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又試了試。
真的抱不動。
而大小姐的身材, 看著很苗條, 摸起來也苗條, 只是有點不太軟。
難道練武之人, 肌肉密度比較大?
但自己上輩子同樣是從小練武之人,體重也在正常范圍之內(nèi)。
林疏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只能歸結(jié)于自己這具身體還是太孱弱。
那么問題就來了, 他該怎么把大小姐帶回去?
抱是抱不動的,除非拖走。
但拖走這個動作,畢竟不大好看。
大小姐這么一個金尊玉貴的女孩子,公主抱尚且有失尊重, 拖死狗一般拖著——是萬萬不能的。
林疏看了看貓:“清圓, 你能幫忙么?”
貓方才被摔了一下, 懷恨在心,并不應(yīng)他。
林疏很絕望。
他思考了一下對策,最后把那瓶聚靈丹拿了出來, 決定嗑一丸——那樣以后,自己體內(nèi)就有了靈力,可以輕而易舉抱著大小姐飛回去, 只不過經(jīng)脈很疼罷了。
反正要治療大小姐的靈力失控,早晚都得嗑。
他取出一丸,正要吞下去的時候, 貓“喵”了一聲。
他正眼看貓。
貓斜眼看他。
如此這般大眼瞪小眼片刻,林疏感到貓的靈力在自己身邊聚攏了一下,大小姐的身體立時變得輕盈無比。
他道:“多謝。”
——貓到底是疼自己的。
他抱起大小姐, 往前走去,貓則在地上走,邊走,邊玩地上的花草。
出了后山,到了碧玉天的竹海,竹海中有風(fēng),吹起大小姐的紅衣來,很是好看。
林疏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大小姐靠在自己的肩上,黑發(fā)披散,闔著雙目,長睫如羽。
因著昏迷,那張常讓人覺得盛氣凌人的臉此時略有蒼白,多了一分易碎的脆弱。
簡直不像是現(xiàn)實中會有的人。
他險些被路上的石子絆倒,只好移開目光,繼續(xù)看路。
竹海中的小徑上,偶爾有弟子走過,注意到了他懷里的大小姐,眼神驚訝,竊竊私語。
學(xué)宮中的消息傳得實在太快,路才走到一半,鳳凰山莊的幾個姑娘就得了消息,火燎一般跑過來,一疊聲喊“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了?”“大小姐昏倒了?”
到了近前,凌寶清問:“林疏!大小姐怎地昏了?可是受了傷?昏了多久?”
林疏道:“突然昏了,沒受傷,一刻鐘。”
凌寶清焦急跺腳:“沒有受傷,好好的人,怎么就昏了?”
凌寶鏡道:“無論如何,先把大小姐送回去,再去術(shù)院請醫(yī)師來。”
林疏道:“不用了。”
“嗯?”
“她靈力失控,我可以傳功。”
凌寶清道:“你分明沒有靈力。”
凌寶塵道:“莫多說了!先回去!”
凌寶清接過大小姐,凌寶塵帶上林疏,不消片刻便飛回了驚風(fēng)細(xì)雨苑。
回到苑里,這動靜又把越若鶴越若云兄妹招了過來,幾個人圍在大小姐床邊,俱是十分關(guān)切。
林疏被這許多道目光注視著,吃下一顆聚靈丹,勉強(qiáng)壓制住四肢百骸驟然炸開的疼痛,握住大小姐的右手,運(yùn)起本門功法,將靈力緩緩輸送入大小姐經(jīng)脈中。
可能是血脈相同的緣故,大小姐的靈力,和表哥的靈力,竟然相似到了十分去,察覺不出任何區(qū)別。
因此,傳功的情形也和上次表哥昏倒時一樣,霧白的靈力乍一遇到那酷烈的紅色靈力,兩者立刻交匯、相融,化作混沌,在經(jīng)脈中緩緩消散。
不過,大小姐這次的情形卻比表哥要兇險,半個時辰的藥效過去之后,林疏又吃了兩丸聚靈丹,繼續(xù)運(yùn)功。
功法在心中往復(fù)運(yùn)轉(zhuǎn),寒霜一樣的靈力在全身經(jīng)脈中緩緩流動、運(yùn)轉(zhuǎn),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恍惚間又回到上輩子,盤膝坐在師門舊址的大殿里,夜深,窗外有簌簌的雪聲。
又過半個時辰,大小姐體內(nèi)最后一絲亂竄的靈力也終于消散,經(jīng)脈重歸平靜,蒼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林疏欲收回手,手指卻被大小姐無意識輕輕拉住。
林疏:“?”
這時,凌寶塵輕輕道:“寶清,我方才想起來了。你記得么?莊里的老人說,大小姐五歲的時候也昏過一次的?”
