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眠大學里處得不錯的一同學生了寶寶,她客氣地拎了禮品去醫院看望了新生兒和媽媽,同學生的是個女孩兒,一直打趣說給她做媳婦兒,她欣然應允了,其實心里也知道,這東西做不得準,以前一直和顧子衿開玩笑兩人以后當親家,現在她兒子都滿地跑了她還光棍兒一個。這種小兒女的事兒不是她該操心的,就算要操心也太早了些。
面含微笑走在過道上,不由自主地想到韓煊,死皮賴臉非要跟著過來的人被她攔住了,兩人說好了他先帶沫沫去逛一圈,一會兒路過這接她。她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了。慢悠悠地走著,身后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吸引了她,在醫院里聽到這樣的響聲很突兀,她下意識地轉頭。
肖露露無視醫院墻壁上的標語,腳下踩出“噠噠”的響聲,她的方向直直的是往韓眠這邊過來的,看到韓眠回頭了她慢下了步子,伸手攏了攏自己脖子上的狐裘,搖擺著細腰走得很是優雅。
那一刻韓眠突然想笑,先前還風風火火的這會兒就舉止溫柔了,她都忍不住替她感到累了。她等著肖露露走近,在她開口之前她先客氣道:“肖小姐,真巧。”
肖露露有片刻的錯愕,她不曾想過韓眠會這般的鎮定,扯出一絲笑容,她以一種高人一等的姿態看著她,“是挺巧的。”她似有意無意地從包里掏手機,帶出一張紙掉在了地上。
韓眠并沒有彎腰去撿的意思,可肖露露就一副生怕她這么去做的慌張表情,在她彎腰撿起來后迅速地放回包里后還偷覷著韓眠的表情,“沒什么。”她解釋道,“最近一直吃不下,還經常想吐,醫生讓去婦科看看。”
韓眠點頭表示理解,像她這樣的情況她也遇到過,那還是在懷著沫沫的時候,反看肖露露,她的眼神變得凝重,她不會唐突地說出口,她們不熟,而且肖露露是獨身一人,至于她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她是不知道的,就算真是她所想的那樣,那幾率也幾乎是為零的,韓煊說過她不能懷孕了,醫生是權威的。“那我耽誤你時間了。”她偏過身子挨著墻壁站著,臉上帶著客氣而疏遠的笑。
肖露露凝視了她半會兒,輕咬著紅唇,在看到韓眠清澈的眼眸是她突然“呵呵”地笑了,“其實不用看我也知道怎么回事兒,當年我懷孕的時候就是這個反應,現在也差不多吧。”她的聲音說得很輕,像是刻意再說給韓眠聽。
“那恭喜你了。”她一手抵著冰涼的墻壁,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地面上,她不明白肖露露倒地想干什么,她有意引導她往她懷孕的方面想。
“要是我告訴你孩子是韓煊的,你信嗎?”
韓眠緩緩抬起頭,視線落在她的腹部,最后上移到她的臉上,她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優越感,還有她眼底的……輕蔑。
肖露露見她沉默著以為她是在思索,穩住了身型她再次扯出謊言,“你應該記得莎莎沒了的那一天吧?”
她很高明地點到為止,韓眠覺得要是她不知道肖露露的一些情況的話,她或許會信個幾分,但現在,她只覺得她像個小丑般,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我不相信。”她的語氣中飽含了肯定,同樣還給她一絲輕蔑。
現在的韓眠是個情緒不外顯的人,肖露露看著她,仿佛從她臉上看到了嘲諷之意,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定神忍住心頭的顫栗,她倨傲地昂著頭問道:“為什么不信?男歡女愛,意外造就一個生命,這不是不無可能的事。”
韓眠怔怔地看了她幾秒,忽而漾開一抹無奈的笑,“你想拆散我們?想看到我憤怒離去或是無理取鬧一番?”她看著肖露露的神態倏地變得僵硬她又繼續道:“以前是他追著你,現在是你追著他,是不是因為他不再追著你了所以你覺得自己沒有成就感了?在他對你好的時候你沒有理會他,明知他對你有情你還不管不顧地投進了另一個人的懷抱,現在你又要來跟我爭他,肖小姐,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愛著你,你才高興?”
