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兄妹倆包了家務,周照擦著桌子的時候,周靈就過來拉著安旭去了樓上。
樓上最左邊那間是周靈的房間。
她跟著進去,房間裝修得粉粉的,各種可愛的玩偶公仔娃娃。
唔,是安旭欣賞不來的。
安旭是上來看周靈要開店的計劃書的。
周靈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趕緊坐下來立馬就寫,不會寫的就找度娘。
安旭沒催她,她寫好一點,就看一點。
寫了兩個多小時,一份完整的規劃書寫了出來。安旭看過后,尤其是用藥部分,即使看不懂,但她也滿意。
她把規劃書還給周靈。
周靈收了起來,看她要回樓下的樣子,讓她挑一個小公仔抱著睡覺。
安旭沒要,最后拿了電熱蚊香下樓。
院子里住著的人都回來了,周靈屋頂上掛著一盞特亮的大燈,照著整個大雜院。
旁邊閣樓上時不時有人走過,咯吱咯吱的聲音。
庭院里有小孩子在嬉戲打鬧。
走廊上一戶戶的租戶炒菜的炒菜,刷視頻的刷視頻,吹牛聊天的人在屋前擺了凳子隔空談論。
安旭走下去,隨著她走動間,旁邊罕見地安靜了一瞬。
都在看她。
大雜院里天南地北住著些人,大部分拖家帶口,沒家庭也都是上了年紀在附近礦場里干苦力的男人,或獨來獨往的中年女人。
這里很少住著像周靈這樣的年輕小姑娘。目前為止也就兩個,一個東邊的周靈,這里房東的妹妹,一個西邊胡阿妹,看上了這里的房東。
如今再住進來一個,眾人心里不約而同猜測:估計也是跟這里房東有點關系的。
安旭下了樓才看見院子三輪車旁站著兩個人。
男人背靠著三輪車,長腿趿拉著拖鞋杵在地上,手里慢悠悠編著些什么。燈光照射下,左耳上的銀耳環一閃一閃的。
而他的身旁,一個一頭悶青色頭發凌亂的扎成發髻,穿著黑色性感吊帶長裙的女人抱著胳膊一步一踮的走來走去,胸前波瀾壯闊。
呵,男人。
安旭一撇嘴,果斷轉身往房間走去。
周照靠著三輪車編著小玩意兒,看著安旭慢悠悠下樓的身影,低個頭繼續編。
身邊胡雪梅還在嘰嘰喳喳說著話,吸取上次的教訓,她不敢再開黃-腔了,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大花睡在他腳邊。
安旭輕輕哼了聲把門關上,進了里間臥室,打開燈鎖上門。
她進去之后,周照就將手里東西的收了起來,隨后起身,打算回房間。
“照哥,你那個送我唄。”胡雪梅指了指他手里的半成品。
周照拇指一勾,編好的小玩意兒散開來,他說:“喲,壞了。”
胡雪梅:……故意的吧?
她看著遠去的男人,低頭看一眼自己,咬了咬唇,恨他不解風情。
——
安旭認床,換個環境換個床她要適應很久很久。
院子外大車發動的聲音一響,她就睜眼了。
睜眼看向時間,也才凌晨五點。
她躺在床上靜靜聽著,屋外大車響著,幾分鐘后遠去。
秋日的早晨有些涼,她迷迷糊糊睡了個回籠覺,醒來也才是日出的時間。
院子里有小朋友們乖乖背著書包,一個二個爬上小三輪自行車,在車廂上坐好。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腳踩踏板蹬了幾步跨上去騎著出了院門。
安旭看著他們遠去,轉頭間和西面對樓的一個女人對上眼睛,隨即淡淡撇開視線進了屋。
午飯還是周靈做的,安旭套上一件外套進了餐廳里。
