴,還真是讓人見了見識!”
蘇圖南被花香拒絕后就感覺很沒面子,生為蘇老將軍的獨女,蘇圖南整日隨著父親混跡軍營,小的時候女扮男裝,日子久了她就真得把自己當男人,軍營里與她相熟的人,也拿看男人的眼光看她。
她的一舉一動沒有女性的柔美,而是充滿著男人的陽剛之氣,她打心底覺得男人的樣子就應該是粗狂不拘小節的。
所以她十分討厭明月夜這種,一看就穿著考究,身上還散發著惡心的香味,臉上還總是掛著副道貌岸然的笑容。
所以倒霉的明月夜很自然地替花香頂了蘇大小姐的炮火。
花香稍微反應了一下,明家三郎是誰?
她的視線在兩位貴客的臉上轉來轉去,最后的結論,應該是明月夜,可他不是獨子嗎?三郎難道是小名兒?
她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看見明月夜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皮笑肉不笑道:“早聽聞蘇家大小姐常年在軍中,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如今見來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在說人臉厚呢。
可蘇圖南一點都不在乎。
兩人隔著桌子硝煙彌漫,花香就當沒看見,自顧自地給李玄策夾了菜進碗里。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我就不信,真有你說得那么好。”
她不信邪地放了一塊鹿肉在嘴里,舌尖立刻彌漫出鮮香之氣!
一瞬間她為自己說過的話,感到心虛。
她不是沒吃過這道菜,但是這次吃得真的很不一樣,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覺得好吃,非常好吃,比以往任何時候的都好吃。
當即埋頭吃了起來不再說話。
明月夜卻忽然神色悵然嘆了一口氣。
花香見狀,問道:“明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明月夜慢慢起身,望著桌子上的珍饈,臉上神色古怪,“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事,以至于羞愧難安!”
蘇圖南當即不開心了,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吃飯就吃飯,整那么多有的沒的干嘛!”讀書人動不動就喜歡傷春悲秋,娘們得要死。
李玄策問道:“何事,不妨說來一聽。”
“古語有云,居安思危,明某看到這一桌子珍饈美食,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前日在城外看到的災民的情形,心中實是難安……”
李玄策聞言,心中也像堵了一塊石頭般,食欲全無地放下了筷子,“城外的難民的確是……”
明月夜情緒甚是悲憤,“老人孩子生病了沒錢治療,吃不飽穿不暖,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實乃人間慘劇,若是我會岐黃之術,或者能像花香姑娘一樣有本事創造出月收糧這樣的神奇物種,定然當仁不讓地投身民間,拯救黎民百姓……”
一番話說得情緒激昂,蘇圖南夾了一塊魚肉,正準備放進嘴里,聞言卻僵住了。
那肉懸在嘴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花香知道明月夜沒有針對自己的意思,但她也聽得面皮燥熱,竟然不知明月夜還有如此悲天憫人的一面。
蘇圖南意外地沒有跟他抬杠。
眼中閃過精光,忽然道:“我表嫂現在懷著身子,出去給難民看病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弄點月收糧的種子出來,還是你可以的。
后半句忍著沒說,將目光看向李玄策,剛才遭到李玄策的訓斥,這會兒微微收斂了些。
李玄策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你嫂子懷著孕,自然不能出城義診。”
明月夜暗怪蘇圖南不會說話,破壞了自己的計劃,“瑞王殿下說得極是,就算是要救人,也要顧及自己的安危才是,何況王妃千金之軀,怎能以身涉險,只是義診固然不妥……”
說到此他忽然往后退了兩步,雙腿一曲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