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弄得這么一板一眼的？說不定他根本不會看，就是說說而已。”
    張海森問徐露葵錄音任務(wù)進(jìn)度，看到她電腦桌面上好幾個錄音文檔，旁邊還有備忘，寫著和客戶溝通的具體時間，詳細(xì)信息。
    “許老師肯定會看的，他既然布置了，不會讓我們做無用功的。”
    許文嶠工作作風(fēng)嚴(yán)謹(jǐn)認(rèn)真，不會糊弄下屬，也不會讓下屬糊弄過去，徐露葵對他有一種固執(zhí)的信任。
    張海森撓撓頭，“好吧，我都不報什么希望?！彼麎旱吐曇?，“我都開始往別的公司投簡歷了。”
    “這么快？你不再等等？也沒幾天了。”徐露葵雖然也有疑慮，卻沒什么動作。無論好壞，她打算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做打算。
    “快什么呀，不早做準(zhǔn)備，這邊把我開了，我還要苦哈哈地從頭開始，豈不是虧死。先留意著，沒壞處。試用期過了，我就留下來；不行就換一家，樹挪死人挪活……”
    某種意義上，張海森的做法當(dāng)然是對的。很久以前，俞維也是和她這樣說的。學(xué)會騎驢找馬是職場人士一項基本生存技能。
    徐露葵有自己的顧慮。她學(xué)的是萬金油專業(yè)，也沒有足夠的行業(yè)經(jīng)驗和積累，冒冒失找工作，在用人市場上也只比剛出校門的學(xué)生好一點。
    即使新找一份工作，也有試用階段。與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把時間花費在挑選新工作上，不如沉下心在本行業(yè)積累，或許到達(dá)某個階段，選擇就多了也說不定。
    徐露葵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她憑著直覺，認(rèn)為首要任務(wù)是有客戶簽單，至于其它的，由不得她瞻前顧后，眼下，她沒多少選擇可言。
    最后一個周末，有4個客戶答應(yīng)過來，其中1位已來過一次。徐露葵不敢盲目樂觀，4人里若能來3個，她就很滿足。
    她希望客戶到訪時，許文嶠能有時間接待，或者其他高級顧問也可以。若是大家都沒空，只能靠她自己。一想到這里，徐露葵頓覺壓力山大。
    許文嶠同她和張海森說過，他們的客戶會優(yōu)先讓其他顧問或者他親自接待，但若是時間不湊巧，他們得上陣。
    “拿出自信和氣勢來，不要慌，總得過這一關(guān)的?！彼f。
    徐露葵向袁圓請教和客戶面談需要注意的細(xì)節(jié)，袁圓打量她一眼。
    “你得打扮老成一些，你現(xiàn)在這身看著太年輕了。醫(yī)生和老師這兩個行業(yè)，都是越老越吃香，咱們雖然不是老師吧，但家長不這么認(rèn)為，就第一印象挺重要的。他們都希望自己孩子的老師成熟穩(wěn)重。剛畢業(yè)的愣頭青，他們是看不上的，用他們的話說，叫沒經(jīng)驗，沒安全感?！?br/>     徐露葵低頭看看自己的白色t恤、藍(lán)色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確實很學(xué)生氣。
    “還有么？除了外形，還得注意什么呀？”
    “其它啊，也沒啥，就你和家長談的時候，你不能虛，至少氣勢上要贏，即使心里發(fā)虛，面上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br/>     徐露葵點點頭，“你和許老師說得差不多，他也這樣強調(diào)?！?br/>     “那是，好歹我也算有點經(jīng)驗不是。你沒問題的，我還等著你請吃飯呢?！?br/>     徐露葵在衣柜里挑挑揀揀，拿出一件白色長袖襯衣和一條黑色西褲。她換上衣服，踩著一雙黑色高跟鞋，在鏡子前走來走去。
    小魚問她是不是要去面試，得知她在準(zhǔn)備和客戶面談的衣服，小魚建議她把頭發(fā)綁起來。
    “頭發(fā)披著也可以，不過天氣很熱，會不會有些粘膩？你扎給我看看？”
    徐露葵依言扎了一個很高的馬尾。
    “這樣很好，整體看起來清爽多了，干練，又有朝氣?！?br/>     準(zhǔn)備好周末的穿著，徐露葵靜下心把這幾個月的業(yè)務(wù)資料翻了一遍，還不太熟練的地方重復(fù)幾遍，熟悉的部分快速略過。
    其他人接待更好，真輪到自己，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剩下的就看臨場發(fā)揮了。
    心里越惦記著什么，就越來什么。
    周六下午的客戶遲到了，原本約定2點，他們到達(dá)公司時已經(jīng)2：45。
    前臺喊徐露葵出來接待，并告訴她，其他人都在忙。
    “許老師呢？他也在接待客戶嗎？”
    “嗯對，他才帶著客戶進(jìn)辦公室，一時半會兒結(jié)束不了。加油呀！”
    徐露葵深吸一口氣，對著前臺笑出一口白牙。
    “奔奔媽媽你好，我們又見面了。這是奔奔吧？”曹麗是開早餐店的，她一個人拉扯孩子。上次她來過公司，奔奔沒有來。
    “小徐老師好，對的。奔奔，叫老師?！辈茺愅屏吮急家话?，奔奔沒做聲。
    她有些尷尬，“這孩子就這樣，不喜歡搭理人?！?br/>     徐露葵笑笑，給她倒上一杯水，“奔奔媽媽，你先坐一會兒。我讓老師給奔奔安排一個測試，馬上回來。”
    奔奔其它成績不錯，唯獨英語偏科厲害，考試都不能及格。
    “奔奔，你媽媽給我講過你的情況，我會讓老師給你安排一次測試。你不用擔(dān)心，這個測試只是考量你課程學(xué)習(xí)掌握情況，不會有什么影響?！?br/>     奔奔不做聲，任由徐露葵安排。