周照的臥室鎖了,只開著客廳和廚房。
吃過早飯,周靈問她會不會騎小電驢,安旭點頭。她便拉著安旭到門外,指著屋檐下的黃色小電驢讓她隨便騎。
黃色小電驢還很新,旁邊停著一輛灰撲撲有點舊的紅黑摩托。槐序小鎮上常見的,大雜院里四處也有停著。
周靈給安旭說完,挎上小包騎著三蹦子出去了。
安旭回房間化了個妝,隨后也關門。
拔了小電驢充電線,她翻開后座拿出黃色頭盔戴好,騎著小電驢出了大雜院。
日光溫和,道路兩旁還有金燦燦的稻谷垂在田野間。
安旭騎得不快,看風景的同時慢悠悠過去。
前頭道路上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她往路邊騎。
黑色轎車是奔馳e,到了她前面緩緩減速,隨后停在她旁邊,駕駛位的車窗降了下來。
“安小姐。”
安旭靠邊停車,看向車窗。
是槐序小鎮派出所的肖回洲。
她頷首,“肖警官。”
肖回洲看著她,點了下頭,開口說:“周靈的案子省公安那邊已經立案調查了,不要太擔心,我們會盡最大努力去追查的,這段時間會有一些公安回訪電話,你跟周靈說一聲,盡量配合我們的工作。”
安旭笑了一下,“那可就辛苦你們了。”
車里的人愣了一下,“我們的職責所在,你這是……”他看向她騎著的鵝黃色小電瓶,頭上戴著可可愛愛的黃色頭盔,沒忍住轉向她眼睛。
安旭昂了昂下巴示意前方,“去周靈店鋪看看。”頓了頓又開口:“肖警官,我跟周靈開了家藥店。你看你們要是哪不舒服又不需要進醫院的情況下,歡迎來店里,保證藥到病除。”
肖回洲被她一本正經拉顧客的樣子逗笑,“你要留在這里了?”
“怎么?”安旭看他,“排外?”
“那倒不是,我也不是這里的,就是有點沒想到。”
“好吧。”安旭轉回頭發動小電驢,“我走了。”
“好,提前祝你們開張大吉,生意興隆。”
安旭騎著電動車往前走,伸起一手揮了揮,路過黑色轎車的車屁股時看了眼車牌號。
申h的。
還真不是槐序的人。
直到那輛慢悠悠的小電瓶車消失在路的盡頭,肖回洲才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方向盤,過了會兒揚起嘴角發動車子。
安旭到了汽車站旁邊,看著周靈抬著手機計算器和一本黑色的小記事本在跟一個拉瓷磚沙灰的大哥對數。
她走過去,兩人剛對好價格。
周靈看到她,笑著喊了聲,安旭點頭。
拉沙灰的大哥抬頭看了眼安旭,隨后低頭從褲兜里掏出一本灰撲撲的小記事本,拿出筆在本子上寫寫勾勾,寫完給周靈看了眼。
周靈點頭,在上面簽了個字。
大哥收起本子,用他們的話說了聲什么,轉身回了他那破舊的面包車。
面包車走后,露出被遮擋的一堆瓷磚和水泥。
安旭看了眼周圍,沒看到任何一個施工隊,“他這就走了?今天不搞裝修嗎?怎么一個工人沒看見?”
周靈收起手機和本子放進小包里,背著手跟在安旭后頭,“今天先不搞,張二哥等會兒還有一趟,拉沙灰石子過來的,再說他們也不搞這些。”
安旭轉頭看周靈。
周靈笑著,“裝修這些,我哥說他回來幫我們搞。”
“你哥啊……”安旭有點意外,“他還會這個?”
周靈點頭,“我哥會得可多了。我們小時候生活過得苦,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很小很小就開始學干活,木匠,裝修,修車等等只要是能掙錢的他都去學。”
“你爸媽呢?”
