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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內(nèi)大酒店的豪華包廂里，黃文志迎來了文質(zhì)彬彬的黎小田。
    他沒想到，黎小田只是一個人赴宴，一個同事都沒帶。簡單地問候過后，黃文志笑呵呵地拉著黎小田的手坐下，然后把菜單遞到黎小田手里，讓他點菜。
    黎小田也不客氣，點了兩個很有越南特色的白灼明蝦和清蒸鱸魚，把菜單送到黃文志手上。
    黃文志哈哈一笑，又點上幾個果蔬和一瓶波爾多葡萄酒，把菜單遞給邊上漂亮的服務(wù)員，便和黎小田愉快地交談起來。
    黃文志非常老練和從容，十余年的商場打拼，讓他知道對什么人下什么菜，總能恰到好處地讓客人感到滿意。
    “黃總，我看到越南股市一開，你的企業(yè)股票又差不多漲了百分之六七的樣子，很不錯的成績啊！”黎小田扶了扶眼鏡，對黃文志開心的展示笑容。
    黃文志略微驚訝地問道：“真的？我還沒看呢！一到河內(nèi)就陪小寧頻繁赴宴，到哪兒都喝得昏天黑地的，三天來沒有一天清醒過，哈哈！這些全都是越南高層有頭有臉的人家，每一個拉出來都是風(fēng)云顯赫的人物......說到底，還是我托小寧的福了，哈哈！”
    黎小田附和地哈哈一笑，心里卻感到極為失落。實際上，康寧的一舉一動，身為情報人員的他，比黃文志更加清楚，看到康寧連日來穿梭于越南各級軍政要人的豪宅與華堂，受邀參加一個又一個的上層聚會，黎小田實在難以釋懷——以康寧如今的名聲和越南人對他的信任，只需一兩句巧妙的問話，或許就能獲得無比寶貴和重要的情報，可如今眼睜睜地看著如此優(yōu)越的資源白白浪費，怎么不讓黎小田痛惜得捶胸擂肺呢？
    尤其讓黎小田焦慮的是，三個月后國家將會在整個宏觀調(diào)控下拿出大手筆來，正式對外宣布減免東盟各國的產(chǎn)品進口關(guān)稅，在經(jīng)濟上互利互惠的同時，也能打消東南亞各國的許多顧慮和敵意，從而在政治上有所收獲和拓展。
    因此，現(xiàn)在留給黎小田周旋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如今掌握在秘密談判小組手中的最大王牌，就是對越南商品實行進口關(guān)稅減免，在越南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前，狠狠地在政治上撈上一把。要是因時機把握不住而錯過機會的話，那損失可就大了！
    黃文志看到黎小田臉上不置可否的笑容，還有那眼鏡背后泛出的絲絲厲芒，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引起對方的不快，連忙轉(zhuǎn)變話題，對黎小田說出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安排：“也不知道為什么，越南人今天突然通知我，說副總理阮晉勇會在明天中午接見我。我估計又是老套路，說一些鼓勵和鞭策之類的話，讓我加大在越南的投資力度。如果沒什么事，明天下午我就會趕到?jīng)錾饺ィ履觊_工求個新氣象，哈哈！”
    黎小田有些驚訝地問道：“阮晉勇副總理可不簡單，他是越南主管金融與投資的大人物，你如果不趁機索要點優(yōu)惠政策，就太可惜了！對了，你想好問他要點兒什么了嗎？搞得好他一句話，就等于你艱苦奮斗五六年啊！”
    “哈哈！黎兄不愧是官場上的達人啊，總是有這樣創(chuàng)造性的思維！”黃文志不失時機地贊了一句，接著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過，現(xiàn)在的他，還能給我什么？自從兩個大型合資企業(yè)敲定后，我該享受到的優(yōu)惠政策都享受到了，我分離出來的幾個獨資企業(yè)，也獲得了五年的減免稅優(yōu)惠，基本上沒什么盼頭了。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談?wù)勱P(guān)于我和衛(wèi)生部合作的金星療養(yǎng)院的事務(wù)，只要他們愿意，我打算轉(zhuǎn)讓自己的全部股權(quán)。如果他們不愿意我就留著，反正那地方我也差不多收回投資了，只是想起來自己做了無用功，有點兒可惜罷了。”
    黎小田一聽，立刻就知道自己春節(jié)前的一番話起到作用了。黃文志如此一說，也就等于想將康寧調(diào)回到身邊，之后肯定會帶到?jīng)錾降鹊貫樽约悍?wù)。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越南人肯定不會愿意，估計到時候會尋找這樣那樣的借口挽留住康寧。不過如果黃文志意志不堅定，在越南人的威逼面前選擇退縮的話，很難達到向其施加壓力的目的。
