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長風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安汐染。他今天本就是和朋友出來喝酒的,以前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夜生活,現在覺得晚上能和朋友一起喝喝酒也不錯,至少可以讓他忘記很多東西。比如,安汐染。
可每當他想要借著酒精的麻痹把她忘記時,她又會不期然地蹦到自己的腦海中,任他怎么做依然是揮之不去。
他剛一進來便注意到了趴坐在吧臺前的那個身影很是熟悉,等他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居然是安汐染。她穿著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色針織毛衣,下半身是鉛筆褲外加一雙修身長靴。腿上放著一件黃色的外套,栗色的卷發從她的一邊垂了下來,她只是很隨意地趴在那里,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僅僅只是單純地的一個動作,便吸引了無數的異性目光。
步長風四下尋找著她的同伴,她應該是和沐云簫一起來的吧?可當他的眼神在酒吧內巡視了兩遍之后卻沒看到沐云簫的身影,難道是安汐染一個人來的這里?
“長風,走啊,你看什么呢?”身邊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地吹了一聲口哨。長風的眼光不錯,這小妞長得還真好看,人間極品啊!
“步少,喜歡就上啊。”另外一個同伴見步長風看著安汐染遲遲不邁步,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慫恿道。
其余的同伴在聽到他的這句話時均嘿嘿的笑了。酒吧里多的是寂寞男女,看這美女應該也是一個人,要不也不可能這么久了身邊都沒個護花使者呢?所以,步少如果喜歡的話,倒是可以一試。
到底要不要過去?步長風心里猶豫著,腳下卻已經不受他大腦控制地走向了安汐染。
“汐染,沐云簫呢?怎么是你一個人在這里喝酒?”步長風走到安汐染的身邊才發現,她的前面已經擺滿了酒瓶。而安汐染明顯已經喝高了,難怪會直接趴在吧臺上。
“這都是她喝的?”步長風指指安汐染問著調酒師眼前七八瓶一字排開的空酒瓶。
調酒師聽到他的問話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眼前的這位美女居然會一口氣喝這么多的酒,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受了什么打擊吧,要不怎么會借酒買醉?不過這種事他看得多了,倒也不怎么在意。只因為她長得實在是漂亮,所以他忍不住多在意了一下。
“汐染,別喝了。”步長風見安汐染拿著一杯酒正要喝下去,忙抓住她的手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因為酒精的關系,安汐染的雙頰早已變得酡紅,這樣的她比之平時又多了一份嬌俏可愛。
安汐染抬起迷蒙的雙眼,只覺得眼前的男人看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隱隱約約記得這個聲音,好像是認識的。安汐染朝著步長風嘿嘿一笑,伸出手去搶步長風推到一邊的酒杯。
“還我,還給我。”安汐染從吧臺上直起身來,盯著步長風手中的酒說道。
“你瘋了,喝這么多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沐云簫欺負你了,還是你們吵架了?”步長風擔心地問道。在他的眼里,安汐染一向都是優雅的,可愛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從容應對,到底發生了什么樣的事讓她獨自在這里借酒買醉?
“你好吵,我又不是……不是不給錢。”安汐染以為步長風是酒吧的工作人員,怕她喝醉了不給錢,兩只手一邊伸到口袋中掏著東西,一邊說著,“我有錢,我有錢的。咦,我的錢呢?”
嘩!安汐染抓起腿上的外套直接將口袋里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鑰匙、手機立時從衣袋里滑了出來,摔在大理石的吧臺上發出了清脆的碰觸聲,卻沒有看到她要找的錢。
拍拍昏沉沉的腦袋,安汐染努力的想要回想她的錢到底去哪里了,卻發現根本就想不起來,她的腦袋里現在就是一團漿糊,什么也不知道。
步長風無奈地看著還在衣袋里亂翻的安汐染。嘆了一口氣道。“汐染,我送你回家吧。”說著便拉起她的手準備將她帶走。不管安汐染為什么會獨自一人跑到酒吧來買醉,現在都應該先將她送回家再說,酒吧本就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安汐染又長得這么漂亮,他可不想看到她被有心人下藥。
“不要,不要回家,我要喝酒,喝酒。”喝醉的安汐染力氣似乎比平時大了許多,將手從步長風的手中掙扎了出來,氣鼓鼓地說道。
回家么,回什么家?她根本就已經沒有家了。很早以前就已經沒有了!哪里有她的家?安汐染恍惚地想著。
“你喝醉了,汐染。”步長風無奈地看著眼前胡亂掙扎的安汐染,腳上一痛。安汐染掙脫不開步長風,便一腳踢在了步長風的小腿上,本來她穿的就是靴子,鞋子前面尖尖的,要是用了力那就是人間兇器。還好安汐染已經喝醉了,搖搖晃晃的一腳上去,踹在腿上生疼,更何況喝醉酒的人又哪里來的輕重可言?
