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浩你要干嘛?”被余浩這一系列動作撞得頭暈眼花,童婭掙扎著坐起身,甩了甩有些暈沉的腦袋,朝余浩怒聲道。
“開車!”余浩聲音沉冷,“否則就換我來開。”
童婭莫名地望他一眼,看到他時不自覺地有些怔愣。余浩怎么會瘦削得如此厲害?原本英俊飽滿的臉頰有些凹陷下去,臉色也有些不同常人的蒼白。
雖說前幾次見他便察覺他比六年前瘦削了些,但也不至于像此刻這般瘦削憔悴得厲害,也不過才幾天沒見而已,hc遇到的那點小麻煩難道會迅速透支了他的健康?
童婭直愣愣地望著他的眼神讓余浩有些難堪,臉色迅速沉了下來,手拽著她的手臂一用力便將她給拽到了他的位置處,他跟著彎腰,很快便與她換了位置,向她攤開手,“鑰匙!”
童婭回過神來,人也冷靜了下來,“你到底想干嘛。”
拿著鑰匙的手捏緊,想不動聲色地扔入包中,卻被余浩察覺,一把將鑰匙奪了過來,插入車孔,很快便啟動了車子。
童婭看他不理,手拉著旁邊的車門把手便要將車門推開。剛才她已鎖了車,余浩能進來,想來必是將那鎖給撬了。
“不用白費力了。我已經將車門鎖死了。”她的手剛碰到車把手,余浩嘲諷的話語已在耳邊響起。
童婭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把手已被一根粗壯的鐵絲纏繞著,與后車廂的車門把手緊緊扭在了一起。
她摸不清余浩的目的,但現在的余浩讓她莫名心驚,也不知他要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來,心底掠過不安,強自鎮定,望向余浩,“余浩,你這是綁架!”
唇角勾起嘲諷的冷笑,余浩一個打轉,已利落地將車子開了出去,融入了眼前的車流中,
車子開得飛快,在往來的車輛中快速穿梭。
“余浩,你瘋了,先停下來。”看著余浩玩命似的在馬路上飆車,童婭心里的不安加劇,望向余浩,轉身沖著余浩高聲道。
余浩卻恍若未聞,只是勾著冷笑道,“葉,那天叫你跟我走,你不愿,既是如此,今天我就親自帶你走。”
童婭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卻見他神色不似在開玩笑,看著似是已籌謀已久。
“你要帶我去哪?”穩了穩心神,童婭放緩了語氣,平靜問道,握著包包的手悄然探入包包中,找著手機便就著撥號鍵連摁了兩下。
現在余浩在開著車,且不說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激怒了他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事來,只能盼著電話能夠撥出去有人能聽到這邊的對話。
余浩轉頭望她一眼,視線似是自她藏在包中的手一掃而過,童婭心微微懸緊,還以為余浩發現了什么,卻見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將視線移回她臉上,淡淡應道,“碼頭。”
“什么碼頭?”b市有兩大港口。
“橫灣。”余浩答著,稍稍放慢了車速,轉過頭,望著她,神色也放緩了下來,“葉,我們離開b市。”
“余浩,我不能跟你走。”童婭望著他,聲音隱約有一絲哀求,“余浩,你既然已經知道當年的錯不在爸爸,你又何必要再錯下去?當年的事我不與你追究了,你還年輕,回頭重新開始不行嗎?為什么就非得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余浩望著她,不說話,許久,才緩緩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葉,我回不了頭了。”
童婭以為他說的是hc非法集資的事,問道,“你非法集資了多少錢?”
