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的筆記本上記錄的東西很雜亂。
    很多都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
    對于一個頭一次看這個筆記的人來說，顯然是非常的不友好。尤其是關于對詭異和對古籍的研究心得，這些對林默來說，簡直就是天書。
    又像是聽一個神志不清的老人在耳邊絮叨，聽是聽了，但壓根兒不知道說了什么。
    不過嚴格的說，還是有那么一點收獲的。
    例如，老媽的筆記里說，詭異之事，自古有之。
    古有黃粱一夢，又如某位皇帝夢中斬蛇，或許并不完全是傳說故事，有一些，可能是真的。
    只是那時候詭異之事不多，偶有一些年代會多一些，導致大量人口死亡，如同瘟疫降世。就例如老媽說，六百年前史書記載的一次中原瘟疫，導致千里無人煙，便有可能是詭異噩夢所至。
    總之看著很玄乎。
    偏偏老媽都是在很認真的研究，拿出很多理論和旁證來證明。
    就這筆記記錄的東西，很多非常細致，顯然老爹說老媽是詭異方面的研究專家，那是一點都不為過。。
    在林默看來，老媽如果活著，放到現在，那絕對是妥妥的科學院院士級別，搞個副院長當當都綽綽有余。
    繼續翻閱。
    筆記上除了一些研究心得之外，還有一些老媽自己的一些瑣事，還有心情。
    像是現代的朋友圈。
    遇到一些煩心事和高興的事，老媽也會寫下來，當做記錄。
    其中林默看到一段是這么寫的。
    “小默已經三個月了，他好可愛，不過這家伙嘴上好有勁兒，喝奶的時候疼死我了，想推開他，又不忍心，算了，由得他去吧。”
    “小家伙喜歡賣萌，不知道他長大是什么樣子。應該不會和他爸那么丑，都說兒子像媽，一定和我一樣，很期待！”
    “每次見到小默，我都會想起他，如果他也在那該多好，我們一家人才叫真正的團圓。”
    “經過調查和試驗，我已經可以肯定，人是有靈魂的。或許有朝一日，我也能見到他。老林也說過這個事兒，但他不太同意我的想法，說太危險，呵呵，我對此保留意見，詭異之事，哪有不危險的。”
    “我有時候在想，他會不會和小默一樣這么可愛？應該會吧。”
    看到這里，林默有些莫名其妙。
    老媽筆記中的‘他’是誰，感覺很重要的一個人。
    應該是死了。
    因為老媽說，人是有靈魂的，所以，有朝一日可能會見到他。
    但偏偏老媽沒寫這個‘他’是誰。
    林默打算繼續翻閱，筆記后面的內容還有很多，應該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筆記本上發出了一陣淡淡的柔光，隨后筆記本慢慢消散，就像是一滴落在灼熱烙鐵上的水珠。
    一下子就變成了氣體。
    林默懵了。
    什么情況？
    “方橋路口到了，有下車的嗎？”小巴售票男這個時候吆喝了一聲。
    林默一下子反應過來。
    這是離開了旅館的那個范圍。
    這筆記是旅館的記憶之一，離開了，就會消散。
    換句話說，旅館內的東西是帶不出來的。
    筆記也是，人也是。
    “我下車。”林默起身走過去，沖著售票男擺了擺手，下了車。
    這個地方是林默之前和老爹上車的那個地方，也是這個縣城的污染區。
    雖然是污染區，但這里的陰暗和詭異，明顯比旅館范圍區域要弱不少。
    林默暗道可惜。
    老媽的筆記上明顯還有更多他感興趣的內容，但這個筆記是無法帶出來的。
    相對于的，旅館里的老媽，也不可能從里面出來。
    老爹可能早就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是決定他自己留下，而不是帶老媽出來，因為一旦離開旅館范圍，記憶組成的那個老媽，就會和這個筆記一樣消失。
    “要不我再回去一趟？”林默琢磨了一下。
    覺得沒必要。
    這剛出來，還是先和謝教授那邊聯絡一下，就算是要回去，也不急于一時。
    再說，要等這小巴車出現，至少還得再等三天。
    林默取出脫離豆吃了一個。
    瞬間蘇醒。
    從小旅館退了房，林默也沒耽擱，先給謝教授打了個招呼，就說事情辦成了。
    謝教授很驚訝。
    “林默，你弄到不死者詛咒了？”
    林默說是。
    “那你自己，沒什么事吧？”謝教授是怕林默和林南一樣，雖然得到了不死者詛咒，但卻會失去某種東西。
    例如記憶，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