“喝醉?我沒有醉,我還要喝。”喝醉酒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
步長風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將她從凳子上拉了起來。他不能任由她在這里繼續喝下去,一個女孩子獨身在酒吧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更何況她還喝醉了。
“步……步長風?”安汐染毫無預警地被步長風拽起來,突然放大的臉出現在安汐染的面前,醉眼朦朧的雙眸怔怔地看了良久終于認出了步長風。
“嗯,是我。能走嗎?”步長風見她仿佛比剛才清醒了幾分,便松開她將剛才因為拉扯間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拾了起來。
“怎么是你?我不要跟你回去。”安汐染突然拍開他的手,趔趄了幾步又坐了下來。看到步長風,就讓她想到了胡秋萍,想到她害得她的家變得支離破碎,害得她母親郁郁而死,自己的十年漂泊,還有父親十年的孤獨直到臨死都沒盼來她的身影……
“汐染,別鬧了,這么晚不回家,伯父伯母會擔心。”步長風有些愕然,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安汐染這么冰冷地對他說話。
“那又關你什么事?我的事不用你管。”安汐染下午才干的淚水又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如果不是他們母子的出現,她的家現在一定還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可以每天早晨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催促她起床,也可以聽到父親略到嚴肅卻又不失關心地詢問著她在學校的近況,她想要的幸福從來都很簡單,只不過想要一個小小的家,不需要多大,但卻很溫暖。有溫柔的媽媽,慈愛的爸爸,一家人開開心心地過著每一天。不必有多少轟轟烈烈,但一定會有歡笑。可是,他們的出現卻打破了她這么簡單的幸福!現在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讓她怎么能不恨?能么能不恨!
原本身體健康的母親,卻因為他們的出現郁郁而死;原本開朗的她再也不敢對著太陽笑,收起心里最后一絲陽光遠走他鄉;原本意氣風發的父親最后卻疾病纏身遺憾而終。讓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步長風錯愕地退了兩步。雖然明明知道安汐染不喜歡他,他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她。即使知道他們之間早已不可能,但安汐染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也沒有用這樣的冰冷地語氣和他說過話。她看著他的目光里仿佛透露著一絲厭惡,還有一絲恨意。為什么?他只不過是愛她而已,即使她不接受。他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為什么她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心里像是被一把鈍刀劃過一樣,很疼。
“走吧,我送你回去。”步長風定了定神,心里雖然很疼,但當他看到安汐染倔強地流著淚時,心里一軟復又上前去拉她。
“我說了不用你送,難道你聽不到嗎?”安汐染吼道。他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她明明說著那么傷人的話,他為什么還要對自己好?是想讓自己心軟嗎?是想讓她別恨他嗎?可是要怎么做,怎么做可以不恨?她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安汐染推開他的手,頹然地蹲在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仿佛要將心里所有郁結在心的不甘、委屈、怨恨,通通哭出來一般。
步長風無措地看著蹲在地上痛哭地安汐染。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他什么也不能做,心里隱隱覺得安汐染是因為看到他才想起來更傷心的往事。步長風不知道什么事情才能和他牽扯上關系,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她的淚水。
正在步長風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沐云簫從外面亟亟地走了進來。“沐先生,這邊。”步長風看到沐云簫,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沐云簫看到他的招呼,隨即發現了頓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的安汐染。“怎么回事?”沐云簫跑過去,蹲下來抱住安汐染,這句話自然是對著步長風說的。
步長風搖搖頭,他也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安汐染之前明明對他似乎還挺有好感,轉眼之間與他便形同陌路。他也想知道,究竟他做錯了什么?連一個競爭的機會都不給他。
“染染,乖。是我,云簫。我們回家好不好?”沐云簫從未見安汐染哭得這么傷心過,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是看著她的難過,心里有一個地方卻為她心疼著。
熟悉而溫潤的聲音在安汐染的身邊響起,肩膀一暖,安汐染被圈進了一個身上還帶著一絲寒氣的懷抱。抬起埋在雙腿間的頭,安汐染一眼便看到了一臉帶著擔心而又心疼的沐云簫。
“染染,累了我們就回家好嗎?”擔心了一下午的心在看到安汐染安然的身影時,終于從懸空慢慢落了下來。
沐云簫的懷抱雖然帶著一股室外的寒氣,卻讓安汐染覺得格外的溫暖。安汐染靠在沐云簫的懷里點點頭。
步長風看到安汐染在沐云簫的懷里點點頭,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臉色卻又一黯,原來真的只要沐云簫才可以。為這個認知,步長風顯得更加地失魂落魄。
沐云簫將安汐染抱了起來,向步長風道了謝。又在安汐染的耳邊說了句什么,安汐染聽了那句話后,將頭埋得更深了。
步長風看著兩人慢慢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心里一陣失落。原來,他從未走進過安汐染的心里。所以,他才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無以應對。而沐云簫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將傷心難過的她哄好了。
安汐染,究竟是我曾經不夠努力走進你的心里,還是你從來就沒有給過我機會走進你的心里?