“與那無關。”
童婭不解,余浩卻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道,“葉,我們一起離開這里,陪我一段時間。”
“不,我不能跟你離開。”童婭很堅決。
“這可由不得你!”余浩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聲音也冷了下來,車速突然加快,快速往橫灣港口碼頭駛去。
童婭氣急,聲音亦跟著冷了下來,“余浩,你這是在綁架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余浩轉過頭,“所以別再試圖激怒我,我不保證會不會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來,瘋子是無任何理性可言的。”
“……”童婭瞪著他望了好一會兒,疲憊地扔下一句“你會后悔的”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沒再說話。
余浩看她安分了下來,抿了抿唇,也沒再說話,只是踩下了油門,加快了車速,往橫灣碼頭駛去。
童婭疲憊地靠著車窗閉目休息,現在既然下不了車只能到碼頭再想辦法了,剛才那個電話撥出去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接,她知道她撥的電話是顧桓的,通訊錄上的已撥電話的第一個就是顧桓的,她今天約他出來時打過電話。
從市區到橫灣碼頭需要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余浩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將車子停放妥當,余浩已不顧童婭的反抗強拉著她往檢票處而去。
“救……”童婭腳剛著地便趁著余浩不注意呼救,不想余浩像是早有所料般,還沒等她將話說完已疾手捂住她的嘴,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了她腰間,冰冷的觸感透過輕薄的布料,在肌膚間流竄,童婭身子瞬間僵硬,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余浩那張冷然的臉。
余浩平靜地望著她,壓低了聲音,“葉,乖乖配合我,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別不相信,反正我也活不長了,我非常樂意拉著你下去陪著我。”
說話間抵著她腰間的匕首警告似地往她腰間移去,鋒利的刀刃劃破了衣服,冰冷的刀刃直接與肌膚相觸。
童婭身子僵得更厲害,冷冷望著他,咬牙低聲道,“余浩,你不是人!”
余浩冷笑,“配合我就是。”
說著松開捂著她嘴的手,狀似親密地擁著她往外面而去,抵在她腰間的匕首借著他身上的西裝遮掩,旁人并未瞧出異樣。
童婭被迫僵著身子隨他往外面而去,正暗自焦急地想著脫身的辦法,伴著一聲細小尖銳的輪胎摩擦地板的聲音,一輛紅色的士倏然停在她與余浩面前,車門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放開她。”顧桓沉著臉,冷聲道。
童婭望向顧桓,明顯松了口氣,她倒是沒想到顧桓會趕來這么快。
余浩冷笑,“顧少來得倒是快。”聽著似是早已料到顧桓會來般。
童婭眼底掠過疑惑,望向余浩,余浩低頭望她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動作。”
“余浩,是個男人的話就別拿女人當籌碼。”顧桓臉色更沉,緩緩朝余浩而來。
“別過來。”余浩抵在童婭腰間的手倏地一番,匕首已抵在了童婭脖子上。
顧桓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嗓音愈加冷沉,“余浩,她是你的妹妹。”
紅色的士停在路邊本已引起騷動,如今余浩突然將匕首抵在葉脖子上,附近的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紛紛尖叫著逃開。
這邊的騷動驚動了巡邏的警察。警察也察覺到了這邊的異狀,快步跑了過來。
余浩看著漸漸圍攏而來的警察,卻恍若未覺,只是拖著童婭,一邊往右側空曠的碼頭而去一邊冷著聲音道,“我沒有妹妹。”
“把人質放下。”幾名警察趕了過來,看到有人劫持人質,已利落地拔出了槍,其中一名看似隊長的警察朝顧桓問道,“怎么回事?”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余浩抵在童婭臉上那把匕首,顧桓簡短應著。方才他突然接到童婭電話,卻沒聽到她說話,只是在與余浩爭執,也隱約猜到了她處境不妙,匆匆趕了過來,卻沒想到余浩會突然堂而皇之地挾持童婭,這么做分明是要故意制造騷亂引起警方注意的。他竟猜不透他這么做的原因。
童婭沒想到一下子會有這么多警察過來,急急地轉頭朝余浩道,“余浩,你不要命了嗎?”
