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披星戴月回到浦東租住的小區,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鞠禮從來不知道，這個時間點的小區里, 竟然這么黑。
    老小區綠樹高聳, 許多住家的燈光, 都被遮蔽在茂盛的樹葉之后。
    路燈稀疏，許多燈昏黃而閃爍, 透著幾分詭異氣氛。
    小區路面斑駁, 四周影影綽綽, 晚風吹過綠葉發出簌簌聲, 都讓一個獨身晚歸的年輕女性心驚肉跳。
    鞠禮快步穿行，時不時回頭望望, 確定沒有人跟著自己。
    她發現，自己還是如小時候一般, 很怕黑。
    夜晚像一只打怪獸, 吞噬掉了她的勇敢和從容。
    急匆匆穿過小路，遠遠她就看見有個人高馬大的男性, 拎著個棍子，站在陰影中。
    那人靠著墻壁, 低著頭，就在門邊一步距離處。
    鞠禮要進樓棟的話, 就會暴露在那男人的攻擊范圍內。
    她抿著唇，心里忍不住想，的確是不能住在這里了。
    小區老化，路燈都壞了好多, 感覺治安也不是特別好，距離公司又遠。
    她以后如果經常加班晚回家的話，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未免太危險。
    抱緊包包，距離深吸一口氣，準備直接沖進去，然后一路跑回家。
    想來自己咚咚咚跑步的話，會發出巨大聲響，雖然很丟人，但那個人如果是歹徒，肯定也不敢作案了。
    結果她沖過去時，那男人突然抬起頭來，快要擦肩的瞬間，鞠禮猛然頓住腳。
    “……”她轉頭瞪著男人，哭笑不得。
    鞠靖正靠著墻一邊啃甘蔗，一邊發呆。
    抬頭與她對視后，他嘴角一扯，伸長手臂就要去撈她的腦袋。
    鞠禮氣喘吁吁的躲開弟弟的爪子，上去就在他小腿踹了一腳。
    “你跟個殺手似的埋伏在這兒，嚇唬誰呢？”她沒好氣道。
    “怎么？膽子這么小？”鞠靖也不介意她踢他的小動作，就她那點兒勁兒，撓癢癢一樣。
    他終究還是伸手撈住了她的腦袋，往胸口一帶，就將她扣在了自己懷抱里。
    “出差這么多天，今天又回來這么晚，這么忙，你抗不扛得住啊？”他一邊問，一邊在她頭頂一通擼，大手胡亂揉的起勁兒，臉上笑容更勝。
    鞠禮直被揉的頭發起靜電，亂糟糟成了個鳥窩。
    斜睨著瞪弟弟，想要掙脫偏偏做不到。
    兩個人就這么歪歪扭扭的開始爬樓梯。
    “鞠靖你撒手。”鞠禮。
    “我不，我擼的正爽。”鞠靖笑呵呵道。
    “你怎么不上樓進屋里等啊？這個點兒肯定有人。”鞠禮無奈的放棄掙扎，被弟弟夾著往上走。
    “跟你室友又不熟，我坐在客廳里等你，他們出出進進都看我，煩。”他道。
    “……”她伸手戳了戳他腰側，他扭扭躲躲卻還是不撒手。
    “哎，我這份工作還不錯哦。”再次放棄掙扎的鞠禮費勁兒仰頭，看著他下巴道。
    “加班成這樣，還不錯呢？”他質疑。
    “我下周給你個驚喜。”鞠禮傻笑，纖細的手臂鉆到他身后，一撈，把弟弟摟住了。
    “是什么？”他問。
    “不告訴你。”鞠禮賣關子的搖頭。
    “我也有禮物要給你。”鞠靖哼了一聲，轉而道。
    “是什么？”她問。
    “也不告訴你。”他說。
    兩人已經走到了家門口，鞠靖終于松了手。
    他三兩下幫她理了理鳥窩般的腦袋，退后一步站好。
    鞠禮從包里掏出鑰匙，轉頭看他——
    年輕高大的少年雙手插進褲兜，微微聳起肩膀，側著頭，垂眸睨著她。
    神秘兮兮的。
    ……
    ……
    第二天一早，鞠禮搭乘弟弟送快遞的小電驢，一路兜風到公司。
    她已經到的很早了，結果鐘老板居然比她還更早。
    他這個老板當的……真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
    該不會晚上直接沒回家吧？
    她一邊開機，一邊偷偷打量鐘老板，還好他雖然仍穿著一身黑，但襯衫跟昨天那件的確不一樣。
    鞠禮以此推斷，他還是回家睡過覺的。
    再看他頭頂的晴雨表，與昨天別無二致，一多小烏云穩穩的浮在他頭頂。
    這么不開心的啊……
    她敲了敲他的門，在他抬頭望過來時，輕聲問道：“老板，您吃過早飯了嗎？”
    “一杯熱咖啡。”他沒有抬頭，只沉聲道。
    “嗯。”鞠禮應聲后，走向咖啡間。
