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果然沒食言,第二天凌晨五點多便起床親自來車送她去片場。對于夏澤這番親自“護花”的舉動童婭一直頗為費解,夏澤從不會管閑事,更不會管她的閑事,這次卻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線,第二天她還沒醒來便已在她門外敲門,并言明只給她十分鐘梳洗,逼得她不得不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爬起來,連妝都沒來得及化匆匆忙忙換了衣服就這么被他給拎到了車里。
趁著在路上的時間打了個盹兒,睡得迷迷糊糊時卻被一聲長鳴的喇叭聲給驚醒,童婭睜開惺忪的睡眼望了望車窗外依然麻黑的天空,腦子依然處在混沌狀態(tài),于是有些不解地望向突然傾身朝她俯過來的夏澤:“干嘛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夏澤親昵地抬手替她撩了撩垂下的發(fā)絲,外人看來一副甜蜜和美的畫面,黑暗中的臉卻是有點咬牙切齒:“童婭你倒是繼續(xù)睡下去看看!”
帶著警告的冷語硬生生將童婭嚇得徹底清醒過來,干笑著一把推開他,趕緊推開車門下車。
夏澤也跟著推門下車,卻出乎意料地伸手攬住她的肩,手還親昵地在她臉上刮了刮,在童婭被他這番舉動鬧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外兼一頭霧水時,夏澤帶著冷意的淺笑聲已在耳邊響起:“早,顧少!”
童婭身子不自覺地微僵了下,循著夏澤的視線往前方望去,看到路燈下立著的頎長身影時愣住,凌晨五點多,他閑得無聊來探班?莫不是蕭語涵昨夜拍戲到天明?
童婭皺眉想了想,記憶中昨晚整個劇組除了補拍柳嘉與黃子平那場吻戲,卻是沒有什么戲要趕的。
“夏少,早!”童婭在仔細回想時顧桓已從燈光下走過來,明晃晃的路燈將他頎長的身軀拉得老長,低沉的聲音也帶了絲春末的涼意,清冷的臉上卻是與那抹冷意截然相反的和煦,唇角劃開的弧度冷銳卻不至于不近人情。
童婭望了望他,又轉身望了夏澤一眼,努了努嘴不說話,既然互看不順眼又何必在那裝和諧。
“沒想到夏少對女朋友倒是體貼周到,這么早竟也親自開車相送。”
摻著涼意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從她身上一掃而過,顧桓望著夏澤說道。
夏澤抿唇一笑:“顧少對旗下藝人倒也是關愛有加,一大清早的竟也來探班。”
顧桓笑了笑:“現在想要挖墻角的這么多,若我這當老板的還不懂得體恤下屬,又怎么留得住人才。”
童婭對于兩人這這樣明槍暗箭地相互較勁表示無力,未免繼續(xù)待下去又傳出顧桓夏澤兩大巨頭因為一個女人徹底翻臉的無聊八卦,童婭很知趣地輕咳了聲,打斷兩人,然后將夏澤搭在肩上的手拉下,轉身對夏澤說道:“我六點鐘有一場戲要拍,還得去準備一下,你們慢聊。”
說著朝顧桓淡淡點了下頭以示歉意,拔腿就想開溜,不料還沒走出一步,手卻被夏澤一把拉住,然后輕輕一轉,在顧桓厲光掠過的墨色瞳仁倒影下被夏澤扯入了懷中。
“我還有工作要忙,不能時刻陪著你,好好照顧自己。”夏澤旁若無人地將呆愣住的童婭扯入懷中,抬手替她攏了攏飛散的發(fā)絲,末了,還不忘低頭在她臉頰上烙下一個輕吻,咳,雖然那個吻并未真正落在臉頰上,只是從顧桓的角度看不過,卻是情人間臨別的輕吻。
他絕對是有意的!夏澤有輕微的潔癖,如果不是必要,夏澤絕不會讓她近身半步,她最初還因不知他這一怪癖而差點被他把整根手臂給直接拆下來,現在突然有意制造這種曖昧,他這是在做給顧桓看?
童婭緩緩轉動有些僵硬的眼珠子,想要將他推開,卻在瞥見他眸底深藏的警告時沒骨氣地將手軟軟垂下,在夏家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動不動就冷臉的夏澤。
“顧少,我還有事得先走了,童婭就麻煩顧少幫照顧著些了。”抬手替童婭順便理了理衣領,夏澤放開童婭,抬頭朝顧桓說道。
“夏少說的是哪里話,童婭是星逸旗下的藝人,顧桓自有義務照顧著些。”
顧桓的低沉的聲音并無絲毫異色,清峻的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淺笑,盡管那笑看著并沒有幾分真。
漫不經心地抬頭望了顧桓一眼,童婭不以為意地暗自撇了撇嘴,她倒從沒發(fā)現過夏澤也有這么幼稚無聊的一面,用這種方式來試探顧桓?她童婭在顧桓心底有多少分量他還會不知?
