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里，我的心里又猛地抽搐一下。那些痛，會不會已經(jīng)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再也抹不掉了呢？
    我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一眼。段亦琛的聲音里帶著顫抖：“念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念心，跟我回去吧，就算你再恨我，可是豆豆呢？你不要豆豆了嗎？”
    我死死的咬住下唇，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我怎么會不要豆豆，可是現(xiàn)如今，再讓我待在段亦琛的身邊，我恐怕也活不了太多時(shí)日。這身子虛弱的我都有些害怕，時(shí)不時(shí)的心悸和每晚的噩夢讓我的神經(jīng)開始衰弱。像這樣站的久了，我都有些支持不住。
    我慢慢在桌邊坐下，抬手擦了擦眼淚。我忽然說：“讓我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至于豆豆，他是你的長子，奶奶是不會讓他跟著我出來的。好歹每個(gè)月我都能夠見他一次，只希望你別忘了他是你的孩子，有空能夠陪陪他。”
    我的指甲深深的扎進(jìn)掌心里，我不是一個(gè)好媽媽，不是。所以老天爺才會奪走我的孩子，甚至剝奪了我生育的機(jī)會吧。豆豆，媽媽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帶著你一起走，你將來也會跟我一樣，終身都會帶著污點(diǎn)。再說老太君，是不會放開你的。可是不帶著你一起走，這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我茫然的環(huán)顧左右，若是幾個(gè)月前，這個(gè)時(shí)間，該是我們逗弄豆豆，給他洗澡，哄他睡覺的時(shí)候了。我的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有沒有吃飽飯，晚上我沒有哄他，他能不能睡得著。
    我哭的一發(fā)不可收拾，段亦琛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慢慢打橫抱起我：“念心，豆豆一直在哭鬧，你跟我回去看看豆豆吧。”我的雙眼一片朦朧，只知道拼命的點(diǎn)頭。
    我被段亦琛帶回了侯府，豆豆果真是在哭鬧，一聲又一聲的娘，叫的我的心差點(diǎn)碎了一地。我忍住眼淚，抱著豆豆給他哼歌講故事，他的小臉哭的通紅，眼睛腫腫的，我抱著他親了又親，心里刀絞似的痛。
    豆豆總算睡著了，我坐在他的床邊，心里一片哀愁。我該怎么辦？
    我坐到半夜，慢慢起身走到門口，一雙熟悉的胳膊環(huán)住了我：“念心，別走，就算是為了豆豆，留下來。”
    我留了下來，因?yàn)槲艺娴臎]有辦法丟下豆豆一個(gè)人。我每天都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陪著豆豆。年關(guān)將近，到處都是火紅的一片，可是我的心里卻是白茫茫一片，找不到出路在哪里。
    段亦琛把我看的緊緊的，每天我的身旁都至少會有十個(gè)人侍候左右。每晚睡覺的時(shí)候他都會把我摟的死緊，我抗議了無數(shù)次，可是完全沒有效果。我們沒有再行過周公之禮，我這副瘦骨嶙峋的樣子，想必他也沒有了胃口。現(xiàn)在連床伴都不能做了，為什么還要留著我呢？
    新年就這樣過去了，豆豆也滿了兩歲。老太君對我這次的回來還是很高興的。我有在她面前提過豆豆的事，她說：“我知道你們母子情深，可是段家就這么一個(gè)孫子。”她沒有再說下去，可我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日子可以湊合著過下去，可是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到底是該走還是該留。正月過完，許久未見的霍子祁忽然來了一趟侯府。
    段亦琛不在，霍子祁說：“我知道亦琛不在，所以才會過來的。”我很平靜的請他喝茶，他也不坐，只是小聲的在我耳邊說：“皇上要給亦琛指婚了。”
    我微愣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還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不過這事應(yīng)該已經(jīng)定下來了。”我說：“你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他笑而不語，轉(zhuǎn)身就走。
    終于也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了，段亦琛也要娶妻了，雖然知道這事遲早會有，可我的心里還是劇烈的撕扯了一下。我坐在屋子里，兩年多來每一件事像電影一樣在我眼前回放。
    進(jìn)府做妾本是無奈，可是我卻愛上了這個(gè)我不該愛上的男人。我可以不介意自己是什么地位，可是我不能看著他娶另外一個(gè)女人！如果讓我看著他們親親我我，每天給正妻請安，陪侍左右，那我一定會瘋掉。就算是為了豆豆，我也做不到！
    我一定要離開這里，我要帶著豆豆一起離開！倘若他沒有娶妻，那我將豆豆留下，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可是一但他的正妻進(jìn)門，會怎么對待我的豆豆！我要離開，帶著我的家人一起離開！
    晚上，我破天荒的在房間里等著段亦琛。他回來的時(shí)候臉上滿是詫異：“念心，怎么這么晚了還不睡？你要當(dāng)心身子才是。”我用眼神示意他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說：“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段亦琛的眼神不自然的閃了一下：“念心想聽什么話？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所以你愿意理我了。”我笑笑：“是啊，天大的喜事呢。我要恭喜侯爺，賀喜侯爺，祝侯爺和即將進(jìn)門的侯爺夫人百年好合！”
