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也就作罷,反正這么大的王府也不差多養只小東西,就是調皮了點。</br> 隨著小狐貍的傷勢痊愈,她自動變回了人形。</br> 有一天慕容城下朝回到府中發現小狐貍不見了,當下心頭一緊,立刻命人四處尋找,可是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依然不見蹤影。</br> 慕容城大發雷霆,把府內所有的人都懲罰了一遍。</br> 他那一天都處在心不在焉和擔憂之中,怕她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里,她那么嬌氣肯定會委屈的哭鼻子。</br> 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那只小狐貍每天圍著他轉,每次一回來就跳到他懷里撒嬌,在他面前很乖,他不在的時候就開始到處搗亂,偏偏每次闖了禍還一副無辜的樣子,讓人舍不得說她半句。</br> 小狐貍消失了一天,整個親王府都陷入了暴風雨的陰鷙中,氣氛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下人全都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干活,心里祈禱著小狐貍快回來。</br> 慕容城一向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就算面對千軍萬馬的敵人也未曾皺過一下眉,他沒有什么在乎的東西,所以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左右他。</br> 如今好像有了。</br> 他竟然會因為一只小狐貍而擔心受怕,怕她在外面被人欺負,怕她以后再也不會回來。</br> 姜苓的戲份就是從這里開始的。</br> 這一刻,她就是蘇傾,而唐桀就是慕容城。</br> 小狐貍不見了,但是晚上有一個小美女出現在了慕容城的床榻上。</br> 她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柳眉杏眸,櫻桃小嘴小翹鼻,膚白如玉,穿著一身白色的煙羅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蘭花,一頭青絲鋪散在枕頭上,睡顏恬靜,不知道做了什么美夢,嘴角稍稍彎起。</br> 用純潔二字都難以形容出她身上不染世俗的氣質。</br> 沒找到小狐貍慕容城的心情本就不好,回到寢殿后又發現床上躺了一個陌生女子,身上駭人的寒意更甚,他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拎起來,眸光狠戾的質問道:“你是誰?”</br> 蘇傾從睡夢中驚醒,睜開迷茫又無辜的雙眸,被扼住喉嚨讓她呼吸困難,“咳咳咳……”</br> 慕容城怔了一下,這雙眼睛怎么那么熟悉?</br> 蘇傾使勁兒拍開他的手掙扎著,看著她濕漉漉的杏眸慕容城的手勁不由自主的松了松。</br> 蘇傾終于喘了口氣,委屈的情緒一下子涌上來,她捂著通紅的脖子大哭,“慕容城……你欺負我……嗚嗚嗚……”</br>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往下落,清澈的眼眸中蓄滿了淚水,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和小狐貍一模一樣。</br> 慕容城的手比腦子快一步做出反應,松開了她,眸色幽暗,再次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br> 蘇傾抽泣不止的說:“我是……你的小狐貍……”</br> 慕容城眉心蹙起,面露懷疑,“小狐貍?這怎么可能?”</br> 蘇傾擦了擦眼淚,反駁道:“怎么不可能,我就是啊,我天天抱著你睡覺的!”</br> “……”</br> 她一個女孩子說這話不害臊嗎?</br> 慕容城直視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冷冽:“本王如何信你?”</br> 蘇傾絲毫無畏懼的瞪回去,理直氣壯的說:“那你要我怎么證明?明明就是你把我帶回來的,還讓太醫給我包扎傷口……”</br> 慕容城倒是看不出她在撒謊,可這事說出去未免太過荒唐了,這世界上有妖的存在?</br> 他沉默了半晌,啟唇道:“既然你說你是小狐貍,那你現在變回去,本王就信你。”</br> “我……”蘇傾為難的咬了咬唇,</br> 慕容城聲音冷漠道:“所以你是在騙本王。”</br> 蘇傾著急的解釋:“我沒有騙你!因為我之前受傷傷到了元魄,現在我沒辦法自己變換真身。”