    辦公室在早上9點半之前基本上沒什么人，即便到了該上班的10點，抵達公司的也總是稀稀落落的，要到10點20分左右，才會正常滿座。
    她拐向咖啡間的時候，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
    到公共區域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她才往咖啡間走。
    可才行至門口，就清晰的聽到里面傳來一些曖昧不清的聲音。
    鞠禮沒有冒冒失失往里走，而是站在門口，偷偷探頭往里看了一眼。
    幸虧……
    幸虧她沒有闖進去。
    只見老給張貝貝分派工作的小主管兒方菲，正纏著行政經理宋浩親的呱唧呱唧響。
    宋浩算的上行政部朱敬一之下最高級別的領導，長的不算很帥，但勝在有男人味兒，188的大高個兒，壯壯的，對于一些□□來說，的確十分誘人。
    鞠禮退回門后，想了想還是悄無生息的離開了——直接轉道樓下，去買星baba。
    仍是3分糖的拿鐵，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可鐘立言喝下后，頭頂的烏云只淺淡了一點點，很快便又恢復了之前的烏團團濃密程度。
    好感度也沒有漲一點點，看樣子要進入【總裁的信任】任務第二階段，只有通過加班來實現了。
    她干脆先將【總裁的信任】任務丟一邊，在鐘老板沒有分派任務時，專注另一個任務鏈【一份千萬元的合同】。
    訂i閱并下載了任務要求閱讀的《大妖傳》全文，鞠禮開始抽取所有碎片時間，潛心閱讀。
    四百多萬字的小說，鞠禮沒日沒夜的看了一個多星期才看完，直看的眼睛發花，滿腦子都是小說里的劇情。
    寫好800字的書評，輸入到系統收錄框內完成任務，已經是兩個星期后了。
    不出意外的，鐘老板又不動聲色的將客戶送的一盒茶葉丟給了她——正是系統提到的，‘名不副實的昂貴茶葉’。
    小秘書系統真是一視同仁，不僅對她的評價不客氣，對任務獎勵的稱呼也沒有手軟。
    任務【一份千萬元的合同】第一階段完成，任務獎勵也順利到手。
    任務【一份千萬元的合同】進入到第二階段，要求她在ip采購立項會中深鉆策劃人員，對于內容判斷的邏輯。
    鞠禮還在思考著ip采購立項會到底是什么時，影視區塊兒的策劃同事，就發起了立項會議。
    會議參與者是影視區塊兒的各位制片人，以及劇本創作的主策劃，和總裁鐘立言。
    鞠禮作為總裁秘書，陪同與會。
    所謂的ip立項會，其實就是采購可以改編成電視劇的小說，或者采購劇本的決策會。
    簡單說，這個會議由有采購意向的策劃人員發起，以說服所有人同意采購為目的。
    在會議上，策劃人員口燦蓮花，將小說夸到天上去。
    同時會從小說的各個角度去闡述，為什么它適合改編成電視劇，改編成電視劇后，又有什么優勢取得觀眾的喜愛。
    而會議上的其他領導，則紛紛提出異議，或站在自己所處職位的角度問問題。
    比如，制片人會說：“這樣的特效，我們沒辦法實現。”
    財務會說：“這樣的大制作，預算太高，以當下市場狀況來看，會不會虧本？”
    發行會說：“現在平臺都在買現實主義題材的電視劇，你提出要買的ip是仙俠題材，平臺恐怕不愿意買。”
    不懂行的某領導可能會說：“我想要美劇式的強情節電視劇，你這個強情節嗎？”
    然后，策劃再耐著性子，一一解答和說服這些人。
    當然，也有可能是與不同意買的領導爭執不休，乃至□□味飛竄，硝煙彌漫。
    偶爾會突然炸到幾個人，吵到不可開交。
    這時候別人誰也不敢拉架，甚至還有煽風點火的。
    但只要鐘老板手指在桌上點一點，不管吵的多厲害，哪怕快要打到一塊兒，也會立即止息戰爭。
    鞠禮大開眼界，望著鐘老板的眼神，不自覺更加熱烈了幾分。
    如此學習加看熱鬧并行，她只覺得這會開的真是津津有味。
    離開會議室的時候，除了鐘老板仍舊頂著朵小烏云外，每個人都與進入會議室前不太一樣了——
    發起會議的策劃口干舌燥，整個人都毛毛躁躁；
    跟她吵過架的則面紅耳赤，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鞠禮是學習吸收新知識，加看熱鬧眼花繚亂，這也是很疲憊的。
    “讓創作部出個表格給我，今年上半年采購預算狀況，以及公司至今所有買了還沒制作的小說有哪些，下班前給我。”鐘立言突然轉頭說道。
