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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 134 章

    瞿樺卻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急著做什么,  他隔著衣服緩緩給穆靜整個人勾出一個輪廓,眼睛始終與穆靜對視著。
    上次穆靜去看他,臨走前,  他給了穆靜一個大行李袋,那是他打算寄給穆靜而沒有寄出去的。
    時間太緊,他們甚至連擁抱都沒有,  他幫穆靜提著行李和她一起上了通往火車站的公共汽車,  到了火車站,他護著穆靜上了車,幫她安頓好行李就跳下來。他在車外凝視著穆靜的臉,  還沒把她看個清楚,火車就開了。
    他不停地用手指描摹穆靜的身體,好像手指比眼睛更富有記憶力。他描得很慢,好像只有這樣慢,  才能記住一樣。
    穆靜微微仰著頭,眼神里的審視最終被渴望掩蓋了,她一時間竟然把正在思考的題目給忘記了,
    她好像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渴望,偏過臉對瞿樺說:“你今天太累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他自從上了火車就沒休息過,就算她有需要他今天也是有心無力。
    穆靜剛進浴室,瞿樺就跟了進來,他鎖上門,  去解穆靜的扣子,  穆靜握住他的手,  “早些休息吧。”
    “給你洗個澡的體力還是有的。”
    “你回來之前我洗過了。”
    “可你剛才沾了我身上的汗。”
    瞿樺說是洗澡就只是幫忙洗澡,  他對穆靜比對自己溫柔得多。
    他手指能做的內(nèi)容很豐富,  他雖然是個天生的左撇子,但兩只手同樣靈巧。浴室的燈光好像比外面柔一點,穆靜眼里的瞿樺也是溫柔的,溫柔地給她罪受,讓她不好過。她被他的手指折磨著,他不停地誘惑她卻不肯給她滿足,好像是在欣賞她被欲望折磨的樣子,她越難受他越高興,穆靜面對著瞿樺,雙手撐著墻,水流滑過穆靜的臉,她仰著頭,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瞿樺把頭擱在她的下巴上,手指感受著穆靜的體溫,“你其實很想我吧。”
    “我跟你一樣。”
    他想她,她便想他;他不想她,她便不想他。
    穆靜沒讓瞿樺再問下去,踮起腳吻住了瞿樺的嘴。
    瞿樺把他有限的閑話都給了他的岳父,適時地提問給老方發(fā)揮的余地,他在老方那里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婿。在有父母的場合,他們很少對話,大都把話留給別人說,偶爾對視一眼,又馬上錯開。瞿樺只跟穆靜說正經(jīng)事,他還像以前那樣在床上跟她請教問題,他的身體語言比說出口的要豐富得多,穆靜頭一次知道一個人,光是手指就能表達那么多情緒。瞿樺從沒說過讓她留下的話,穆靜卻通過他的身體感受到了,他在挽留她。
    老方?jīng)]有帶走女兒,心里卻沒多少遺憾,他又在女兒身上重新看到了鋒芒,這種鋒芒出現(xiàn)在她的少年時代。穆靜說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他想一定是真的。
    送走父母,系里有了公派訪學(xué)的名額,穆靜沒和瞿樺商量就上交了申請書。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去的,她想看看國外同行正在做什么,找到差距,才能迎頭趕上。她也知道,她一定能去。
    她這次訪學(xué)至少一年,穆靜有預(yù)感,一年的時間對她來說不夠,她或許會停留更長的時間,她不確定瞿樺愿不愿意等她回來。他們結(jié)婚之后,一直聚少離多,而現(xiàn)在她即將去一個坐火車到不了的地方。瞿樺結(jié)婚這么長時間,絕大多數(shù)時間得到的只有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他們婚姻存續(xù)下去的理由沒幾個,而離婚的理由卻能找到許多。
    但她不想跟瞿樺離婚。
    穆靜并沒有跟瞿樺說她已經(jīng)申請去美國訪學(xué)的事。
    工作之余,穆靜又撿回了做湯包的手藝,湯包她只在剛跟瞿樺結(jié)婚的時做過兩次,現(xiàn)在又開始在周末做,除了做包子,她還給瞿樺熬很麻煩的湯。第一次她在做湯的時候想一個問題,忘了時間,湯的賣相不錯,她裝了保溫桶,給瞿樺送了去,瞿樺低頭喝得很快,值班室的小趙醫(yī)生看見嫂子又來給師哥送吃的,他想起嫂子之前送的湯包,不由多望了兩眼,穆靜做的湯多,便讓趙醫(yī)生不要客氣也來喝,趙醫(yī)生舔著臉拿著飯盒過來請嫂子給他盛一勺,湯一入口,趙醫(yī)生的臉色就變了。