</br>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蘇傾更加委屈了,慕容城從來沒有對她這么兇過,還想掐死她。</br> 越想越傷心,眼淚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淌,隨手拿起手邊的枕頭往地上扔去,不敢砸他,砸地還不行嗎!</br> “我就是小狐貍,壞蛋慕容城,我變成人你就不喜歡我了,你昨天還帶我去郊外玩了,怕我亂跑還拿狗繩子拴著我……”</br> “……”</br> 他何時拿狗繩子栓她了?那藩國進貢的金絲腰帶被她說成狗繩子?就連皇后想要都沒有,是皇上為了獎賞他平定邊塞禍亂送給他的御用品,價值不菲。</br> 不過這些確實只有他和小狐貍知道,如此看來,她真的是小狐貍了?</br> 饒是慕容城見多識廣,他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不過他的接受能力也算很快。</br> 心里懸起的石頭漸漸落地,找了她一天,沒丟就好。</br> 他沒哄過人,見小姑娘的眼淚如瓢潑大雨一樣下個不停,眼眶紅得像只兔子,他動作僵硬的拿出一塊鮫綃遞給她,語氣不自然的說:“別哭了,擦擦眼淚。”</br> 蘇傾推開他的手,抽噎道:“壞蛋!我不要喜歡你了!”</br> 慕容城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嘆了口氣,說:“是本王不對……”</br> 蘇傾根本不聽,邊哭邊控訴道:“你想掐死我……嗚嗚嗚……慕容城你虐待小動物!”</br> “……”</br> 在外面守夜的暗衛隱約聽見寢殿里傳來女人的哭囔聲。</br> 三人面面相覷的小聲討論著。</br> “我們王府里什么時候有女眷了?”</br> “肯定又是哪個不要命的官宦往王爺塌上送女人了。”</br> “之前哪個不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還不吸取教訓。”</br> “而且王爺今天心情本來就很差,還敢挑這個時候來,他不會一失手把人弄死吧?”</br> “有這個可能……你們聽,現在好像沒聲了……”</br> “還真是!香消玉殞啊,太可惜了。”</br> “王爺厭惡女色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那些人也太沒有眼力見了。”</br> “你說咱們王爺該不會真的一個人過一輩子吧?那也太慘了。”</br> “你們沒發現這段時間有小狐貍在王爺都更有人情味了嗎?不再是一天到晚冷著個臉了,小狐貍這一走,他變得比以前更可怕了。”</br> “小狐貍不在我感覺王府里好冷清,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明明以前也是這樣的。”</br> “要是能找回小狐貍就好了。”</br> “我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勁呢,這么久了也沒看見有女人從王爺房里扔出來,難道是我們聽錯了?”</br> 而此時的寢殿里,慕容城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把人哄好了,他第一次體會到女孩子有多難哄。</br> 蘇傾吸了吸鼻子,抓著床上的被角擦眼淚,聲音還染著濃濃的鼻音,“你方才說,以后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會罵我?”</br> 慕容城看著那繡著精致花紋的被子就這樣沾上了一塊淚痕,一陣無言,終究還是隨她去了,“合理范圍內的都可以。”</br> 蘇傾眨了眨澄澈的眸子問:“那什么是不合理的?”</br> 慕容城:“跑到屋頂上去偷喝酒。”</br> “不就是偷喝了一罐你的好酒嘛,小氣鬼。”蘇傾抱怨著。</br> 慕容城:“上次是誰喝醉了從屋頂上摔下來?”</br> 若不是他來的及時,那么高摔下來還不知道會傷成什么樣。</br> 蘇傾頓時心虛了,轉移話題道:“我餓了。”</br> 慕容城立刻對外出聲道:“來人,傳膳。”</br> “是,王爺。”下人進來回話,無意看見屏風后面的床榻上坐著一個……女子?嚇得差點腿一軟沒站穩。</br> 這這這王爺房里怎么會有女的?而且還是活的!一定是太陽從晚上出來了!</br> 耳邊又傳來慕容城熟悉清冷的聲音,“再叫個太醫過來。”</br> 下人不敢抬頭多看一眼,“是,奴才這就去。”</br> 說完就趕緊退出去關上房門。</br> 蘇傾聽聞他要傳太醫,著急的從床上下來,面色緊張的圍著他轉了一圈,又試圖去扒他的衣袍領口,“叫太醫干嘛?你受傷了嗎?”</br> 慕容城攔住她的小手,沉聲說:“沒有,叫太醫給你瞧瞧。”</br> 蘇傾狐疑,“我的傷早就好了。”</br> 慕容城移開視線,淡淡的提了兩個字:“脖子。”</br> 他成功把蘇傾的注意力拉了回去。