周靈低頭,蹉了蹉腳底,“我媽在我小時候跟人跑了,我爸喝酒喝醉了滾到河里死得早。小時候還都是寨子里一家一口飯讓我和哥哥活了下來,后來奶奶收養了我們,一個人把我們兄妹拉扯大的。”
安旭無言,拍了拍她肩膀。
等張二哥第二趟拉著沙灰石子過來,對好數量和價格后,安旭把錢付了。
水泥沙灰到位了,店鋪裝修就等周照回來弄。
這一等就等了兩三天,安旭在網上購買的畫板都到了,他人才回來。
那天上午下了場秋雨,天色氤氳,遠山朦朧。
細雨綿綿灑在光禿禿的樹上,給燈籠似的柿子打上了一層亮光,顯得越發橙紅。
秋風吹來帶了點蕭條的冷。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安旭起床就感受到了,翻出黑色風衣穿上。
午飯過后,太陽躲在云層里要出不出的。周靈裹了件外套抱著紅藍相間的油皮紙出去蓋水泥沙灰去了。
她沒事兒干,在庭院里架起畫板,搬了周照屋里的小竹椅凳子對著西邊角落里的柿子樹。
顏料調好后,她坐好開始動筆繪畫。
很久沒動筆了,剛開始還畫廢了一張,第二張也作廢之后漸漸進入之前的狀態,她重新鋪了一張。
周照在院外停好大車,提著保溫杯進大院門,一眼便看到院子中央畫畫的美人。
她旁邊還乖乖坐著兩個小朋友,就連大花也站在她身后不遠處,都在看著她畫畫。
小朋友們偶爾還會小聲問她什么,她倒也算溫和,回答兩句提筆在小朋友鼻尖點了點。
孩童清脆的笑聲傳出院落。
周照走過去,從她背后看了眼畫板。上面是一幅和眼前場景一模一樣的畫,沒有過分夸張的渲染和藝術家特有的看不懂的藝術成分。
就是一張帶了色彩的畫,真實還原眼前場景的畫。
他看了畫,再看一眼仰頭看著自己的人,沒想到她還是藝術青年。
“怎么樣?”安旭手托著腮,看他。
周照還沒回答,旁邊的小朋友極捧場地拍手稱贊:“好好看!”
安旭側頭看他們,輕笑:“也不看看誰畫的,漂亮姐姐畫的畫當然好看。”
說著側頭,問站在身后的人,“你說是吧?”
周照瞥了她一眼,未回話,算是默認。
兩小朋友站著狠狠點頭,小女孩羞澀問:“旭姐姐,畫能不能借給我照著模仿呀~我長大了也想像旭姐姐一樣學畫畫。”
安旭將畫紙抽下來遞給她,“喜歡的話送你了。”
“謝謝旭姐姐!”女孩開心接過,寶貝一般抱在懷里。
周照視線在她懷里的畫上看了幾秒,轉身要走——
“你呢?想要什么樣的畫?”
他停住腳步,憶起剛剛的畫,還挺好看。不過是院里一棵柿子樹,常年見著沒覺得好看,畫在畫里倒是好看,就要——
“旭姐姐我想要個奧特曼!”小男孩的聲音響起。
“好呀。”安旭爽快答應,調了顏料,網上找了張奧特曼的照片開始給他畫。
周照揉了揉手里的煙盒,大步往房間走去。
安旭下筆,嘴角帶笑。
不過半個小時,周照又出來了,頭發微濕,換了身衣服。
他沒看坐在院子里發呆的人,拿了鐵鏟和水泥桶往外走。
安旭回神,看著他,“要去店里了?”
周照隨意地點了下頭。
安旭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過去。”
“乖乖呆著得了。”周照頭也不回。
“看看不行么?”安旭跟過去。
他扭頭看她一眼,懶得理睬。
安旭干脆也不收畫板了,快步跟上他,直接往門口走去。
周照抬著鐵鏟,在大門口彎腰卷起皮管的時候,她人已經越過他了。
院外停著之前周靈接她的那輛橙紅色三蹦子,安旭熟門熟路摸上去。
周照把手里的工具放到后車廂,再轉回來的時候副駕駛上已經坐了人。
他看著她,揚高了眉。
片刻后,長腿一踩在駕駛位上坐上去。
三輪車是沒有頂棚的,座位也狹小。之前是兩個女生自然沒有感覺到窄小。
如今周照剛坐上位置,三輪車就明顯地沉下去一沉。他把腳放在剎車上,大腿挨到了安旭腿邊。
安旭垂眼,腿部相貼的位置經這么一摩擦,起了點點熱。她能感受到那比自己渾身最硬的地方還硬的肌肉所帶來的熱度。
他插鑰匙擰動車把手,三輪車開了出去。
傍晚的風帶著絲涼意,從車前吹過來成了冷風,安旭縮了一下斜靠在男人側后方。
周照放松了油門,隨后往前挪了挪。
風的力度減小了。
隨著他往前挪動,她膝蓋自然而然頂在了他腰側。安旭沒收回腿,像是沒看見,穩穩靠著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