    可穆靜給他盛了整整一碗,他總不能倒掉。趙醫(yī)生看著正在喝湯的師哥,不由得對他又增加了三分佩服,這種湯也能下咽,一點兒都沒覺出異樣,邊喝湯邊和嫂子請教問題。他們雖然說的都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話,可趙醫(yī)生卻在空氣中讀出了另一種味道,他發(fā)現(xiàn)穆靜臉紅了,他實在找不出他們說的話哪有讓人臉紅的,兩人目光對視,讓趙醫(yī)生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避嫌。
    穆靜根本沒注意到趙醫(yī)生難以下咽的表情,她只顧著回答瞿樺的問題,那個問題前天在床上中斷了,以至穆靜想起那個問題總會想起前天晚上的情景。
    趙醫(yī)生沒喝第二勺湯,就捧著碗出去了。
    穆靜以前和瞿樺不管在臥室里怎么親近,出了門是連用一把勺子都覺得尷尬的。穆靜搶過瞿樺的勺子,喂了自己一勺。出乎意料的難喝。
    瞿樺好像失去了味覺似的,說還不錯。
    穆靜讓瞿樺別喝了。
    瞿樺笑著看她,“你不是給我做的嗎?我難道不能喝嗎?”
    穆靜搶過他的碗,“下次你再喝。”
    瞿樺不肯浪費食物,又添了一碗。穆靜也算是自食其果,這湯讓瞿樺的嘴唇都沾上了口味,她雖然沒喝湯,卻把這苦味也嘗了一遍。
    自從瞿樺援建回來,科里人就發(fā)現(xiàn)他有了些變化,至于什么變化也說不清。工作上好像更努力了,科里對瞿大夫只有佩服,就連愛人每次來看他,討論的也是醫(yī)學(xué)統(tǒng)計學(xué)方面的問題。
    入了秋,訪學(xué)名單公布,穆靜就在里面。
    這是穆靜意料之中的事,高興也高興得很平靜。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她都該告訴瞿樺了。
    穆靜沒想到在校門口看見瞿樺,瞿樺很少有下班比她早的時候,就算有,也是工作一天一夜后才有短暫的休息時間。她看見瞿樺,不自覺地朝他笑笑,她走路的步子也快了一點,她不想讓他他等。
    穆靜的同事過來恭喜她在訪學(xué)名單里,穆靜下意識地說謝謝。她沒去觀察瞿樺的眼神,她料定他會不高興。
    然而瞿樺什么也沒說。他請穆靜去下館子,菜是瞿樺點的,每道菜都恰巧正中穆靜的口味,可她并沒有心情去品嘗這家館子大廚的手藝。吃完飯,瞿樺請穆靜聽交響樂,這場音樂會是內(nèi)部售票,弄到票很不容易。直到音樂會結(jié)束,瞿樺一個字也沒提穆靜去訪學(xué)的事。
    穆靜等著瞿樺來問,然而瞿樺一個字都沒問。
    瞿樺的口袋里裝著新房的鑰匙,單位分了房子,提前交了房。和鑰匙一起準(zhǔn)備給穆靜的還有他的存款,這筆錢足夠把空房子裝修得勉強像樣。
    然而鑰匙和存款,瞿樺都沒有給穆靜。
    穆靜想要在正式通知瞿樺自己訪學(xué)之前,和瞿樺積累些感情以便能抵御離別,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這感情積累得夠不夠。
    兩人走在路上,湛藍的夜里,只有幾顆星星。
    穆靜去拉瞿樺的手,因?qū)Ψ降牟慌浜希蚂o的手只好又放在口袋里。
    瞿樺摸出煙盒,抽出一顆煙點燃,煙霧彌漫了他的半張臉,穆靜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在她面前抽煙了。穆靜想要咳嗽,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咳嗽聲泄出來。她抬頭看這夜色。
    “你會等我回來的吧。”不是“你會等我嗎?”表面上是探詢的語氣,實際上是一個肯定句。
    “我厭煩等待。”他不禁苦笑,他到底做了什么,讓穆靜竟然認為他是一個有耐心等待的人,一次不夠,還要一次又一次。
    他又問她:“方穆靜,你把我當(dāng)什么?”這句問話里甚至沒有怨恨,太平淡了,簡直聽不出感情。他可以接受她在困境的時候把他當(dāng)成一個跳板,可他不愿現(xiàn)在給她當(dāng)一個背景板。
    “你是我的丈夫。”
    “這個隨時可以不是。你不必有什么道德壓力,是我向你求的婚。”是他向她求的婚,她需要他,但她并沒有求著他娶她,就算她曾利用他,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他完全能夠為自己的選擇負責(zé)任。
    “可我要一直是。”穆靜掐斷瞿樺嘴里的煙,踮起腳去吻他的嘴。瞿樺仿佛又看到了方穆靜當(dāng)年那個目中無人的傲慢樣子。
    疏朗的夜空,有蟬鳴,隔著很遠路上有人,還有治安巡邏隊在巡邏,搞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的男女流氓是重點巡查對象,穆靜這樣的所作所為即使是夫妻也是要被拉去教育的。可穆靜眼里看不見別人,她捧著瞿樺的臉在他嘴唇上舔了舔,試圖去撬開他的牙齒,她抱住他,去感受他的體溫。
    瞿樺扳正穆靜的肩膀,努力和她保持一個距離,“你就這么想要嗎?”