“那就勞煩顧少了。”淺笑著道了聲別,夏澤心情愉悅地開門上車,臨走時不忘朝童婭吩咐一句“晚上我再來接你”。
童婭冷不丁再次被惡了把,撇了撇嘴想要應夏澤卻已踩著油門一溜煙便消失在了眼前。
顧桓淡淡掃了她一眼,抿著唇一語不發(fā)地轉身,留給她一個冷然孤寂的背影,微黃的燈光將那道頎長俊挺的背影莫名地染上些蕭瑟空寂感。
童婭盯著他的背影沉默了會兒,跟了上去。
“顧少,你今天怎么來了?天還這么早。”跟上顧桓的腳步,盯著他冷峻的側臉,童婭沒話找話道。
顧桓的腳步微微頓住,垂下眼瞼斂去眸中的神色,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徑自往片場走去。
童婭本想就這么轉身離開算了,雙腳卻像是有意志般,有些不受控制地跟著顧桓的腳步。
“童婭,你為什么想要進這個圈子?”聽著身側跟著的細碎腳步,剛走至路燈下,顧桓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道。
“我……喜歡演戲。”沒料到顧桓會突然開口,童婭愣了幾秒后才訥訥答道。
“喜歡演戲嗎?”輕輕咀嚼著這幾個字,顧桓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么。
童婭看著他唇角掛著的那抹蒼涼的淺笑,忍不住問道:“顧少似乎很不以為然?”
顧桓轉頭望她一眼:“我沒這個意思,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童婭挑了挑眉:“怎么說?”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當時我這么問她時她也這么告訴我,心里明明就厭惡得很,嘴上卻非得這么倔。”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顧桓淡淡道,清冷低沉的聲線在初秋的凌晨跌宕開一股飄渺的悵然若失,以及難以言明的懷念。
“或許……她后來是真的喜歡上了呢。”
全身最柔軟的那處微微地擰起,童婭望向燈火闌珊下的蒼茫晨色,輕聲道,微啞的聲音也帶著些許孤寂的味道。
他轉身平靜地望了她一眼,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卻也什么也沒做,轉而望向已搭好景的片場,“待會還要拍戲,趕緊去準備一下吧。”
“嗯。”垂眸輕應,童婭轉身便往化妝間走去,晨色容易使人迷醉,待得久了,都要溺在這片寧靜中了。
他看著她的身影從眼前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化妝間,然后有些疲憊地倚靠著身后的路燈桿,閉上眼,長指輕揉著眉心。
“顧少……您沒事吧?”正凝神在眉間那點時,助理林和擔憂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顧桓停下揉眉心的動作,卻沒有睜眼,只是淡淡應道:“我沒事。”
“顧少,現在還六點不到,您要不要先回車里再休息一會兒?您昨晚已經一晚沒睡了。”
小心覷著他的神色,林和忍不住建議道,昨夜他陪著他在公司加班了一晚,五點多看著他起身時還以為他是要回去休息,正要松一口氣,卻不想他卻是來片場。
自從六年前葉那件事后,顧桓幾乎是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整天沒日沒夜地忙碌著,他雖不肯承認,但只要是他身邊親近之人,任誰都看得出他不過借由超額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卻沒有人敢去勸他,若是一個人在最不堪一擊的時候連唯一能轉移注意力的支撐都沒有了,那個人便也要完了。
“林和,你有沒有因為一個女人而整夜地做噩夢整夜地失眠過?”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顧桓只是淡淡地問道,暈黃的燈光撒在昂起的俊臉上,柔和了些許凌厲的棱角。
“……”林和沉默地望著他,皺了皺眉后終究忍不住,“老大,您真沒事?”
“林和,如果一個將你折磨了整整六年你也一直以為她早已不在的人突然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幸福地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怎么做?”閉著眼,顧桓沒有應他,只是繼續(xù)輕聲問道。
“如果她真愛這個男人那個男人也愛她的話,那就祝福她。”
“祝福她?”顧桓倏地睜開眼,望向他,黑眸掠過一絲沉冷,“要怎么祝福她?看著她滿臉幸福地嫁給別的男人,然后看著你的女兒喚那個男人‘爸爸’,你卻得繼續(xù)假裝她真的已經不在了,繼續(xù)因為她整夜地失眠?”
“顧少,現在調查還沒有什么結果,童小姐或許只是長得像葉小姐而已,而且琦琦未必就是童小姐的女兒,您還是先別寄予這么高的期望。”
雖有些不忍,林和卻忍不住提醒道,希望越大,結果卻是往往失望越大。
“我以前也總是這么告訴自己,她只是恰巧長得像她而已。”顧桓往化妝間方向望了眼,轉身往停靠在外面的銀色邁巴赫走去,“林和,這世上沒有這么多湊巧的事。”
湊巧長得像她,湊巧左手食指有一道疤,湊巧與從不同外人接近的小白打鬧成一片,湊巧身邊有個夏澤……甚至,湊巧身邊有個五歲的小女孩,還湊巧地長得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