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正常上課后,早自習前又加了二十分鐘的早讀,吳嵐工作忙的時候顧不上梁月彎,她從小學開始就是習慣了自己按時按點起床弄早飯。
冰箱里冷凍著提前買好的歐包,梁月彎只用微波爐熱了一個,因為薛聿已經連續遲到一個周了,直接曠掉第一節大課,名字掛在教學樓門前的黑板上都不用擦。
遲到名單旁邊就是成績光榮榜,年紀第二的成績顯得猖狂無比。
梁月彎不喜歡喝牛奶,家里的酸奶喝完還沒來得及補,巴掌大的芋泥歐包她吃到一半噎住了,就先放到桌上,去陽臺把晾干的衣服取下來。
她轉身進臥室之后,薛聿房間的燈就亮了,只開了盞臺燈。
薛聿搬過來住的第二天就把梁月彎的作息摸透了,她每天早起半小時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門,他故意遲到,她知道他不會起那么早后,第二天先多睡五分鐘,第三天再多睡十分鐘。
輕掩著的房門原本只有一條細縫,因為窗戶開著,被風吹得又打開了一些,微黃的光線泄出來。
薛聿往客廳走,在某一個地方突然停下腳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房間里看。
她背對著房門的方向,大概是不知道房門沒有關好,或者,是以為他還在睡,這個時間根本不會遇到。
房間昏暗,窗外絲絲微弱的光亮仿佛在朝著她收攏,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那層朦朧的光暈里。
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但其實……是桌上那塊吃了一半的面包。
梁月彎轉身前一秒,薛聿邁開雙腳像是剛從臥室出來。
他打著哈欠,眼睛都還沒睜開,頭頂翹著幾根呆毛。
梁月彎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干巴巴地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早,”薛聿胡亂揉了揉短發進了廁所。
梁月彎咬著半塊面包換鞋下樓,去車站等公交。
公交車還有三分鐘才到,梁月彎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碎石子,猶豫著要不要去買杯豆漿。
“發什么呆?”耳邊響起一道好聽的聲音。
梁月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推著往前幾步上了車,司機起步猛,車里搖晃得厲害,她抓著扶手站穩后差點撞到薛聿,回頭時目光恰好落在少年喉結的位置。
梁月彎不露痕跡地往后退了半步,腳尖稍稍踮起才勉強到他肩膀。
初一的時候明明比她還矮。
吃什么了,長這么快。
“刷卡,”薛聿自然地從她手里拿過公交卡,“我沒帶零錢,幫我刷一次。”
只有兩站,梁月彎平時都是站著,但現在薛聿離她太近,隨著車身晃動,兩人手臂偶爾會碰到。
路口紅燈,她順勢坐到車門旁的座位,薛聿也跟過去了。
他又沒有穿校服。
一只手握著扶手,t恤下擺因為手的動作被往上帶,梁月彎腦海里莫名閃現出少年在球場撩起衣擺擦汗的畫面,有些不太自然地偏過頭看向窗外。
薛聿把公交卡還給梁月彎,她拿著的面包一口沒少。
“吃不完?”
“嗯,太大了,我吃一半就夠,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她動作很輕,連睡眠特別淺的吳嵐都不會被吵醒。
薛聿沒看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去學校學習啊。”
畢竟已經高三了,家長和老師都抓得緊,這話別人可能會信,但梁月彎不會,她曾經也懷疑過薛聿沒在外面玩的時候是不是都在偷偷看書。
后來多次事實證明她確實想太多,他就是純粹的腦子聰明。
“總不吃早飯不難受嗎?”梁月彎實在不知道聊什么。
薛聿笑了笑,“你這不是幫我帶了。”
梁月彎沒聽清。
下車后,薛聿走在她右邊,把她吃過的面包拿過去,三兩口吃完,又跑到小吃店買了兩杯豆漿,插上吸管遞給她一杯。
時間還早,從校門口一路到教學樓都沒有很多人,梁月彎還是下意識地和薛聿拉開距離。
豆漿是現磨的,紙杯還有點燙手。
她慢慢踩著臺階往上走,薛聿的步子也放慢了一些。
她習慣把頭發扎成高馬尾,露出漂亮的天鵝頸,薛聿想起好幾年前她上完興趣班后穿著舞蹈服回家,外面只套了一件薄外套,修身舞蹈服勾勒出她纖細勻稱的骨架。
校服裙擺拂過手背,癢癢的。
許是他的目光過于頻繁落在她身上,她抬頭看過來,雙眸清靈靈的,唇邊粘了點豆漿。
薛聿忽然有些燥,天氣明明已經轉涼了。
“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
“啊?也沒什么,作業好多,如果能早點寫完,可能會和同學去公園。”
薛聿點了點頭,沒太在意,他原本就只是隨便問問,“下晚自習了就在這兒等我幾分鐘,一起回去。”
“……不是有人接送你嗎?”她并不是很樂意。
“王叔回來幫我爸辦事,順便送送我而已,昨天就走了。”
“哦,”梁月彎遠遠看見一大波學生從宿舍區過來,跑在最前面的女生和她同班,坐在她前排,開學第一天就在討論薛聿。
梁月彎從路口拐過去,“我走這邊,拜拜!”