    穆靜用一種很挑釁的眼神看瞿樺,“難道你不想嗎?”
    瞿樺看著眼前人既陌生又熟悉,他第一眼在月刊上看見這個人的眼神就覺得不喜。穆靜的手伸到瞿樺的口袋里,強心把她的手指插在他的手指里。
    他們到了瞿樺新分的房子,房子是新的,還沒裝修,仍是水泥墻,瞿樺并沒告訴穆靜這是他的房子,他把穆靜按在門上,去扯她的半裙,穆靜回過頭來吻他的嘴,瞿樺把她的嘴給咬疼了。
    兩個人貼得很緊,穆靜說回家行嗎,她不想在這里。這里沒有計生用品可用,她不能懷孕。
    后一句穆靜沒說出來,瞿樺卻知道她的想法,想起她之前騙他的話,他說她只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不想有孩子。
    他不是那種人,把穆靜在困境中敷衍他的話現(xiàn)在拿來羞辱她,他放開了她,“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
    他背過身,又點了一支煙,他從身上摸出一個存折,也沒有裝修的必要了,他把存折遞給她,讓她換點兒美元拿去用。夫妻一場,他也只能給她這么多了。
    穆靜看著他的存折說:“你自己留著用吧。”
    “換成美元沒多少,我每月也有工資。“他本想讓她保重,但又覺得她一定會照顧好自己,這句廢話也不必說。
    穆靜的眼神里掩不住的期待,“你會等我回來的吧。”
    “我想過一種正常的婚姻生活。”她過得不好的時候,他可以去遷就她,但現(xiàn)在她的困境早就過去了,他厭煩在婚姻里當(dāng)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瞿樺給她系好扣子,這過程里他始終和她保持著距離。
    自他知道她要出國訪學(xué)后,兩人就好像被什么給隔開了。
    “如果你因為工作出國,我也會等你的。我會一直等著你。”
    “我知道,就算你和我三五年不見面,你也覺得可以接受。如果你的同事不和我說,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告訴我?離開那一天?”他們和之前不一樣了,現(xiàn)在她至少應(yīng)該猶豫,如果她讓他幫忙選擇留下來還是出國,他甚至?xí)退x擇后者。可她并沒給他這個機會。她只會做決定然后再通知他。
    她可以忍受,她沒什么不能忍受的,她的心早就硬的跟石頭一樣了,好像沒什么可以觸動她,即使他不跟她結(jié)婚,日子再苦些,她也可以堅持到今天,她從來沒有想過死,一次都沒想過。可有了他,終究是不一樣的。穆靜反芻著這句話,哪一天?她想等他離不開她那一天再告訴他,那一天,他即使恨她怨她也會等她。那一天,她其實也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瞿樺給穆靜開門,請她出去,他送她回家。穆靜又關(guān)上門,從背后抱住他,再次跟他確認:“你會等我的吧。”
    她堅持不肯使用問句,就連請求他的語氣也是驕傲的,甚至帶著某種詛咒:“別人能給你的我以后都能給你,別人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你永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她比瞿樺的力氣小得多,此時箍他卻箍得很用力,堅決不讓他走,一遍一遍地跟他確認:“你會等我的吧。”
    穆靜一遍一遍地問,卻一次都沒得到答案。穆靜閉上眼睛,任眼淚流下來,這眼淚滑到瞿樺的頸子,她抱他不像之前那樣緊了。她幾乎都要放棄了,瞿樺突然握住她的手,轉(zhuǎn)過臉吻她臉上的淚。
    她沒再說“你會等我的吧。”
    她知道他一定會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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