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即運河之上，載妓招客的船只。</br> 其裝潢的奢靡，絲毫不輸地面的青樓。</br> 一般的花船都有兩層，一層用來提供宴席，招待賓客，還會有姑娘進行才藝表演，二層則是許多廂房，作用嘛…大家懂得…</br> 揚塵頓時提起了興趣。</br> 想想自己之前，還沒去過啥高檔的會所呢，碰上花船，豈有不見識一番的道理？</br> 揚塵立刻擺手：“走，過去看看。”</br> 王公公并沒感到意外，皇上的荒淫他很清楚，還好出門時帶了些銀兩，不至于等會兒掃興。</br> 揚塵和王公公來到運河邊，這里已經聚集了許多男人，看打扮一個個都很文氣。</br> 揚塵記得，自己上學時，老師常說，古代的文人雅客，達官貴人，都喜歡去逛青樓，來賣弄風騷，賦詩作詞。</br> 很多大文豪，大詩人，都常出入此類場所，也有許多經典的詩詞，出自此處。</br> 現在看來，老師誠不欺我啊…</br> 看這一個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估計都是出口成章的大才子，也是，大環境如此，來花船玩，非但不會丟人，還顯出了一股子才氣，又可以裝逼，又可以舒服，怎能不趨之若鶩？</br> 這些人正在議論紛紛。</br> “今日我一定要解出如燕姑娘的題目。”</br> “能通過的，只有我！”</br> “哼，我回家飽覽群書，早已滿腹經綸，不可能會輸的！”</br> 揚塵有點懵逼，花船不是上去瀟灑的嗎？咋聽他們的話，像是要去參加考試一樣。</br> 揚塵向旁邊一名年輕的公子詢問，對方聽了他的疑惑，詫異道：“你不是為了如燕姑娘來的？”</br> 揚塵謊稱：“在下初來京畿之地，并不識得什么如燕姑娘。”</br> 那公子說：“那你可太幸運了，今日正好是如燕姑娘募捐的日子，她美艷傾城，才華橫溢，可是咱們京畿之地的頭號花魁。”</br> “募捐？”</br> 揚塵越來越不懂了，風塵女子，不是該以賺錢為目的嗎？</br> 那公子大笑，耐心的向揚塵介紹了起來。</br> 這如燕姑娘生的一副沉魚落雁，傾世傾城的美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br> 但她與平常的風塵女子不同，若想被她服侍，可不是有錢就行。</br> 如燕姑娘會在每個月的朔一日（初一），望一日（十一），念一日（二十），登上這‘流連號’花船，于一層大廳，吹拉彈唱，表演節目。</br> 登船者，必須要先花十兩銀子買入場券。</br> 如燕姑娘演奏結束后，會在‘詩，詞，樂’三方面出題，若想參與解答，最少得出十兩銀子，上不封頂。</br> 通過了如燕姑娘的考試，才能被如燕姑娘的服侍。</br> 除此之外，絕無他法！</br> 而入場券，還有參與解答題目的銀子，如燕姑娘只要一成，余下的九成，全部捐給‘粥廠’這些民間慈善機構。</br> 如燕姑娘雖然身在風塵，但才氣與品性，都令人欽佩尊敬。</br> 聽說大明的關中之地大災，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如燕姑娘最近幾次的募捐，分文沒留，全部捐了出去。</br> 這次也不例外，仍然會把銀子捐給關中！</br> 揚塵聽完此人的話后，心中對如燕姑娘也頗有好感，更想見一見她了。</br> “‘流連號’來了！”</br> 忽然有人高喊一聲。</br> 大家紛紛看向河邊，一艘燈紅酒綠，奢靡繁華的大船，緩緩靠近岸邊。</br> 這就是‘流連號’嗎？</br> 揚塵看其外觀，心中贊嘆，確實，論裝潢，豪華程度和高貴氣質，絲毫不輸地面青樓。</br> 揚塵跟著眾人開始登船。</br> 一名身披紗衣，年輕貌美的女子，手捧一個蓋著紅布的木頭盒子，說：“公子，你和仆人一塊上去的話，需要交二十兩銀子。”