薛聿都來不及叫她。
聞淼永遠都是踩著點進教室,人還沒坐穩就從書包里拿出飯盒,又拆開一包海苔,揉碎了倒在三明治上,擺成一顆心形。
梁月彎背書間隙還要替她放風,時不時得往門口和窗戶的方向看一眼。
“你親手做的啊。”
“怎么可能,便利店買的,”聞淼把東西收進課桌,三明治是給隔壁班那個黃毛體育生的,她送了一陣子奶茶之后又開始送早餐,“中間切一刀,我一半,他一半,這樣勉強能算是間接那什么了。”
聞淼意味深長的笑讓梁月彎怔了一瞬,薛聿吃了她吃過的面包,那是不是也算……
不對,不能算。
小時候這樣的事太多了,她啃過一圈的蘋果吳嵐都會給薛聿分一半,喝同一瓶奶、用同一個碗吃飯更是常事。
不算不算!
薛聿發現梁月彎不僅晚上沒等他,早上也比之前起得更早了,明明住在一起,卻見不到。
歷史老師請假,臨時調課換成數學,梁月彎各科成績都不差,但也并不突出,薛聿經過教室的時候,她后桌的男生在給她講題。
從往年每一屆高考成績來看,文科打不過理科,高分基本都在理科班。
高二期末的分班考試,付西也是全年紀第一,高三理科年級主任是他叔叔,老師們也說他優中選優更適合理科,他最后卻出乎意料地選了文。
這是梁月彎和他同班的第三年。
他有自己的一套解題思路,梁月彎一步跟不上,后面的就更難聽懂了,很容易走神。
“梁月彎。”
“嗯?”她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應聲。
站在窗戶外面的薛聿身體擋住了太陽,五官浸在陰影里,看起來不怎么高興。
他靠著墻,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懶散,眼里帶著點笑,剛才他那莫名的情緒似乎只是梁月彎的錯覺。
薛聿半個身子探進窗戶,微熱的呼吸落在梁月彎耳邊,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你有什么事嗎?”
“有沒有多余的筆,借我一支,”薛聿手伸進去,隔開了教室里距離過于親密的兩人,“我們班下午要考試。”
“有,等一下,”梁月彎給他找筆。
付西也不露痕跡地打量薛聿,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也知道分班考試空了道大題沒做也還是第二。
為了借支筆,跑幾層樓。
他太惹眼,已經有很多同學頻頻往這邊看,梁月彎把筆遞給他后就要關窗戶,“快上課了,你趕緊走吧。”
“還早著呢,哪題不會,給我看看,”薛聿半點不著急,自然地拿起梁月彎桌上的面包,“又剩一半。”
他直接往嘴里喂,梁月彎想都沒想就要搶,他身體往后踉蹌幾步,扶著外面的陽臺才站穩,眉頭皺得緊,像是痛得厲害,勉強忍著才沒出聲。
梁月彎想起昨天晚上吳嵐提過一句,說他打球扭傷了腳。
“腳崴了?”
薛聿順勢靠著欄桿,有氣無力地,“沒事。”
“薛聿你別亂動,去醫務室。淼淼,一會兒上課你幫我跟老師請假。”
“好,你去吧。”
聞淼趴在窗臺上,探著頭往走廊那邊看,薛聿跟斷了腿似的被梁月彎扶著。
“誒呦,好柔弱哦。”
秦悅小聲問,“他們認識啊?”
“我不知道,沒聽月彎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