“什么時候的事情?”寶清道。
“你總是多忘事,”凌寶塵道,“十一二歲的時候,過新年,我們在爐子邊聽重熙姑姑講故事,提起過,大小姐是鳳凰血——”
“啊!”凌寶清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她看向林疏,道:“林疏,你且細(xì)聽,看大小姐這次昏倒是不是也是這個緣故。”
寶塵道:“我們雖都姓凌,可那是莊主的賜姓,不是鳳凰山莊的血脈。山莊的嫡系血脈有特殊之處,血脈愈好,天資便愈出眾,愈能真正發(fā)揮山莊心法的效用,諸如那‘涅槃生息’——就算是嫡脈中,也只有天賦最好的能夠使出。”
林疏“嗯”了一聲。
“若是最好最好的血脈,便和我們山莊的先祖一模一樣,血中帶有金色,叫做‘鳳凰血’。重熙姑姑說,我們大小姐就是‘鳳凰血’。然而,天妒英才,有鳳凰血之人,天生便與離火之氣相合,離火氣息在經(jīng)脈中自動積聚,過濃之時便反噬主人,有此血之人,大多幼年夭折。”
林疏默默想,原來是遺傳病。
“姑姑說,大小姐五歲時便犯過這樣的病,昏迷一百日不醒,山莊請來天下神醫(yī),皆無計可施。”凌寶塵略不好意思道,“只是我們幾人那時候要么太小,要么還沒有進(jìn)山莊,都不知道此事,只是從姑姑處聽來了只言片語——最后,一位白衣的仙君飄然來到山莊中,以獨(dú)家的法門治好了大小姐——我們只知道這些了。”
林疏便明白了。
自己的靈力與大小姐的靈力能夠完全抵消,并不是巧合,世上的功法千千萬萬,靈力也有千千萬萬種,并不是可以輕易抵消的。
那位仙君約莫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師父,桃源君。
桃源君出身劍閣,自己也出身劍閣,靈力一脈相承,故而都能治好大小姐的靈力失控。
大小姐是鳳凰山莊上上下下的心頭肉,桃源君救了大小姐,于鳳凰山莊便有莫大的恩情。
但大小姐這病又會復(fù)發(fā),而桃源君恰好有一個徒弟。
桃源君和山莊便結(jié)為親家。
這樣一來,大小姐的病可以解決,徒弟日后的生活亦是無憂。
他正想著,忽聽凌寶塵喚了一聲:“林疏?”
林疏:“嗯?”
“你......”凌寶塵遲疑道:“你臉色不對......沒事吧?”
“沒事。”林疏道。
他緩緩散去身上靈力。
劍閣地處極北孤寒之地,內(nèi)功心法冷如霜雪,有時會影響人的性情。
凌寶塵問:“那大小姐的情況,與我們說的,可是相同?”
林疏:“是。”
凌寶清奇道:“小林疏,你居然可以治好么?”
林疏點點頭。
幾個女孩子俱是松了一口氣:“那便太好了。”
凌寶鏡更是道:“大小姐原先就曾說林疏并不簡單,果然如此!”
凌寶塵道:“真好。”
此時,夜已深了,林疏道:“你們回去睡吧,我看著。”
這一間房里,裝下這么多人實在不易。
姑娘們又確認(rèn)了一下大小姐此時已經(jīng)無礙,這才與越家兄妹一同離去。
她們走到門口,林疏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凌霄也會這樣么?”
他現(xiàn)在有點懷疑一件事情。
“你是說大公子?這我們卻不知道了,大公子不在山莊住,又不愛回家,幾年也見不了他一面。”凌寶鏡道。
凌寶塵想了想,又道:“不過,大公子既然能夠領(lǐng)悟‘涅槃生息’功法,血脈一定不會弱——還真的有可能也是鳳凰血。”
林疏“嗯”了一聲。
房間里又留下林疏和凌鳳簫兩個人。
男女有別,封建社會更是如此,他自然不能坐大小姐的床,因此傳功是半跪在床前完成的。
但大小姐的房間里,地面上鋪著華貴的厚絨毯,與床上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他右手被大小姐牽著,不好動,便把左臂橫在床沿上,將腦袋埋在臂彎,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
劍閣的功法大抵都是這樣,那天看到的云嵐,性格也十分清冷淡漠。
過了一會兒,運(yùn)轉(zhuǎn)功法帶來的影響徹底散去,他才終于恢復(fù)到正常的狀態(tài)。
貓在旁邊輕輕“喵”了一聲。
林疏抬頭看它,道:“我沒事。”
貓歪了歪頭,從桌上跳到床上,蹭了他幾下。
林疏覺得它非常可愛,笑了一下。
貓又跑到大小姐身邊,團(tuán)起來,似乎打算睡覺。
林疏看著呼吸均勻,仿佛睡美人的大小姐,想起了正事來:“......”
所以,桃源君,就是這樣,把小傻子賣給了鳳凰山莊,賣給了大小姐?
于是,他就有了富婆,被包養(yǎng)之余,只需要給表哥和大小姐治一治病。
那桃源君又去了哪里呢?
而想到表哥,林疏又疑惑起來。
他仔仔細(xì)細(xì)打量大小姐的輪廓,確實能看出大小姐與表哥長得非常相似。
兩個人的經(jīng)脈也相似,靈力更相似,這沒什么,畢竟是一家人。
但是,在他要抽手的時候,那個無意識地抓住的動作,實在是過于熟悉了。
林疏感覺這件事情有點不對。
他又想到了幻蕩山上發(fā)生的那些事情。
假如整件事情都是南北雙方的斗智斗勇的話——
為了引蛇出洞,□□細(xì)露出馬腳,大小姐不能出現(xiàn)在幻蕩山上,否則奸細(xì)畏懼大小姐的實力,就不會出手。
但是,又需要一個能夠鎮(zhèn)得住場子的人在山上,以防出事——就有了表哥在。
那......有沒有可能,大小姐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易容成了表哥?畢竟大小姐有無數(shù)幻容丹,還能用“玄絕化骨功”自由變化骨頭的形態(tài)。
萬一真的是這樣,那簡直太可怕,大小姐演技又過于逼真,竟沒有任何人看出不妥。
尤其是最后告別的時候還鄭重其事地送了簪子,像真的一樣。
他覺得這個猜測不大可能,可又覺得有點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疏目寸光:形容林疏總是蒙在鼓里,猜不透真相的樣子。
韶安勿躁:看到寶寶那么呆,韶哥就放心了。
劃重點:記住這個牽手手的動作。
第一卷快要結(jié)束啦,一共三卷=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