“云簫?”
“嗯?”
“我不想回家,不想爸爸媽媽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安汐染的聲音從他的懷里悶悶地傳來。安汐染突然不知道以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她現在的父母。她不想安父安母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在她的心里她早已將他們看作了親生父母一樣重要。她不希望他們擔心,更不希望他們知道他們真正的女兒已死。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她需要一個給她緩沖的時間。所以,今天晚上就讓她放縱一下吧。她真的不想回家,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去哪里。世界之大,好像卻沒有她立身之地。她突然覺得好害怕,她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
沐云簫的腳步微微一頓,抱著安汐染的手一僵,隨即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好。”
“云簫。”安汐染將頭埋進他的懷里又喊道。
“嗯。”
“謝謝。”謝謝你的包容,謝謝你的溫柔。謝謝你的溫柔總是出現在該出現的時候,謝謝你從來不問我為什么……謝謝你!
“傻瓜。”沐云簫展顏一笑。
沐云簫小心翼翼地將安汐染抱進車里。細心地為她調整好座位的高度,可能是剛才哭得太久有些累了,安汐染早已在沐云簫的懷里睡著了。沐云簫看著她沉睡的容顏,啞然一笑。在他的眼里,安汐染總是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今天這樣的情形卻是難得一見,不過這樣的她卻讓他覺得更加地真實,卻又更讓他覺得心疼。
安汐染不想回家,他又不好直接帶她回沐家。如果被家里那三個女人看到,大姐倒還好說,不會過問什么;要是被二姐和小靜看到,那還不把他煩死?還好他在A市有一間不大的公寓,雖然他經常在世界各地飛,但還是會不定時地回來。因為每次待的時間很短,又不想回家打擾到家人,所以便在城東的三環買下了這套公寓。里面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很齊全,所以沐云簫覺得讓安汐染在這里住一晚應該沒什么問題。
沐云簫給安家二老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說安汐染他已經找到了。希望他們不要擔心,他明天會將安汐染安全地送回去。
安家二老雖然對安汐染為什么晚上不回家表示有點疑惑,不過也并沒有問出來。有沐云簫在她身邊,他們很放心。對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更沒有任何異聲,反而希望他們之間能發生點什么,那樣他們就能早一點當姥姥、姥爺。
“不要……不要……嗚嗚,我錯了……對不起……”
沐云簫掛斷電話,卻聽到安汐染仿佛身在夢魘中一般,皺著一張小臉抽泣著。
沐云簫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輕輕地拍著她一邊哄道。“乖,沒事了,沒事了。”
安汐染睡夢中哽咽地抽泣著,仿佛聽到了沐云簫的聲音一般,漸漸地停住了抽泣,重新恢復了平靜。沐云簫見她安靜下來,這才啟動了車子。
沐云簫的這套公寓是套兩室一廳的標準商品房,這片區域大多居住的是城市新貴。因為年齡偏年輕化,所以無論是娛樂設施還是生活設施都很齊全。房間裝修得很簡單,一如沐云簫給人的感覺。干凈、明朗。
沐云簫將安汐染抱進臥室,為她脫下鞋子后便開始犯難。安汐染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身上一身的酒味,剛才在車上便見她皺著一張小臉,料到她不舒服,可他這公寓本來就小,平時也不常住,平時只有每周會請傭人過來打掃打掃衛生,現在這里除了他根本就沒有別人,那誰來幫她將身上臟掉的衣服脫掉?
“不要走……”迷糊間安汐染仿佛感覺到身邊的人起身離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緊緊拉著這僅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