    想到這里，黎小田搖了搖頭，對黃文志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也很贊成黃總的想法，不過金星療養(yǎng)院還是不要輕言放棄。那個地方我去過一次，環(huán)境和條件都非常不錯，很有發(fā)展前途，要是再在其基礎(chǔ)上，設(shè)立一個對外開放服務(wù)的醫(yī)院的話，我想收益還是較為可觀的。不過我也不清楚黃總分離出來的幾個企業(yè)的具體業(yè)務(wù)，如果前景好的話，放棄療養(yǎng)院也未嘗不可，在目前越南各種政策尚未徹底完善之前，適當(dāng)?shù)販p少合資企業(yè)的比例，能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避風(fēng)險。”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越南這潭水深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血本無歸。”黃文志嘆了口氣，頗為感慨地說道：“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安排，還得益于黎兄上次的提點，反復(fù)思考之后，我把想法和小寧說開了，小寧二話不說，立刻將藥材以及提取加工工藝等資料交給了我，只是讓我千萬要瞞住越南人就行。經(jīng)過兩個月的籌備，如今一切準(zhǔn)備工作其本就緒，這兩天就可以試產(chǎn)了，產(chǎn)品全部銷往國內(nèi)，利潤預(yù)期也非常可觀，要是做得好的話，不出一年，利潤總額就能超過合資的上市公司。哈哈，我這兄弟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啊！我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不好意思，以前沒有給予他足夠的關(guān)心和愛護，以后這個錯不會犯了。”
    黎小田微微點頭表示附和：“黃總，康寧這人是不錯，不過我總覺得以他目前獲得的名譽和社會地位來看，越南人是不會輕易放他走的，肯定會耍各種花樣挽留他，你認為呢？”
    黃文志一聽樂了：“憑什么不放人啊？小寧可沒領(lǐng)他越南一分錢，也沒有與越南人簽訂過任何書面的合同協(xié)議，完全是自由人一個，想去哪兒不行啊？這事你就放吧，我心里有數(shù)，哈哈！”
    黎小田見黃文志信心滿滿的樣子，只能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敬了黃文志一杯，隨后建議喝點兒高度的五糧液算了，大老爺們喝葡萄酒不得勁。
    黃文志聽了豪情大發(fā)，吩咐服務(wù)員要來兩瓶五糧液，就和黎小田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來。
    在黃文志眼里，文質(zhì)彬彬的黎小田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哪知喝下一瓶半之后，黃文志感到頭重腳輕的時候，黎小田只是臉色微紅而已。
    看到喝得差不多了，耐心的黎小田不動聲色地給黃文志倒上一杯酒，然后裝作不經(jīng)意地笑著道：“我聽說你那小弟康寧的酒量可不一般啊，據(jù)說整個河內(nèi)沒人見他醉過，喝伏特加就像喝白開水一樣。要是今晚他在這里，估計我們兩個都被他喝趴下，是吧？”
    黃文志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啊，那家伙喝酒真他媽的厲害，無論白酒啤酒，我都得服他。我記得有一次從河內(nèi)趕到芒街找他商量事情，到了芒街正好是晚飯的時間，事情來不及說一上桌就和他拼酒，結(jié)果我醉得是一塌糊涂。第二天上午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回到了河內(nèi)，我非常驚訝，跑去問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司機說是我命令連夜開回河內(nèi)的。哈哈，你看看，就這么著，我又得重新趕去芒街一趟。他的酒量，不服不行啊！”
    黎小田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收起笑容對笑呵呵的黃文志說道：“怪不得康寧如此受歡迎，依我看啊，康寧如今在越南的社會地位和聲望，早已經(jīng)超過你這大哥了，哈哈！只看看現(xiàn)在的他出出進進那么風(fēng)光，所到之處高官顯要迎來送往，還有無數(shù)的美女任其予求，嘖嘖！我都旁觀者都羨慕不已啊！”