因轉頭過猛,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冷不丁在脖子上劃開一道口子,童婭不自覺低聲痛呼,余浩垂眸望她一眼,眼底似有一絲愧色劃過,但很快被冷漠取代,只是拖著她一步步往后面的海邊退去,也不應她。
警察亦步亦趨地跟著。
顧桓黑眸復雜地望了眼童婭脖子上慢慢沁出的那抹血色,望向余浩,聲音卻緩了下來,“余浩,有什么事我們大家坐下來慢慢談,葉縱然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們也曾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了。”
余浩卻并未因顧桓的話而有所,只是繼續冷笑著道,“我們沒有什么好談的。我今天就是要葉陪著我,要么陪我活,要么就陪我一起死。”
“余浩,你先冷靜點,我答應你,我陪你一起離開。”望著身后不知不覺已近在咫尺的海洋,童婭生怕他真的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來,只能耐著性子安撫。
警察也跟著溫聲勸道,“先生,既然這位小姐已經答應你,先把武器放下,有話慢慢說。”
余浩沒理會,只是低下頭,垂眸望向童婭,聲音有些啞,“葉,你什么時候也開始將我當三歲小孩哄了。”
“我沒騙你,我愿意跟著你一起走,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我想活著。”既然是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她為何要選擇一起死。
“葉,謝謝你。”余浩突然笑了,沒有嘲諷,沒有冷漠,只有濃濃的苦澀,“可惜,已經晚了。”
說話間握著匕首的手倏地一用力,看似就要往童婭脖子狠狠抹去,“碰”的幾聲槍聲響起,伴著重重的匕首落地聲,童婭驚慌地轉頭,卻見余浩朝她露出一個似是解脫也似是釋然的微笑,手用力將她往外一推,受傷的身子已翻過欄桿,墜入海中,瞬間將那一小片海域染紅,但很快被翻滾的海浪吞噬,連帶著他的身體。
“余浩!”攀著欄桿,童婭驚惶喚道,卻已遍尋不著他的影子。
顧桓也已沖了過來,將她緊緊摟入懷中,連聲安撫,童婭卻只是盯著細浪翻滾的還沒失神。
后面的警察已開始忙著安排打撈犯人,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將人打撈上來,余浩被打撈上來時已斷了氣。
童婭有些失魂落魄地望著地上直挺挺躺著的尸體,眼睛干澀,卻流不出淚來,只是覺得滿心空蕩蕩的,而且渾身發冷。她從沒想過余浩會死,即使當年被他害得這么慘,也從沒想過要他死。他是故意尋死的,故意將她挾持到海邊,故意讓警方誤以為他要殺她才朝他開槍,墜入海中的時候,若是他有求生欲%望,即使受著傷,依他的泳技他完全可以從海水中掙脫出來讓人營救,而不是任由海浪吞噬,他根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
只是,他為什么要尋死?童婭沒有答案,她只能等警方破案。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別難過了,這樣的結局對他而言,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溫暖的感覺自四周縈繞而來,將她裹住,顧桓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勸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童婭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只是木然地任由他摟著,待身上的寒意慢慢散去,才起身,隨警察回去錄口供。
錄完口供時已是晚上,顧桓看她餓了一下午,本想帶她去吃些東西,童婭不想去,顧桓卻堅持要她隨便吃點。童婭因著今天的事,情緒一直壓抑著,看顧桓堅持,壓抑了一下午的情緒突然爆發開來,有些失控,冷著臉不理顧桓轉身就走。
顧桓冷著臉拉住了她,硬是將她給帶上了車,親自送她回去,依她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宜自己一個人開車。
顧桓開的是童婭的車,中午和童婭吃完飯時便去了隔壁的帝星見客戶,車子讓林和開去接人了,沒時間等林和回來,臨時在路上打的過來的,因而只能用童婭的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顧桓靜靜地開著車,童婭疲憊地倚靠著車窗,面無表情,眼神有些空洞。
因著之前的的爭執,車里的氣氛有些沉悶。
“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是想強迫你什么,但是你再不好受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顧桓終是受不住這車里的沉悶,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她的胃一直不好,一餓得久就疼得受不了。
童婭神情未動,沒有絲毫反應,只是疲憊地倚著車窗,閉上了眼睛。
顧桓望她一眼,看她不應,也就沒再開口。
將車開入市區的時候經過一段環形立交橋,下橋是坡路,顧桓腳下略微一踩,神情倏地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握緊,手上的青筋隱隱浮現,車速卻并未減下來,反而越駛越快。
一直靠著車窗未動的童婭看著外邊飛掠過的景致越來越快,抿了抿唇,卻并未說什么。
“葉。”顧桓突然喚道。
童婭沒有反應,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還在為剛才顧桓強行帶她上車而生悶氣或是因為余浩的死而內疚。
“你這車子多久沒送去讓人檢修了?”
