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陸硯清的槍口,康譯云眼底的笑意愈發冰冷。</br> 他很清楚那個叫孟婉煙的女人對陸硯清意味著什么,當年在那艘船上,陸硯清廢掉了他的右腿,弄壞了他的嗓子,老天讓他活著回來,就是給他復仇的機會。m.</br> 他倒是很想讓陸硯清體會體會,什么叫萬念俱灰。</br> 就在康譯云按下紅色鍵的那一刻,陸硯清幾乎是同一時間扣下了扳機。</br> “砰”的一聲槍響,一槍命中康譯云的右手手腕,計時器也從他的手中掉落,陸硯清迅速沖過去,拿到那個計時器按下暫停鍵。</br> 然而,倒計時還在繼續。</br> 陸硯清的心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握著槍的掌心一片冰涼。</br> 康譯云面目猙獰地笑,整張臉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br> 他一只手快速掏出一把槍對準陸硯清,另一只手顫抖著垂在身側,粘稠刺目的血液劃過掌心,從他的指尖低落。</br> 看到陸硯清冰封的神情,康譯云眼底布著一層陰翳,唇角的笑意森寒:“是不是覺得意外?”</br> “真正的控制器根本不在我這里。”</br> 計時器上,時間加速,開始進入60秒倒計時。</br> 康譯云笑得猙獰,“我送你一程,黃泉路上有孟婉煙給你作伴,你一定不孤獨?!?lt;/br> 陸硯清扯起嘴角,眸色寂靜。</br> “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br> 話音一落,“砰砰”的兩聲槍響,幾乎是同一時間。</br> ......</br> 爆炸發生的一瞬間,三樓和四樓的晚宴大廳內依舊籌光交錯,人們歡聲笑語,對此渾然不覺。</br> 婉煙端著酒杯混跡在人群中,正在找陸硯清,張啟航則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br> 聞導演上臺非常官方地感謝了各位投資方及眾多媒體的厚愛,致辭結束,臺下掌聲雷動,大家有說有笑,歡慶著《長風渡》的收視率創下新高,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br> 就在下一秒,“轟”的一聲驚天巨響,輝煌耀眼的光芒瞬間熄滅,腳下的地面也跟著顫了顫。</br> 整個大廳陷入無邊的黑暗中,人群慌亂,驚恐的尖叫聲不斷,婉煙的身體也跟著晃了一下,堪堪扶著一根柱子才沒有摔倒,地面震動的第一時間太像地震,可眼前一幕跟之前拍攝《南籮》遇到的情況一樣。</br> 這是一場爆炸。</br> 還未等她細想,不遠處墻面的玻璃直接被炸開,一股滾燙的熱浪伴隨著四濺的玻璃渣子,猛然間轟進來。</br> 周圍的人群驚慌奔跑,爆炸發生的一瞬間,婉煙和張啟航被人群沖散,黑暗中誰也看不到誰,只有明滅詭異的火光中,一張張模糊驚恐的面孔。</br> 整個宴會廳一點就著,巨浪般的火舌從炸裂的玻璃墻里沖進來。</br> 距離爆炸點最近的人群被轟然炸開的玻璃渣淹沒,四仰八叉地倒地,哀嚎聲遍地。</br> 張啟航看了心驚,他大聲叫著婉煙的名字,卻不斷被周圍的尖叫聲遮蓋,得不到任何回應。</br> 這里的人們前一秒都還是光鮮亮麗,互相奉承,如今被內心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開始兵荒馬亂地四處逃竄,撕碎了偽善的面孔,露出猙獰可怖的真實面目。</br> 沒過多久,灼灼逼人的火焰和滾滾濃煙包圍了整個大廳,所有的逃生路口人滿為患,人們爭先恐后地逃竄。</br> 腳下都是破碎的酒瓶,黏膩的果汁和酒流了一地,噴涌而入的火星跳躍著落地,火焰往里曼延,一簇簇聚集,慢慢逼近人群。</br> 婉煙被不斷狂奔而來的人撞倒在地,胳膊鉻到地上的玻璃渣,錐心的刺痛感傳來,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她躲在桌下,等人群散去,才慢慢站起來。</br> 面對死亡時,強烈的求生本能,會讓人們暴露他們自私邪惡的人性,褪去錦衣華服,有些人和動物沒什么區別。</br> 婉煙朝著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大腦一片空白。</br> 張啟航,小萱也在這,她根本找不到他們。</br> 陸硯清又在哪。</br> 這一次他們能不能活著出去。</br> 大廳的溫度驟然間提升,不過多久,就連逃生出口也快被火焰封鎖,眼見火勢越燒越烈,空氣里全都是嗆人的煙味和物件燒焦的味道。