    黃文志神色一暗，喝了一口悶酒，使勁地甩了甩頭，這才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其實這事想想也很正常嘛，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我還巴不得小寧更威風(fēng)一些才好呢，這樣對我們的經(jīng)營是很有幫助的。在現(xiàn)在的越南，有個好人緣要比好政策重要得多！哈哈！”
    “黃總果然不同凡響，竟然將事情看得這么透徹，兄弟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黎小田向黃文志做個揖，惹得黃文志得意地哈哈大笑，這才不失時機地說道：“不過我總覺得事情還是不怎么穩(wěn)妥，如今康寧什么身份也沒有，越南人和我們大使館扯皮，硬要說他是老撾籍，我估計是幫他辦了老撾護照了，如果越南人再多給他一些實惠的話，很有可能康寧就從此賣身投靠也說不定。他如今有錢有勢有女人，什么也不缺，就缺個堂而皇之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唉！可惜了他那一身本事啊，我就是不愿意他把一身本事全都交給外國人，所以才一直憂心忡忡的，你可千萬別見怪。”
    黃文志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黎兄的提醒！其實這事兒我也明白自己失策了，要是我早些抽出時間來幫小寧辦個柬埔寨或者泰國的護照，小寧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被越南人死活給栓著不放，我也不會如此被動了，唉！其實我這次硬要帶走小寧，心里也覺得不是很穩(wěn)當(dāng)，也擔(dān)心越南人從中作梗。不過我早想好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出點錢吧，只要小寧在我身邊幫忙，以他的鬼點子，到時候我還愁賺不到錢嗎？”
    “這倒也是個辦法，不過以我?guī)啄陙韺υ侥先说牧私鈦砜矗袝r就算是花錢，也難以解決問題，這里面我估計康寧的個人意愿將會起很大作用，只要他一心跟著你，估計越南人也不好駁他面子，你回去后，還得從這方面多動動腦筋才行。”黎小田非常熱心地替黃文志出主意。
    黃文志欣慰地回答：“這你就一萬個放心吧，阿寧是絕對會跟著我的！我剛對他說出自己的打算，他就向我表示，一定要讓我的幾個企業(yè)走上正軌才會選擇離開，我對他的承諾，絕對是深信不疑的！”
    黎小田聽了非常驚訝，連忙問道：“離開？他想到哪兒去？”
    黃文志低聲解釋道：“小寧是在國內(nèi)拿到碩士學(xué)位后出事的，他一直有一個理想，要到歐洲去繼續(xù)完成學(xué)業(yè)，把博士學(xué)位拿回來，以證明自己。去年如果不是我死皮賴臉地求他留下，估計如今他早就在歐洲了。這次他答應(yīng)留下再幫我一年半載的，我也知足了，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耽誤了兄弟的前程吧？何況小寧對我已經(jīng)夠意思了，如今想想只有我虧欠他的沒有他欠我的，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啊！”
    黎小田略微思索，便知道黃文志的真實意思——如今康寧的名聲早已經(jīng)壓過了他，一個馬仔的聲譽比老板還高，這絕對是心高氣傲的黃文志不愿意看到的，再加上與越南人之間的爭奪讓黃文志心生怯意，與其讓康寧留在越南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不如讓康寧離開越南更有好處，最起碼能保證自己的獨家經(jīng)營的幾種藥物不受影響，還能重新樹立和奠定自己的地位。
    當(dāng)然，黎小田也不會看不到黃文志心中的歉意和臉上自然流露的絲絲友情，也知道他與康寧兩年來建立的感情。
    只不過，所有這些對黎小田來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引發(fā)黃文志和越南人之間的沖突，只要沖突一起，自己就能見機行事，聞風(fēng)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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