“差不多三個月吧。”童婭終于有了反應,卻并未望向他,只是平靜道,“上次送去檢修沒什么問題,我這陣子也基本不用,就沒送去。”
“最近有開去過什么地方嗎?”
童婭疲憊地搖搖頭,沒有應,這車除了上次去見余浩開去過帝星及今天用了一下,一直放在夏園的車庫里不用。
“葉。”顧桓突然喚道,聲音隱約有些低啞,喉間似有什么堵著般,語速也極慢。
童婭緩緩轉過頭,有些失焦的視線落在他平靜的臉上。
“如果,”顧桓轉過頭,趁空望向她,徐徐開口,“我現在讓你離開嚴卓,留下來,你……會不會答應?”聲音比方才低啞了幾分。
童婭望著她,臉上的神色未動,上齒卻慢慢咬著下唇,許久,才有些遲疑地緩緩搖頭。她現在思緒一片混亂,她不知道,她是否會愿意留下來。
顧桓笑了笑,帶著淡淡的自嘲和苦澀,視線已自她臉上收回,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而后微微放松,又再次握緊,終于再次開口,低啞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隱約透著些的蕭瑟及希冀,
“葉,你……能不能……再對我說一次那三個字?最后……一次。”
童婭望向他,緊咬著唇,許久,才緩緩道,“我……說不出口”
她知道他要聽的是哪三個字,只是,早過了當年的懵懂無知,她已無法再輕易將那三個字說出口,現在腦子里一團亂,余浩的死,她的愛情,連她自己都已理不清,是不是真的如自己以為的,放下了。
顧桓自嘲地笑了笑,“葉,六年來,我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再次聽到你親口對我說那三個字,看來,我等不到了。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和琦琦。”
童婭莫名其妙地望他一眼,卻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陡地一旋,飛速疾馳的車子便如同斷線的風箏般猛地往路邊的大樹沖去。
童婭驀然瞪大雙眸,“顧桓你……”
“剎車壞了。”顧桓平靜地應完,在車子撞上樹桿的瞬間,已飛身將童婭緊緊護在了身下。
尖銳的撞擊聲,伴著路人的尖叫及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車子撞上樹桿造成的震蕩震得童婭五臟六腑仿佛要破腔而出,右邊腰側也被身后的把手鉻得似是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靠門的手臂被撞擊得似是斷了去,疼得她幾乎昏死過去。
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身上米白色的上衣上,瞬間便染出一朵大大的血花,妖艷而怵目。
那不是她的血,不是她的血。
恐懼如一張無形的網,瞬間將她緊緊攫住。
顧不得渾身的傷痛,童婭推擠著緊壓在身上的顧桓,“顧桓,顧桓……”
聲音顫抖而破碎。
除了緊緊將她箍在身下的兩只手臂以及大滴滾落的血,顧桓沒有絲毫的反應,連一個清淺的呼吸都沒有。
童婭仿佛瞬間墜入冰窟,渾身冰冷,連同心臟,都仿佛被凍住,只有滿滿的冷,以及,揮之不去的恐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