    段亦琛像被針刺了一下，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什么？念心，不要說這種玩笑話。”我說：“是不是玩笑話，你心里比我清楚。既然是要娶妻了，我自然是要恭喜你的。不過我想，你也該是時(shí)候放我們離開了吧。”
    段亦琛慌亂的站到我的面前：“念心，你是從哪里聽來的。皇上還只是說說，并沒有真的要賜婚。再說，我是斷斷不會接受的。”
    我說：“這么說，就是有這回事了。你準(zhǔn)備什么時(shí)候告訴我？等侯爺夫人進(jìn)門的時(shí)候嗎？”“念心。你聽我說好不好？我不會娶其他人的。你給我些時(shí)日，我定會讓皇上收回成命。念心，你別意氣用事。”
    我抬頭看看他，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已經(jīng)急出了汗。這張臉，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看過，他平時(shí)是板著的，可是對著我的時(shí)候，他總是會笑。曾幾何時(shí)，我是多喜歡看到那只對我一個(gè)人笑的樣子啊。可是為了他，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而現(xiàn)在，我甚至都不能做他身邊唯一的女人。
    我說：“我沒有意氣用事，我想走的事，也不是今天決定的。只不過今日，你要娶妻的事，讓我不得不走了。我問你，倘若皇上真的賜婚給你，你會為了我抗旨不尊嗎？”
    段亦琛的眼神開始閃躲：“我……”
    “你會還是不會？”
    段亦琛看著我的眼睛：“不會！”
    我笑了：“我早該知道的，可我就是想問問你。現(xiàn)在我沒有什么好遲疑的了，明日我就會帶著豆豆一起離開這里。從今以后，我秋念心跟你段亦琛，再無一點(diǎn)瓜葛！”
    “我不許你這么做！就算我娶了人進(jìn)來又如何？我跟你保證，我絕不會碰她一下！我的女人只有你一個(gè)！念心，我不許你離開！”
    我說：“你的保證早就不值錢了。你說過會保護(hù)我不受傷害，可是你做到了嗎？我沒有了孩子，甚至以后都不會再有了。一個(gè)說要保護(hù)我的人，卻是傷害我最深的人。你讓我再怎么相信你的話？
    更何況，你定國侯要娶的人，一定都是當(dāng)朝權(quán)貴家的千金。你能堅(jiān)持多久不碰她呢？她的家人會給你施加壓力，奶奶想必也不會同意你。就算你能堅(jiān)持的住，人家好好的一個(gè)千金小姐，真的嫁給你守活寡嗎？”
    段亦琛不說話了，我嘆了一口氣：“所以，你還是讓我走吧。算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你還想把我傷害到什么地步呢？”
    段亦琛突然死命的抱住我：“念心，不要，不要走！我不讓你走！奶奶也不會讓你帶著豆豆走的！”
    我被他箍的幾乎不能呼吸，我小聲說：“豆豆是我的孩子，我生的，我養(yǎng)的。你捫心自問，你究竟盡過幾天做父親的職責(zé)？以后你的妻子，真的能好好對待我的豆豆嗎？奶奶年紀(jì)也大了，沒有那么多的精神再去照顧豆豆了。再說，你娶妻以后，還可以生很多的孩子，可是我，只有豆豆了。所以豆豆，一定要跟著我走。”
    段亦琛低下頭，狠狠的吻住我，我拼命的捶打他，可是他絲毫不為所動。反而一把將我抱上了床，身子重重的壓在我的身上，他很輕易的就撕開了我的外衫。我趁他嘴唇離開我的時(shí)候，冷靜的說：“你要是再敢對我怎么樣，我一定死給你看！”
    段亦琛停了一下，丟下一句狠話：“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放你走的！”我呵呵一笑，將藏在右手里的一把小刀拿出來，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以為我不敢嗎？”
    他停住了，伸手要來奪走我的小刀。我說：“你搶走了刀，我就咬舌自盡，實(shí)在不行，還可以撞墻，你要是綁著我，我也能絕食。反正我這個(gè)身子，那么折騰下去一定是死。”
    段亦琛說：“你真的這么恨我？”
    我笑：“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恨我為什么會愛上你！你知道我送給你的荷包里有什么秘密嗎？那是一個(gè)女子對她的心上人許下的一個(gè)心愿。可是我的心愿終究是不會實(shí)現(xiàn)了。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這輩子老天爺罰我來償還給你。可是你已經(jīng)拿走我的一切了，我什么都沒有了。該還的我也都還夠了吧。段亦琛，你要么就放我們走，要么就留下一具尸體！你看著辦吧！”
    我決絕的看著他，手上沒有一絲的顫抖，今天我就是要賭一把！
    我們相持良久，我的手都開始發(fā)酸了。段亦琛終于從我的身上離開，他在床邊靜默半晌，緩緩開口說：“你走吧，我不會再逼你了。”他徑直走向門口，忽然又回頭說：“念心，對不起。可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的眼淚在一瞬間洶涌而出，像是要把我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一樣，怎么也停不下來。
    這是我在侯府的最后一夜，第二天天微亮，我就抱著豆豆，跟吳媽媽和小晴一起從側(cè)門走了出去。當(dāng)日，我就是從這里，進(jìn)的侯府。
    我們站在門口，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朱漆門。豆豆問我：“娘要帶我出去玩嗎？”我說：“不，娘要帶豆豆去另一個(gè)地方住。以后，我們就要住到別的地方了。”
    “那爹爹也來嗎？”
    “不，爹爹不來，可是有娘陪著豆豆。”
    豆豆似懂非懂的看著我，我親親他，抱著他大步的往前走去。我終于離開那個(gè)男人圈給我的狹小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