</br> 頭頂上方時不時砸下幾盞被燒斷燈繩的水晶燈,“嘭”的一聲響,四分五裂,還伴隨著有人慘痛萬分的哀嚎。</br> 火焰的勢頭絲毫沒有減弱。</br> 被困的人群被火舌不斷逼入樓層深處,這里應該還有一個安全通道,此時卻被滾滾的黑煙擋著,根本辨不清方向。</br> 婉煙像只無頭蒼蠅,刺鼻的煙霧不斷沖擊著胸腔,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就在下一秒,有人從身后抓住了她的手。</br> 婉煙抬眸,看到滾滾煙霧里女孩的臉,她認出來,是黎楚蔓。</br> 黎楚蔓用一塊毛巾捂著口鼻,彎下腰將婉煙從地上扶起來,微微喘著氣:“我終于找到你了?!?lt;/br> 婉煙愣住,看著黎楚蔓從兜里拿出一塊濕毛巾遞給她:“用這個捂著,還能撐一會?!?lt;/br> 婉煙靠著墻,喉嚨里像是扎了根刺:“為什么來找我?”</br> 黎楚蔓笑了笑,雙眸在斑駁的光影中明亮得像星辰:“哪有人會丟下自己的朋友去逃命?”</br> 女孩的聲音不緊不慢,周圍的尖叫聲不斷入耳。</br> 黎楚蔓似乎并不知道,這里的人多數都是自私的,她才是特例。</br> 靜了片刻,婉煙輕笑,“謝謝你。”</br> 黎楚蔓扶著她起來:“真想謝我,就給我堅持住?!?lt;/br> 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身后是丈余長的火舌,在噼里啪啦地燃燒。</br> 婉煙并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從這里離開。</br> 陸硯清也在這棟大廈。</br> 無數次出生入死的任務里他都活下來,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br> 時間越長,婉煙的意識昏昏沉沉,煙霧鉆入她鼻腔,她就快喘不過氣來,身旁的黎楚蔓呼吸也已經微弱,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昏迷,此時安靜地靠著她的肩膀,仿佛熟睡一般。</br> 眼前“啪”的一聲掉下一個掛燈,她下意識抬頭,看到頭頂上方,那盞搖搖欲墜,偌大的水晶吊燈。</br> 就在鋼繩斷裂的那一刻,婉煙的身體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她轉身,緊緊抱住一旁昏迷中的女孩,用身體護住了她。</br> 幾乎是同一時間,滾滾濃煙里沖進來一個人,就在水晶燈快要砸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男人動作靈敏得像只獵豹,迅速沖上前,從身后將她整個摟住,緊緊地箍在懷里。</br> 灼人的熱浪鋪天蓋地般襲來,濃稠的煙霧之中,婉煙看清來人的臉。</br> 周遭不斷高漲的焰光,映照出男人半明半昧,冷峻清明的臉。</br> 陸硯清將她撈入懷中,頭頂上方的水晶吊燈墜地,四分五裂。</br> 婉煙最后一丁點意識還在,巴掌大的小臉妝容早就花了,頭發上,裙子上全是灰塵塵的。</br> 沉重的吊燈悶悶地砸在他脊背,陸硯清咬牙悶哼一聲,他的眼眶已經泛紅,喉間溢出的聲音低沉沙啞,“煙兒...”</br> 看見這張臉,婉煙愣了一瞬,她的目光遲鈍地下移,落在男人腰上綻開的血痕,猶帶溫度的血液還在不斷往外涌。</br> 這一刻,空氣仿佛都凝滯。</br> 婉煙的呼吸都快暫停,驚恐無措的心臟狂跳,她的手顫抖地覆上去,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陸硯清...你疼不疼.....”</br> 鼻間是濃郁的血腥味,眼前的男人唇色蒼白,水晶燈已經碎成玻璃渣,落在他臂膀和后背,除了胸口的槍傷,婉煙并不清楚,他身上還有哪受了傷。</br> 她的淚一下子涌出來,看著他身上刺目濃稠的血慢慢浸濕了她的裙擺。</br> “求你,不要死?!?lt;/br> 靜了幾秒,陸硯清慢慢抬手,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上她的眼,擋住了她的目光。</br> 陸硯清低頭,瘦削干涸的唇瓣吻掉她臉頰上的淚痕,氣息微弱的貼著她,聲音低沉溫和。</br> “煙兒別哭,我帶你離開這。”</br> 婉煙落進他懷里,緊緊抓著他的衣領,聲音哽咽:“陸硯清,你要說話算數。”</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