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好像是因為種種原因,一家人吃飯之時,流轉(zhuǎn)著一種很妙的氣氛。
韓東不知道岳母等人是什么感覺,他是覺得這頓飯是他從跟夏夢結(jié)婚后,最特別的一次。
他以前很多時候會將不得不在一起的吃飯時間視為折磨。
岳母態(tài)度尖銳,不友善,居高臨下。夏明明挖苦冷語,語帶輕佻譏諷。他的老婆夏夢多半時間一言不發(fā),吃過就走,冷淡入骨。
慢慢的,一切在改變。
今天,感覺是最清晰的。
他那些過去的所見,所聞,所感,應該都真正成為了過去式。
就像是,每個人的面具都在今早從臉上拿了下來。或許,早就沒有了面具,是他今天剛剛留意到。
他是個特別敏感的人,尤其對于感情,親情方面。
從小的記憶里,除了對母親的少少印象,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跟父親在一張餐桌上。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沒有交流,沒有矛盾。
但看似平和的家庭氛圍,始終縈繞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冷寂。
尤其是家里掛著的韓東母親照片,大多數(shù)時間,都讓家庭沒有溫度。
這種氛圍導致潛意識里的韓東,對家的概念根本就太過模糊。所以,對于當初這種入住女方家里的婚姻,他覺得無所謂。
是喜歡夏夢,覺得結(jié)婚也不失為一件不能接受的事兒。
歸根結(jié)底,他的所有經(jīng)歷,讓他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奢求,無所謂。
他覺得自己不缺,恰恰的,他最為缺失。
于是聽到岳母親切自然的喊他名字,聽到夏夢毫無顧忌,稱呼他為老公。看到夏明明因為昨晚跟偶像見面,今早還在雀躍中的表現(xiàn)。感觸也就越發(fā)的不同。
飯間,夏明明隨口問道:“姐夫,你跟雨薇姐昨晚談的合作靠譜么?”
夏夢滿臉疑惑,她提前回家后就抑制不住困意,先睡著了。
聽妹妹話里的意思,好像在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明明,你們……”
夏明明不無得意:“沒錯啊,昨晚是我跟姐夫一塊把雨薇姐送回酒店的。”
夏夢聽她解釋,漸漸明了。轉(zhuǎn)目瞥了韓東一眼,意味難明。
特別強烈的反差感,就在合作沒什么希望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這么大轉(zhuǎn)機。
她之前對這事挺上心的,慢慢的也就給忽略了。因為看的出來,東勝現(xiàn)在還沒資格跟江雨薇那種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有什么牽連。
……
離開家里,去往公司的路上,夏夢很多不方便的問題才拋了出來。
韓東也不太好具體解釋,含糊應對。
合作問題,不到簽訂合約就可能存在變數(shù)。
更何況現(xiàn)在他跟江雨薇那邊也就基本有個模糊的口頭協(xié)定。
“老公,按你所說,臨安那邊的演唱會規(guī)模更大。恐怕五百個保安都未必夠用,咱們安保科現(xiàn)在就幾十個人吧……”
“這不是問題,本身也不是對人員要求太嚴苛的工作,臨時可以找爸借一批人。我主要擔心的是她們倆在逗我玩。”
“怎么會?”
“這種工作一般情況下會選擇當?shù)氐陌脖9具M行合作,人員調(diào)動,公司規(guī)模這些……江雨薇不懂,她底下的人肯定會對這方面有所考慮。所以小夢,等她們答復吧,不用報太大希望。”
“哪有等別人答復你的道理,我覺得現(xiàn)在加工廠那邊暫時方向已經(jīng)定了,你應該把接下來的重心先放在這上面。”
“需要用錢協(xié)調(diào)的話你告訴我一聲,我來想辦法。”
韓東笑著道:“打住,你要真送錢給江雨薇經(jīng)紀人,這事才是真的黃了。”
夏夢撇嘴:“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視金錢為糞土啊……東勝從開始到現(xiàn)在,有幾件事不是靠錢或者關系拿下來的。相關證件執(zhí)照批準,貸款等等等等……”
韓東愣了下:“貸款?”
夏夢翻了個白眼:“那個來公司考察的銀行人員是不錯……但就算別人沒這方面的意思,該做的咱們也省不掉,這是行業(yè)慣例。怕你有想法,沒告訴你而已。”
“這什么狗屁慣例。”
“我知道你部隊出身,看不了這些。但你想想,一些事情需要的程序那么多,十天辦成是它,一個月兩個月也是它。你想讓別人十天內(nèi)完成,是不是得付出點代價來……”
“老公,現(xiàn)在整個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你改變不了。只有時間才能慢慢改變。”
韓東看她滿臉認真,禁不住想笑。
夏夢無奈輕踢了他一腳,沒好氣道:“跟你說正經(jīng)的,又不聽。”
“在聽,一直在聽。不過事情不能全部一概而論,我說不抱希望,是把問題往最壞的方向去考慮,并不是我什么都不做。”
“反正我不管,這么好的機會再抓不住,我肯定懷疑你工作能力……”
韓東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以往自卑作祟,總是過度解讀夏夢一些話里隱藏著的意思。可真正在一起后,他發(fā)現(xiàn)她也僅僅是把想法說出來而已,并不如嘴上這般時時刻刻較真。
這是她說話的方式,他可以坦然接受。
想著,手機震動了起來。
韓東放緩車速,騰出手摁了接聽。
陌生電話跟陌生的聲音,是東陽警察局那邊打來的。
他剛開始以為是關于陳彥豐的事,聽了兩句,眉頭慢慢皺起……
沒做過多回應,他徑直掛了電話。
胡思亂想之際,注意到了夏夢看過來的眼睛,明亮清澈。
韓東到嘴邊的謊話說不出,稍顯尷尬道:“市局那邊的電話。”
夏夢駭了一跳:“不是因為陳彥豐的案子又找你麻煩吧!”
“不是,該錄的口供我已經(jīng)都錄過……是沈冰云,推翻了之前的證詞……”
夏夢因為沈冰云這個名字愣住,不是韓東再次提起,她已經(jīng)要把這個女人給忽略了。
現(xiàn)在則重新記起來其跟自己丈夫之間那些藕斷絲連的牽扯。
嘴唇動了動:“她什么意思?是用這個要挾警察來讓你過去跟她見面么?”
“可能吧……”
夏夢心里告訴自己不能激動,可仍避免不了的五味陳雜,胡思亂想。沒有女人會不介意自己的男人去見一個小三,并且還不知道沈冰云以后還會不會繼續(xù)出現(xiàn)在自己生活中。
更苦惱的是,韓東跟沈冰云的關系是她變相導致的。這些委屈跟醋意,連說出口都顯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