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酒店,黎楚蔓默默跟在孟其琛身后,肩上還披著男人的外套,有種清冽干凈的薄荷味，兩人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氣氛有些沉寂。</br> 黎楚蔓乖乖跟在他身后,可心里還是覺得奇怪,兩人雖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應該算認識,但很明顯,孟其琛剛才的態度似乎很想跟她撇清關系,如今冷著一張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br> 黎楚蔓抿唇，低著頭走路，她絲毫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來，一抬頭,直接撞上面前堅硬挺括的脊背。</br> 黎楚蔓痛得“唔”了聲，下意識用手揉了揉額頭。</br> 孟其琛回頭,垂眸看向她,漆黑的眼底透著若有似無的打量，他本就個子高，黎楚蔓站在他面前要矮大半截,就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br> 看到女孩額頭變紅,孟其琛眉心擰著,語氣透著不悅：“走路不知道看前面？”</br> 黎楚蔓張了張唇，有些理虧，小聲道：“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br> 他的語氣重了些，隱隱藏著薄怒，他一開口，她也只是溫溫吞吞，好脾氣地道歉。</br> 女孩眼睫微垂，看著乖順又安靜，孟其琛一時間無言，忽然覺得自己心底的那腔怒氣顯得莫名其妙。</br> 孟其琛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淡聲說了句：“上車。”</br> 老周一直在外等候，看到黎楚蔓出現在這，還有些驚訝。</br> 看著黎楚蔓坐上后座，孟其琛也跟著坐上去，兩人同坐在后排，依舊隔出一段距離。</br> 孟其琛側目，女孩幾乎貼著車門坐著，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兩人之間的“楚河漢界”越拉越大。</br> 孟其琛眸光微頓，心里不大自在，面上卻不顯。</br> 去A大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沉寂得有些微妙，黎楚蔓是個情緒很敏感的人，她意識到孟其琛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于是乖乖不打擾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br>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A大校門口。</br> 黎楚蔓看到熟悉的大學校門，忽然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br> 下車前，她準備將身上的西服脫下來還給孟其琛，當她遞過去時，卻被人拒絕。</br> 孟其琛看了眼她已經被扯壞的領口，低聲反問：“為什么還給我？”</br> 看他這眼神，黎楚蔓愣了愣，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她眨了眨眼，認真道：“因為這是你的衣服。”</br> 孟其琛：“你確定就這么回去？”</br> 說這話時，男人意有所指地看向她露出的大片雪白的鎖骨，柔美的線條一覽無余。</br> 黎楚蔓低頭，瑩白干凈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她忙去整理衣領，然而扣子早就丟了。</br> 為了防止走光，黎楚蔓只好裹緊了身上的西服外套。</br> 孟其琛沒再看她，而是直接打開車門，薄唇輕掀：“下車，我送你回宿舍。”</br> 黎楚蔓其實想說不用，但又想到待會到宿舍樓下，可以把衣服還給他，于是沒反駁，乖乖下車。</br> 入夜，校園里格外安靜，周圍偶爾傳來幾聲蟬鳴，還有騎自行車的學生經過。</br> 冷白的路燈下，黎楚蔓和孟其琛并排走，兩人的影子慢慢被拉長，時不時會重疊在一起。</br> 孟其琛垂眸看了眼，唇角驀地勾出一抹極淺的笑來。</br> 孟其琛只在A大讀了兩年，之后作為交換生出國了，后來便再也沒有回過母校，即使是百年校慶，他也只是托助理跑一趟。</br> 許是離開校園太久的原因，孟其琛慢慢發現，自己早就不再年輕。</br> 起碼跟身邊的小姑娘一比，他大了她足足八歲。</br> 黎楚蔓朝氣蓬勃，明媚如朝陽，孟其琛同她一比較，生平第一次覺得很有壓力。</br> 他忽然想到付啟明同黎楚蔓站在一起的畫面，毫無疑問，從相貌來看，這兩人是般配的。</br> 想到這茬，孟其琛呼吸一窒，心底仿佛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讓他不爽并憤怒的情緒又出現了。</br> 黎楚蔓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只想快快回宿舍，許是身邊這人的氣場太強大，黎楚蔓總覺得無形中有種很強的壓迫感。</br> 黎楚蔓悶頭向前走，孟其琛自然也察覺到她心里的小九九，于是率先打破沉默，不急不緩地開口：“你跟付啟明怎么認識的？”</br> 聞言，黎楚蔓頓了頓，老實巴交地開口：“我在博物館當志愿者的時候，他給我幫忙，就認識了。”</br> 孟其琛挑眉，能讓付小二放下貴公子架子，主動去幫忙的人，都是極少數。</br> 孟其琛單手插在褲兜里，長腿邁開，步子卻很慢，有點散步的悠閑。</br> “你跟他關系很好？”</br> 黎楚蔓也沒想到，付老師居然跟孟其琛是朋友，而且三個人會在今天這般尷尬的情況下相遇。