</br> 揚塵不在乎這點錢，畢竟他是一國之君，但他忽然想起，自己出皇城比較急，身上沒帶錢，不知道王公公有沒有…</br> 都到這份上了，灰溜溜退回去，實在掃興！</br> 王公公笑了下，從懷里掏出了二十兩銀子，放進了木頭盒子里。</br> 揚塵松了口氣，這王公公，關鍵時候還真靠譜！</br> 兩人剛走進第一層的大門，立刻就有十幾個艷麗紗衣，身材曼妙的姑娘迎了上來，肌膚都是吹彈可破，濃妝艷抹，紅色的柔光之下，更具魅力。</br> 一個老鴇舉著絲巾，一扭一扭走了過來，笑道：“公子，咱們這些姑娘，琴棋書畫，全都精通，伺候過的客人無不說好。”</br> “而且…”</br> 老鴇爬在揚塵耳邊，低聲道：“賣藝也賣身哦。”</br> 靠，這么赤果果的明示加勾引！</br> 要是以前的揚塵，肯定是直接淪陷了，但見識過蘇皇后和薇貴妃的美后，他對這些透著俗氣的胭脂俗粉，已經提不起興趣。</br> 揚塵笑著搖頭：“我是來找如燕姑娘的。”</br> 老鴇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了，她指著后面：“如燕姑娘在臺上表演才藝呢，公子您趕緊過去吧。”</br> 老鴇也沒在揚塵身上浪費時間，她一擺手，帶著姑娘們又去尋找其他潛在客戶了。</br> 揚塵和王公公向深處走去，來到了一片很寬敞的地段，前方有一個被搭起來的臺子，鋪著紅布，圍了一圈水晶珠簾。</br> 簾內，一女子身穿潔白色長衣，抱一把精美琵琶，正襟端坐，出塵脫俗，優雅高貴。</br> 女子纖細皓白的指尖，撥動琵琶，大廳內，響起了優美的音樂，原本嘈雜的眾人，此刻竟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全心的去聆聽，欣賞這悅耳動聽的曲子。</br> 揚塵也被這古典的音樂迷住了，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br> 一曲結束，意猶未盡。</br> 女子便是如燕，身后的兩名女仆，將珠簾掀開，她把琵琶放在一旁，起身走到了大家面前。</br> 揚塵看傻了。</br> 縱然在皇城里，已經見識到了太多的美女，但清晰的看到此女時，依然有被震撼！</br> 不能說她比皇城里的女人美，只能說，這是一種，別具一格的美！</br> 峨眉之下，明眸清純，美麗的臉龐之上，透著一股天地間至真至粹的善良。</br>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仿佛是專門為她寫的！</br> 如燕開口，脆鈴般悅耳：“感謝各位登上此船，為關中之地的災民們做出貢獻。”</br> “奴家代表那些災民，謝過諸位！”</br> “現在，奴家要開始出題了。”</br> “這次的銀子，奴家依然會分文不留的捐給災區。”</br> “想要參加的，等下可以在這箱子里，放最少十兩銀子，若答案令奴家滿意，奴家自然會遵守諾言，好好服侍。”</br> 聚在這里的公子們紛紛拍手叫好。</br> “如燕，你快點出題吧！”</br> “是啊！我們為了答題，又苦讀了十日！都已經躍躍欲試了！”</br> “碼的，如果我可以答對如燕姑娘的題，我寧愿科考落榜！”</br> 揚塵一頭黑線，這位仁兄是真男人，為了美人，仕途都可以不要…</br> 如燕微笑著抬起雙手，眾人立刻停止了講話。</br> 如燕說：“感謝諸位對奴家的支持，那好，奴家現在便出第一題。”</br> “這是半首詩。”</br> “奴家講前面兩句，諸位來接后面兩句。”</br> 如燕所在的臺子邊沿，有一扇窗戶，她來到窗邊，將其推開，望向了河面。</br> 花船在河面行駛，岸邊的燈火越來越遠，如燕蹙眉看著外邊的風景，腦子里在構思著詩句。</br> 如燕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絲毫不遜于當朝大才子，只是她一個女兒身，無法參加科考，否則她一定可以博得功名。