    初二的男生，個子已經(jīng)比徐露葵高，臉上有幾顆青春痘，背有些駝。他穿著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人太瘦，顯得衣服空蕩蕩的。
    “小徐老師，怎么樣？奔奔有做測試嗎？”徐露葵一進(jìn)到會客室，曹麗一臉焦急地站起來。
    “奔奔正在做測試的，他很配合老師?！?br/>     “是嗎？在家里老和我反著來，我都愁死了。不怕你笑話，小徐老師，我沒文化，就希望孩子能多讀點書，以后不要像我，天天起早貪黑，也掙不到幾個錢。”
    徐露葵安慰了曹麗一番，問她是否有把孩子近幾次考試的卷子帶過來。
    曹麗又是一番苦水，“孩子不肯，你上次囑咐后我就留心了，給他說過兩次，他硬是不干。這回他來測試，也是我好說歹說，才肯答應(yīng)?！?br/>     “孩子進(jìn)入青春期，有自己的想法和考慮，也很正常。他不讓帶也沒事兒，后續(xù)在我們這邊上課，老師會不定期安排摸底測試，這一點請放心。奔奔馬上要升初三，這段時間挺關(guān)鍵的，現(xiàn)在中考升學(xué)率很低，不到50”
    徐露葵沒說完，就被曹麗打斷，“誰說不是呢，現(xiàn)在這樣兒，我們又沒什么家底，愁都要愁死。”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信號。有同事在早會上分享過，有的家長很喜歡宣泄情緒，她不懂得分辨，還很高興，以為這是客戶信任她的表現(xiàn)，會很快和她簽單。
    事實上，客戶宣泄完情緒，基本都沒有下文。
    許文嶠總結(jié)陳詞，讓大家和客戶交流的時候注意不要跟著他們的情緒走，和客戶適當(dāng)共情是必要的，但是共情的同時要謹(jǐn)記目標(biāo)和任務(wù)，不能偏離軌道。
    曹麗上次來是另一個顧問接待的，他說一談到具體的學(xué)習(xí)細(xì)節(jié)問題，她就打太極，今天看著差不多。不過如果她沒有補課的需求，她也不會浪費時間跑兩趟，還拽著孩子過來？
    徐露葵暗暗忖度。有需求就意味著希望，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棄。
    “奔奔媽媽，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們每天接觸很多家長，各行各業(yè)的都有，不管從事什么行業(yè)，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操心孩子的學(xué)業(yè)，成績好的擔(dān)心考不上重點高中，成績一般的擔(dān)憂考不上普高。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徐露葵和曹麗一起從辦公室出來，已是兩個小時以后。室內(nèi)有空調(diào)，徐露葵還是一身汗。
    她精神高度緊張，時刻注意引導(dǎo)話題。話不能說得過滿，又要能打動曹麗。她覺得自己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曹麗決定給奔奔報一個大班，再加上一對一短期班課程。她開始計劃全報一對一，徐露葵衡量了她的經(jīng)濟(jì)情況，說得很坦誠。
    “奔奔媽媽，從我們的數(shù)據(jù)來看，一對一確實效果很好，不過奔奔，我建議先不要急著全報一對一，你可以先給他報一個短期課，看看奔奔學(xué)習(xí)效果。這樣的話，經(jīng)濟(jì)壓力也沒有那么大。”
    曹麗沒料到徐露葵能誠心實意地為她著想，她非常感激，也吐露了本來的計劃。
    “小徐老師，實不相瞞，我今天來其實也沒想著一定要報課，就是想讓奔奔做個測試，再找?guī)准覍Ρ认?。不過和你接觸下來，我能感覺你很真誠，也很負(fù)責(zé)，我就在你們這里報名吧，以后奔奔還要多麻煩你了?！?br/>     看到曹麗在前臺刷完卡，簽完合同，徐露葵一顆心撲通撲通跳。進(jìn)公司第三個月月末，她終于開單了。
    她迫不及待地敲開許文嶠的辦公室，神采飛揚，“許老師，我的客戶簽單啦，謝謝你?！?br/>     許文嶠看到她的笑臉，也受到感染。
    “非常棒，做得很好。第一次面談，就能拿下客戶，值得慶祝。明晚下班后我們部門一起聚餐吧，咱們這批新同事都很不錯?！?br/>     徐露葵一路笑著回了辦公室，袁圓一看到就猜到了，“我就說嘛，你沒問題的?！?br/>     據(jù)說許文嶠下午也幫張海森簽了一個單，他們這兩個后進(jìn)生終于出業(yè)績了。
    徐露葵回家的路上給陳秀禾夫妻倆打電話，一路嘰嘰喳喳。她先前為了爸媽安心，總在電話微信里自夸，這回她是真做得不錯，貨真價實的。
    “媽媽，我給你說，我現(xiàn)在好有成就感，一想到我和客戶面談能當(dāng)場簽下合同，這感覺，簡直太美了，我要飄起來啦?！?br/>     陳秀禾被徐露葵逗得哈哈笑，“是該高興，確實不錯，記得再接再厲?！?br/>     “媽媽，你是不是接下來要說滿招損，謙受益啦？”
    “你呀，沒大沒小?！标愋愫淘捠沁@么說，臉上笑容一分不減。
    “媽媽，我給你和爸爸都買了禮物，過幾天就會到，你到時記得查收下?！?br/>     “我們什么都不缺，不用買什么禮物。你自己在外，用錢的地方多?！?br/>     “這不一樣，工作有了成績，我就想和你們分享嘛?！?br/>     徐露葵和父母聊著天，兩廂里都高高興興的。她不用再考慮被辭退的問題，今晚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