肖露露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心思被挑明了她也不再掩飾了,“他本來就是我的,是你搶走了他。”
“他不可能在原地等你一輩子,你嫁給了別人難道還希望他一直等著你嗎?理智的人是不會去介入別人的感情的,他還算聰明,沒有去介入你的家庭。”
肖露露隱忍著怒氣打量了她一遍,突然輕笑出聲,“看上去平平淡淡的,沒想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就算你說的這些很對,那又怎樣?”
“不怎么樣,如果真有孩子的話,你大可以把它生下來。”
“什么意思?”肖露露憤怒的眼神射向她,“要是他知道孩子的存在的話,你覺得你們還能結婚嗎?”
“可這個孩子存在嗎?”
“你以為呢?”
“不存在。”
有片刻的沉寂,良久后肖露露咧開一抹慘淡的笑容,她顫栗著指尖指著自己的小腹,“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是呀,我不能生了,韓眠,你真的很能耐,能耐到我恨你入骨的地步,為什么你比我幸運?我只是想讓他多等幾年而已,可你卻趁虛而入了!”她揚手指著她的鼻尖,顫巍巍著身子扶著墻壁,“你可以搶走他我為什么不能搶回來?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他是屬于我的!我的!我的……屬于我的……”她突然語無倫次起來,渾身像是突然沒了力氣般靠在墻壁上,她脖子雪白的狐裘已經掉落在地上了,高挽的發髻有些凌亂,空洞著眼神看著地面。
韓眠突然感到心驚了,這樣的肖露露她不曾見過,在她還處在不解中的時候肖露露已經搶過從這邊經過的護士端著托盤上的手術刀,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揚手朝她刺了過來……
“啊!”護士顯然不曾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術刀已經被人握在手里直直地要刺向另一人,年輕的小護士尖叫著嚇掉了手里的托盤。
尖叫中混著一聲清脆,韓眠反射性地抬起一手擋在眼前,在刀子落下的時候撞上了她手腕上的鐲子,鐲子應聲而裂卻也減緩了沖撞,眨眼睛她已經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去拉著她的手。肖露露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還有期待,“沒有你她就是我的了……”
殷紅的血滴落在白色的地磚上,她的手抓著刀片,刀柄被她握在手里,被劃開的那一處生疼,聽聞動靜趕過來的人見狀,上前拉開了肖露露,在她舞動著手腳還要再撲上來的時候她看見盡頭的電梯門開了,那一刻她落下淚來,滿眼里只有盡頭抱著孩子過來的男人,他的出現讓她不再像個受驚的小鳥。
“拿鎮定劑!”和韓煊一起出現的還有杰森,他撥開人群伸開雙臂摟緊了肖露露,癲狂下的她已經喪失了理智,刀子無情地劃破了他的手臂。
韓眠被韓煊抱在懷里,在他看到她受傷的時候他的心底充滿了恐懼,他按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顫抖著嗓音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我來了。”他親吻著她濕潤的眼睛,吮去淚珠,溫柔地看著她,“對不起,我應該和你一起來的。”
韓煊不安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看到她慘白的臉色他的聲音中飽含擔憂:“韓眠,怎么了,你跟我說話,我在這兒呢。”他的一手仍抱著沫沫,所有只能用一手摟著她,他的手輕撫著她的后背,余光看見地上的血跡,他拉著她就要走,“乖,我們去看醫生……”
他摟著她,可她腳下并未動作,她看著醫生給肖露露注射了鎮定劑,看著她的身體逐漸癱軟下來。韓煊循著她的視線看去,臉上閃爍一絲陰郁,他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額頭低著她的,“她有病,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你的手在流血。”
“媽媽……”沫沫帶著哭腔的喊聲喚回了她的思緒,她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眼淚撲簌簌又落了下來,手心泛著灼熱,兩只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這時候她的委屈可恐懼毫不掩藏地全部顯示在臉上。
韓煊無限愛戀地幫她擦拭著眼淚,他的心思還在他受傷的手上,可韓眠揪著他腰側的衣裳,帶著濃厚的鼻音道:“我們回家……”
“好,回家,回家,把傷口包扎了我們就回家。”
韓煊保留了對肖露露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他陪著韓眠去清洗包扎了傷口,給她包扎的醫生是他喊過來的最好的外科醫生,可韓眠還是疼得直掉眼淚,他把沫沫抱在手里沒讓他看,自己的眉頭緊鎖著,“輕點兒,沒看見她很疼嗎?”