</br> 只見她腮幫子微微鼓起,氣呼呼的說:“對哦,你是掐我脖子的壞蛋,我干嘛要關心你!”</br> “……”</br> 剛才不是說翻篇了嗎?</br> 看來這個茬是過不去了。</br> 很快膳房就做了七八道菜送過來。</br> 傳菜的兩個小廝看見王爺房間里突然出現一個絕世容顏的陌生女子,驚訝的手抖,險些沒拿穩手中的菜碟。</br> 蘇傾光著腳站在地上,雪白圓潤的玉足在燈光下膚滑如脂。</br> 慕容城擰了下眉,不悅的出聲道:“穿好鞋子。”</br> 蘇傾抓了抓他的袖子,“我沒有鞋子,你抱我過去行不行?”</br> 慕容城態度淡漠的說:“自己走。”</br> 蘇傾生氣了,甩開他的袖子,把頭扭到一邊去,“你剛才還說我想做什么都行,現在就說話不算話了,說好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呢,你還是王爺呢,一點也不講信用,傳出去今后如何在軍中樹立威嚴?”</br> 慕容城:“……”</br>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是他前幾天和手下將領開密會時說過的,當時她非要賴在他懷里睡覺,結果竟是都被她聽了去。</br> 為了不落她話柄,慕容城攔腰將她抱到了桌子前。</br> 蘇傾這才滿意了。</br> 在圓凳上坐下,迫不及待的拿起碗和筷子看了看。</br> 一旁服侍用餐的小廝看見這一幕震驚的張了張嘴,正要提醒她,王爺還沒落座動筷子之前其他人是不可以先動的。</br> 然而想象中主子發怒的樣子并未出現,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完全就是放縱的態度。</br> 心中不免更是詫異不解,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來歷,怎么會憑空出現在王爺房里,還能讓向來排斥女眷的王爺對她如此縱容!</br> 慕容城擺了下手說:“下去吧。”</br> “是。”下人退下。</br> 蘇傾拿著筷子研究了一番,又看了看慕容城,眉心皺起,為什么這兩根細細的木棍在他手里就能這么靈活呢?</br> “這個……怎么用?”</br> 慕容城忘了,她之前是狐貍,不會用筷子。</br> “你用瓷勺。”</br> “哦。”蘇傾點點頭,放棄了難用的筷子。</br> 但是她也沒用過勺子,很多菜根本舀不上來,眼看著都到她勺里了又滑了下去。</br> 慕容城在一旁看得好笑,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眼底閃著柔光。</br> 蘇傾失去了耐心,放下瓷勺抿了抿嘴說:“我不吃了。”</br> 慕容城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些她愛吃的菜到碗里,“快吃吧,不是說餓了。”</br> 面前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蘇傾沒抵住誘惑,重新拿起勺子開始吃。</br> 吃到一半時太醫來了,查看過傷處后給蘇傾開了瓶消腫化瘀血的藥就離開了。</br> 蘇傾雖然貪吃但食量不大,沒吃多少就飽了。</br> 慕容城叫下人進來收拾桌子。</br> 蘇傾剛吃飽就有點犯困了,打了個哈欠,眼角冒出兩滴眼淚,“慕容城,我困了……”</br> 慕容城把藥瓶遞給她,“先把藥抹了再去睡。”</br> 蘇傾沒接,“我自己看不到,你幫我涂一下吧。”</br> 慕容城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耐心這般好過,這么久還沒把她丟出去。</br> 不但沒丟出去,還得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她,活了二十多年他都沒伺候別人。</br> 這放在以前,他絕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這樣伺候一個人。</br> 蘇傾才不管那么多,自顧自的跑回床上,一溜煙就鉆進了被褥里。</br> 他的床榻很舒服,還有他身上熟悉好聞的氣息,蘇傾滿足的蹭了蹭枕頭,嘴角彎起。</br> 慕容城認命的坐在床沿,誰讓他出手傷了她呢。</br> 他打開藥瓶沾了些膏藥在指腹,往她通紅的脖子上抹去。</br> 蘇傾的皮膚白皙又細嫩,哪里經得住他那樣掐著脖子,他當時是下了狠勁的,過了一個多時辰紅痕還是不見消,格外的顯眼。</br> 蘇傾閉著眼睛準備睡覺,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疼痛,她緊皺著柳葉眉,“疼,輕點……”</br> 練武之人力道都比較大,盡管慕容城已經刻意放輕了動作,但蘇傾還是被她弄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