</br> 她每次想起這些，都會不由的在心中嘆氣，這就是古時社會，對女人的不公啊。</br> 啪嗒。</br>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了如燕的臉上，把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br> 下雨了？</br> 雨水越來越多，拍打著運河的河面。</br> 如燕靈光一閃，腦子里出現了兩句詩。</br> 她轉過身，笑看著眾人，道：“奴家要作前面兩句了。”</br> “與這雨有關。”</br> 眾人不由的看向了窗外，心里都在好奇如燕姑娘會出什么題目。</br> 在眾人的期待中，如燕開口了：“一滴兩滴三四滴，五六七八九十滴。”</br> 在場的公子們，不乏才華橫溢之人，可聽了如燕姑娘的兩句詩后，無不蹙眉無措。</br> 如果如燕姑娘開頭的兩句，擁有滂沱的氣勢，他們就能順勢將其升華。</br> 這也是一般對聯子，創詩詞的不成文規定。</br> 可如燕姑娘這兩句，實在是…太俗了…</br> 俗的讓人沒辦法去接…</br> 眾人都被難住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么把如此普通的兩句，給銜接住，并且完成升華。</br> 有一個人忽然喊道：“我明白了！”</br> 眾人紛紛投去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br> 碼的，自己還沒想明白呢，倒是被這個臭小子搶了先！</br> 不過，大家心里同時也好奇，他準備怎么去完美的接如燕姑娘的這兩句。</br> 那人走到箱子前，掏出了十兩銀子，放進去后，說：“我作的后面兩句是…”</br> “十一滴十二滴十三滴，十四滴十五滴十六滴。”</br> 眾人聽到這兩句，忍不住爆發出了一陣嗤笑！</br> “哈哈哈！兄臺，你是打算笑死在下嗎？你這接的是個狗屁啊，數雨滴呢你？”</br> “就是，本來如燕姑娘的開篇，就已經夠…夠接地氣了，你這倒好，直接成掘地三尺了！”</br> “兄臺你趕緊回來吧，不用如燕姑娘淘汰你，我們都可以淘汰你了，你這要能過關，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br> 那人面色緋紅，他也知道自己接的有點普通，但他想試一下運氣，萬一如燕姑娘就是想作一首普通的詩呢？</br> 他硬著頭皮，希冀的看向如燕姑娘。</br> 如燕姑娘嬌羞一笑，微微搖了搖頭。</br> 只是這個舉止，便足矣勾人魂魄！</br> 那人心想，十兩銀子看這嫵媚一笑，值了！</br> 他退回了人群。</br> 也是因為他，大家知道，如燕姑娘并不是心血來潮，想作一首普通的詩。</br> 這可就有難度了。</br> 這就好比你能把澳洲龍蝦這種高檔的食材，做成昂貴的菜，但現在只給了你一碗很普通的白米飯，讓你把如此簡單的食材，給加工成奢華的美食一樣。</br> 難！</br> 難于登天！</br> “哎，這可咋接啊？”</br> “我感覺沒法接！我不信天底下還有牛人，能把這首詩給作出來。”</br> “我也不信！”</br> 就在眾人都認為此題無解的時候，一名年輕的公子優雅的撐開折扇，走到了箱子前。</br> 他把手中的那張面值五百兩的銀票投進了箱子里，然后笑道：“我來接一下試試。”</br>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揚塵！</br> 揚塵的眼中，透著一股自信。</br> 仿佛這道題，他一定可以解開。</br> 一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