</br> 黎楚蔓點點頭，慢慢道：“付老師他人很好。”</br> 聞言，孟其琛臉上的表情忽的僵住，他停下來，垂眸看向她。</br> “怎么個好法？”</br> 他語氣冷冷的反問，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黎楚蔓舔了舔干澀的唇瓣，忽然覺得孟其琛的語氣不善。</br> 既然他想知道，那她就告訴他。</br> “付老師很有才華，幽默風趣，樂于助人，心地善良——”</br> 黎楚蔓張口就來，滔滔不絕，孟其琛越聽越生氣，這是什么小學生詞匯？</br> 他眸色沉沉地打斷她，“就這么好？”</br> 察覺到孟其琛慢慢冰凍的神情，黎楚蔓遲疑地點點頭。</br> 孟其琛靜了兩秒，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此時又氣又想笑，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一直都這么夸人。</br> 孟其琛眉目微斂，正色道：“那你覺得我怎么樣？”</br> 話題突然跳躍，黎楚蔓都快跟不上他的思路，她神情劃過抹詫異，似乎在認真思索。</br> 不同于夸付啟明時的毫不猶豫，輪到孟其琛，黎楚蔓顯然猶豫了。</br> 隔了好幾秒，她才認真道：“你也挺好。”</br> 孟其琛挑眉，慢條斯理地反問：“怎么個好法？”</br> 只見面前的女孩眉心微蹙，神情有些為難，小聲訥訥：“......樂于助人，心地善良。”</br> 一聽這尷尬到頭皮發麻的形容詞，孟其琛哭笑不得，他微微俯身，毫無預兆地靠近黎楚蔓，兩人的視線平齊。</br> 男人勾了勾唇角，嘴皮子輕掀：“復讀機？”</br> 孟其琛不加掩飾地打趣她是復讀機，黎楚蔓抿唇，忽然覺得心虛，臉頰驀地紅了一瞬，惹眼的粉暈一直曼延到軟白的耳朵根。</br> 兩人的距離猝不及防地拉近，溫熱的鼻息淺淺地交融在一起，黎楚蔓甚至感覺，只要她稍稍有動作，就可以碰到面前的男人。</br> 女孩紅了臉，羞澀又可愛，孟其琛的心情忽然在這一瞬間撥云見霧，他勾唇笑了笑，忍著去摸她腦袋的沖動，指腹摩挲著，溫聲開口：“別害怕，我逗你玩的。”</br> 兩人相安無事走到女生宿舍樓下。</br> 這個時間點有點尷尬，時常能看到一樓難舍難分的情侶。</br> 孟其琛見慣不怪，黎楚蔓卻臉皮薄，掃過一眼便匆匆避開。</br> 分開之前，黎楚蔓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他，很有禮貌地說了句：“謝謝。”</br> 孟其琛卻沒接，目光淡淡地看著她：“穿回去。”</br> 黎楚蔓微微仰頭看他，“那什么時候還給你？”</br> 這丫頭還不算太笨，他明知故問，又起了逗她的心思：“怎么，還想跟我見面？”</br> 黎楚蔓眉心微蹙，下意識搖頭，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為什么被他說出來，總覺得有點曖昧。</br> 沒等孟其琛說話，黎楚蔓語氣認真道：“你今天把衣服帶回去，就不用再見了。”</br> 要不然又要跑一趟，怪麻煩的。</br> 黎楚蔓也是好意，誰知面前的男人卻在聽到這話之后微微變了臉色。</br> 兩句話中，孟其琛只注意到她那句“就不用見了”。</br> 這姑娘壓根不想跟他過多糾纏。</br> 許是自尊心作怪，又或者是別的，孟其琛自顧自地點點頭，他垂眸掃了眼黎楚蔓手中的西服，喉間溢出的聲音沒有多余的情緒。</br> “不想留就扔了。”</br> 黎楚蔓實在想不通，明明剛才氣氛還好好的，怎么這人臉色說變就變？</br> 黎楚蔓沒聽他的，徑自將西服塞給他，“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br> 說完，女孩用手抓著衣領，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宿舍樓。</br> 孟其琛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西服，還殘留一絲溫度。</br>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不歡而散，等孟其琛回到車上，就連司機老周都感覺到老板渾身上下籠罩著的層層陰霾。</br> 回去的路上，孟其琛收到付啟明發來的微信，大概問他，有沒有把黎楚蔓送到學校。</br> 孟其琛垂眸看著對話框中的那幾個字，眸光沉寂，眼底無波無瀾。</br> 孟其琛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付啟明。</br> 【你有未婚妻，為什么還要追黎楚蔓？】</br> 據他所知，付啟明的未婚妻高婷婷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還有那位付太太，一向最愛門當戶對，孟其琛并不覺得，付啟明現在的做法是對的。m.</br> 兩個不會有結果的人，最好連開始都不要有。</br> 付啟明：【哥，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這次你放心，我一定會跟高婷婷斗爭到底，只要我不同意，跟高家的婚事就不作數。】</br> 對方字里行間看著還挺堅定，孟其琛彎了彎唇角，繼續打字。</br> 【今晚為什么突然回家？】</br> 靜了好半晌，付啟明才發來消息，【高婷婷在我家，我媽非要讓我回家一趟。】</br> 這一次，孟其琛沒了耐心繼續回復，他直接關了手機，腦袋靠著椅背閉目養神。</br>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付啟明也輸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