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博沒有語氣,說話時很平靜。但天性敏銳,善于揣測人心的唐云總覺得他的這股平靜下有一種冷血的味道,也許是要他即使有傷也要保持警醒的那句話略微有些不近人情。</br> 這種略微有些居高臨下,平靜而沒有感情的語言讓交談的另一方很難接上話,于是唐云便沉默的躲在之前提到的陰影下。</br> 守株待兔的滋味很不舒服,唐云在身體靜止閉上嘴巴的情況下再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手臂的痛感也似乎變強了些。</br> “你要學會像一個捕食者,而不是獵物。想想隱藏在泥沼表面的鱷魚和草場上奔跑的羚羊,只有弱者才需要用行動緩解壓力,對嗎?”</br> 這是斯博換臉后的第一個問句,是個封閉式的詢問。</br> 這種答案唯一的問句,其實唐云大可以不去回答,但唐云潛意識里總是喜歡迎合別人,似乎不愿讓對方難堪。但也不愿意自己像個學生一樣被人教導,讓自己難堪,于是唐云點了點頭,這才繼續道。</br> “可是我今年只有14歲,而且我從來沒有當過捕食者......”</br> 斯博打斷了他的話,“世界上只有生或死,無所謂你的年齡,這不是借口!”</br> “何況,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br> 一個短暫的沉默后,斯博似乎結束了對過去的感慨,繼續開口“從今天開始你就要試著爬上食物鏈的頂端,做一個捕食者!”</br> “可是我受了不少傷,眼下的情況我覺得自己很難逃出去,或者說活下去。”</br> “放心,逃出這里難度并沒有多大。但要擺正你的位置,因為通常捕食者比獵物更容易活下來。”</br> 說完這句話,斯博便閉了嘴,最后一句似乎有些安慰的意思。</br> ......</br> ......</br> 事情的發展就像是在驗證斯博的話,一個4人組成的醫務小組開著醫務組特有的室內敞篷電瓶車緩緩而來,整個小組只有一個護衛傭兵,而這個人正在開車,其他三人都是唐云在人體實驗室里的熟人。</br> “請你把煙熄掉!我們畢竟是醫務組,不是你們的傭兵連。”</br> 無視穿白色褂子女醫生的憤怒抗議,這名開著電瓶車的傭兵只是回頭對著她吐了一個煙圈。</br> 厭惡的揮了揮手,這名女醫生從口袋里掏出了三個常規的碳微粒口罩。一個遞給坐在前面副駕駛位上同樣一臉反感的丈夫,另一個遞給坐在一旁的老醫生,岑高遠。</br> 這名年近六旬的岑老醫生是天啟集中營的人體實驗專家之一,他捋了下謝頂腦殼上僅剩的幾縷白發,微笑著拒絕了遞到面前的碳微粒口罩,溫和的安慰道。</br> “田醫生,我有一個耳鼻喉科的朋友,每天兩包煙,現在也還活的好好的。歲數大了反倒更為惜命,但健康包含了很多方面,心情上的舒暢倒是更重要一些。”</br> 擺出德高望重的姿態,說著感慨、滄桑、同時還帶著某種學術性的語言,甚至對缺乏教養地位低下的傭兵也保持了一定的包容。</br> 只是沒人發現,這名老專家的眼睛極不易察覺的瞄向成熟女醫生的雪白脖頸,然后順著沒有系扣子的領口去端詳那兩團軟肉以及兩者間自然形成的凹溝走勢,全然不顧對方的丈夫就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位上。</br> 一道人影猛的竄出來,重重的落在引擎罩上,打斷了老專家貪婪的眼神。</br> 麻醉彈被唐云狠狠投了出去,以至于那名開車的傭兵連哼一句都來不及便軟了下去,事實上他的右手要是沒有夾著煙而是扶在手槍槍套上,也許還能放出兩聲示警的槍聲。</br> “舒暢?比如虐殺那些十幾歲男孩子的時候嗎?”唐云從倒地的傭兵身上摸出手槍,用槍對著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3名醫務組人員。他沒有去拿那把更好用的半自動步槍,因為他暫時只有左手能拿槍。</br> 唐云用因骨折而導致姿勢極其扭曲的右手握著麻醉彈改裝成的匕首,用鋒銳尖端在傭兵的脖子上艱難的刺下去,不是一下而是三下。</br> 殺死過一頭初代X生化獸,砍了希爾達一記風壓板間接造成了她的死亡,駕駛小型機甲亂竄的時候不知道無意中撞死了多少傭兵。但眼下卻是一個14歲少年第一次捅刀子,即使他的右手因傷勢而受到影響,但顫抖的還是太過了一些。</br> 看著血腥的一幕,田醫生和她身前的丈夫都是緊緊皺著眉頭,不敢說話。唯獨那名老專家岑醫生,雖然聲音有些沙啞,表情卻還平靜。</br> 作為外科大夫出身的岑醫生,見過不知多少鮮血,下過多少次刀子。作為生化專家,他也教過不少學生,看過很多新人第一次拿起手術刀卻不敢對著病患的傷口割下去。</br> 所以他準確的捕捉到唐云面對生命和鮮血時的那種惶恐,唐云14歲的年紀令他覺得沒什么壓力,甚至覺得哄哄騙騙就能乖乖跟著他回去。所以開始繼續他那副倚老賣老、大義凜然的嘴臉。</br> “唐云?你的實驗也許有些痛苦,但那些結果對整個銀翼星系都有好處。”</br> “事情已經結束了,我答應你,只要你放下槍和我們走,我會讓天啟放了你。”</br> “事實上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年輕人沖動沒什么,但......”</br> 老醫生的話僵住了,因為唐云毫無預兆的將麻醉彈投向了副駕駛的那名男醫生身上。看著田姓女醫生撲在昏倒的丈夫身上對自己怒目而視,他反而沒有像對待傭兵一樣上前補刀。</br> 指著地上對自己丈夫做急救的田醫生,唐云對岑老專家嘲諷的開口。</br> “趁著實驗機會搞她的時候你的心情也很舒暢吧?”</br> 看著老專家和田醫生震驚的表情,唐云繼續緩緩的說道。</br> “你趁著麻醉我們治傷,給田醫生也下了藥,然后就在一幫昏迷的孩子面前做起那莊骯臟的勾當,真不知道你這老狗是怎么裝出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br> “可是你太高估了麻藥的作用,也太低估了那些傷所帶來的痛苦。”</br> 現在天啟集中營亂成了一鍋粥,有很多傭兵受了傷。尤其被魚刺用神經性毒霧地雷拖住的第三隊,常規的醫護兵無法進行有效治療,于是連人體實驗室的專家和特種醫生也搬了出來。</br> 事實上唐云大可以一口氣將幾人殺了,然后搶走車上的醫療設備自療,但人體實驗室里大多數都是沒有人性的畜生,唯獨這個田醫生,對一幫兄弟還是有些照顧的。可笑的是魏松平居然總是念念不忘她那對渾圓挺翹的雙峰,唐云無法理解魏松平隔著那身白大褂是怎樣猜到這些東西,但剛剛看岑老專家的眼神,即使在這方面幼稚純潔的唐云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br>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兄弟覺得美好的東西總是不要毀在自己手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