    “好的，老板。”鞠禮立即點頭應是。
    回到座位后，她沒有直接傳達這個任務給影視區塊兒創作部的負責人。
    而是先制作了一個空表格，表格中規劃好了鐘立言需要的信息條目。
    這樣發給創作部的同事后，他們不需要問問題，直接點開表格，往空白處填東西就行了。
    才做好表格，以鐘老板下達任務為名義，將表格作為附件發給了創作部的負責人。
    郵件當然是抄送鐘立言的。
    她想，等鐘老板看到郵件后，肯定就會發現，她預先幫創作部的同事做好了表格模板。
    他肯定會覺得她很聰明，很有辦事能力吧。
    正自我陶醉，手機突然發出‘叮’的一聲響。
    點開后，不出意外的，正是【小秘書系統】關于任務完成的提示。
    【一份千萬元的合同】第二階段任務已完成。
    任務獎勵：一套中看不中用的茶具，由總裁親自發放。
    同時彈出的，還有下一階段任務信息：
    第三階段任務：勸服《大妖傳》作者，順利簽下影視版權售賣合同。
    第三階段任務獎勵：現金紅包（由總裁親自發放），和一份完整的日程搜索表。
    哇，現金紅包！
    鞠禮舔了舔嘴唇，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
    完整的日程搜索表……
    小秘書系統的任務，一般都是一個普通獎勵，比如獎金，比如升職。
    另一個則是神奇物品，也就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有特殊技能提升的物品，比如文思神筆，比如點亮大腦的奶片兒。
    以此類推的話，‘一份完整的日程搜索表’肯定就是神奇物品了。
    鞠禮正分析著后面的任務獎勵是什么，以及任務怎么完成，身后大辦公室里突然傳出鐘老板喊她名字的聲音。
    “鞠禮。”吐字清晰，語氣平平，可用鐘老板的聲音喊出，偏偏就是有股震懾人心的威懾力。
    她幾乎是在瞬間應聲，并站起來往他辦公室走——仿佛受過無數次訓練的猩猩一樣。
    本以為他會下達什么任務，卻不想他只是指著桌邊地上放著的一個盒子說：“這個拿走吧。”
    鞠禮歪頭去看，方方正正的禮品袋，喜氣洋洋的包裝配色。
    不用想，肯定是‘中看不中用的茶具’了。
    “這是？”她明知故問。
    “你不要，就扔掉。”他道。
    老規矩啊。
    鞠禮已經從鐘老板這里拿了許多東西，知道他說到做到，如果她不要，他就真的會將東西扔掉，所以她現在已經不會再去提出異議。
    “謝謝老板。”她干脆的接受，并表達自己的謝意。
    鐘立言頂著一朵半透明的小烏云，朝著她擺了擺手。
    鞠禮拎起禮品袋，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偷看他頭頂那朵烏云——
    他頭頂那朵不怎么高興的烏云，幾乎是雷打不動的存在。
    仿佛與他鎖定了，沒有鑰匙的那種。
    唉，取悅鐘老板真在太難了。
    系統里明明寫著‘通過推遲下班時間30分鐘領取獎勵’的，可她都加班快倆星期了，【總裁的信任】第二階段還是現實沒完成啊。
    鞠禮的苦惱還不止如此，當她走出老板辦公室，準備將他剛送的茶具禮盒塞進辦公桌下時，突然發現——她辦公桌下已經沒地方放了。
    《暖夏甜茶》劇組送給鐘老板的一堆禮品，和茶葉禮盒一套，將不大的空間塞的滿滿當當。
    她將一套茶具禮盒放在桌邊，咬住下唇盯著這些東西犯起愁來——
    這么多東西，怎么辦呢？
    她最近正準備看房搬家，這些東西如果現在搬到租住處的話，回頭搬家還要搬來搬去，也太麻煩了，還不如先放在辦公室。
    可是辦公桌下已經沒地方了怎么辦啊？
    而且……這些東西雖然被【小秘書系統】各種吐槽，說什么‘名不副實’‘中看不中用’，但其實全是名貴禮品。
    光那個茶葉，一盒就1500元。
    天啊，夠她一個月生活費的。
    真要她用掉這些東西，她可喝不下，實在太奢侈浪費了。
    但自己不用，難道送人嗎？
    她也沒什么人好送的啊，郵寄給媽媽的話，還不夠郵費的，而且也不實惠。
    望著這些被華麗包裝包裹著的禮品群，鞠禮第一次覺得，禮物收到手軟，居然也是種負擔。
    哎呦！
    好苦惱~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