孫潛是韓家的世交,也算是韓煊的長輩,他好笑地看了韓煊一眼,手下利落地圈著紗布,“要不你來?好在傷口不深,不然更疼。”
“我叫您一聲世伯,您可要仔細點兒,有藥嗎?擦了能不疼的。”
“沒你想的那么嚴重,這傷口是小事,被嚇到了才是大事。”孫潛幫韓眠把傷口包扎好了走到洗手池邊洗了手,他轉過身一邊擦拭著手一邊說道:“什么時候結婚?我等著喝喜酒呢。”
韓煊彎腰檢查著韓眠的手,對這問題只隨口道:“到時候會通知您的。”他扶著韓眠起身,輕柔道:“我們回去了。”
走到門邊,孫潛在他身后問道:“那邊,不去看看?”
“不去!和我沒關系!”
“呵呵。”孫潛笑了起來,不由多看了韓眠幾眼。
一路上韓眠都沒說話,她緊緊地抱著沫沫坐在前面,韓煊也沉默著專注地開著車,到了紅燈的地方他會伸手幫她撩起耳邊的碎發,或是輕捏著她的臉頰。
沫沫雖什么都不懂可還是被小小地驚嚇了一下,他在看到韓眠手上的血漬時就哭得上氣不接下去,以前他見到韓眠手指破了就會給她呼呼,可這次卻是除了哭什么也不會做了,尤其是看著韓眠掉眼淚的時候他哭得更兇了,韓煊看著他們母子兩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肖露露,那個突然發病的女人,毫無理智可言的瘋狂舉動。
他的出現不算很晚,他不敢想象自己去晚了會是什么后果,他一個大男人想到了都會心有余悸,更何況韓眠這么一個女人?
“到家了。”他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幫她打開門,韓眠掀開眼簾看了他一眼,松懈了神經松開了雙臂,他抱起沫沫后又扶著她下車了。
她幾乎是緊貼著他在走著,回到家后韓煊先把沫沫抱進房間去了,他出來的時候韓眠就坐在沙發上,靠在椅背上仰著臉看著屋頂。他走動的時候發出聲音,生怕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嚇到她。雙手撐在沙發上,他的臉在她眼前放大,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他輕刮著她的鼻尖,“想什么?”
她沒有說話,用沒有受傷的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閉上眼有液體從眼角流出,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有些干啞,“我被嚇到了。”她很誠實地說著自己的感受,“我不知道她會突然變成那樣,不然我也不會和她說那些……”
“和你沒有關系,我一定沒有告訴你她有精神病,情緒容易失控。”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突然想起肖露露來找他的那一天他的小心翼翼,她像是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帶著哭腔道:“那也是我讓她失控的啊。”
他繞過沙發扶手,坐到她旁邊去抱著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耐著性子開導道:“你別想那么多,自己沒事就好,那些都不關你的事。”
聽著他說的話他心里也好受了不少,一個人脆弱的時候就應該有個人站在他旁邊,耐心寬慰。她圈著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頭抬起手上的一只手看著上面的紗布,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她悶聲道:“你媽給我的鐲子碎了。”
他一手圈著他的腰一手拍著她的脊背,滿不在乎道:“我們再買。”
“有的賣嗎?那是你外婆留下來的。”
“誰跟你說的?”韓煊故作驚訝的看著她,“我外婆可什么也沒留下。”
“你那天也在,你媽親口說的。”
韓煊拉著她與自己面對面,笑道:“這你也信?我媽隨口亂說的,不然就不顯得鄭重了。”
韓眠嘟著嘴看著他,一臉地不置信,他用兩指夾住了她的下顎,“壞了我們再買一個一樣的,保證他們看不出來。”
明知道他是在寬慰她,她還是點了點頭。韓煊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這一刻顯得很美好,他似乎能感覺到他們心靈的貼近,在她無措的時候他再一次闖進了她的心底。
“喂。”韓眠輕捶一下他的肩頭。
“嗯?”
“我們明天去領證。”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