    總之，要付出一定代價。
    對于這個林默也沒有多說，現在看來，他似乎是穩賺不賠，并沒有因為得到這個詛咒而失去什么。
    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
    林默有直覺，那個拿著人皮冊子，也就是所謂生死搏的怪物估摸不會善罷甘休。
    關于如何獲取不死者詛咒的過程，林默也沒有多說。
    這個關系到老媽，只能是對謝教授說，見了面再細聊。
    謝教授也沒追問。
    掛了電話，林默坐車返回落雁市。
    接下來無論是去候鳥市，又或者是去潛龍市，都需要到落雁市中轉。
    車上有告示貼出來，再過幾天，像這種城際公交車就會停運。
    距離噩夢全面降臨的日子越來越近。
    不管愿不愿意，也不管你準備好沒有，該來的，必然會來。
    像落雁市這種并非是一線大城市的地方，正經的安全區是來不及建了。
    但小型安全區已經修建完成。
    平日里，大家正常工作生活，只有睡覺的時候，集中在一起，這樣可以保證安全。
    甚至林默知道，現在已經推行‘安全睡眠制度’。
    這個是總局提出來的。
    旨在確保每一位人民的生命安全。
    簡單來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修煉容納所有人的安全區，而噩夢世界的威脅，只在人們入夢之后。
    所以，‘安全睡眠制度’就是一種定時分配睡眠時間的規定。
    之后極可能會通過大會，直接形成法律法規。
    通俗的說，就是每一個人，會根據工作的不同，年齡的不同，分配睡眠時間。
    例如一個公交車司機，除了日常工作時間，那他下班之后，可以分配到的睡眠時間假定為晚上11點到早上5點半。
    他只有在這個時間段才能進入‘安全區’，進行安全睡眠。
    有上夜班的人，就可以將睡眠時間安排到白天某個時間段。
    這么一來，安全區實現輪換制，確保每一個人都可以在安全的區域入夢。
    林默很佩服制定這個規則的人。
    但顯然，要達成這個目標還是有一些難度的，首先就是需要每一個人的遵守。
    當然，要管理這么多人也是一件極有難度的事情。
    甚至林默猜想，在不久之后的將來，‘安全睡眠時間’有可能會成為一種商品，成為大家買賣的對象。
    “噩夢時代即將來臨，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一場跨時代變局中的參與者，新的歷史篇章，會從這一刻開始書寫，而書寫這一偉大篇章的，是你，是我，是所有人。”
    這是路上大屏幕里打出的標語。
    它時時刻刻提醒著所有人，新的時代要來了。
    到落雁市下了車，林默看著這一座他非常熟悉的城市。在這里，他生活了十幾年，很多地方都留有以前的回憶。
    此刻回想起來，林默也是唏噓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警車從林默身邊駛過，但很快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一個人扭頭看了林默一眼。
    “林默？”
    林默看了這人一眼，也認了出來。
    “向鑫！”
    路邊一間小餐館里，林默和這個穿著警服的人相談甚歡。
    向鑫是他高中同學，當年屬于比較調皮的那一類，高中畢業之后就沒見了，沒想到這貨居然成了警察。
    “我那時候不是學習一般么，頭部大學考不上，所以后來就上了警校。”
    向鑫說，過去的事情一言難盡。
    好在現在混的也不錯，算是一個小頭頭了。
    看的出來，向鑫對他自己現在的工作和狀態挺滿意的。
    主要是在噩夢降臨這個大環境下，外面再好的工作，都比不上這體制內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科員，那社會地位和力量也要比普通人強得多。
    真正遇到大危機的時候，任何靠山都比不上國家力量。
    就像是打工仔選擇老板。
    老板實力越強，打工仔也就越好混。
    一個道理。
    所以向鑫很是滿足，甚至有一點得意。
    能看得出來。
    然后向鑫就問林默最近忙什么，還說如果有什么麻煩和事兒，都可以來找他。
    “咱們高中同學，那都是真正的鐵關系，哪怕這么些年不聯系，過去的情義也是在的，只要老同學你開口，我能辦到的，且不違反原則和紀律的，一定給你辦了。”
    這話向鑫說的很實在，看得出來，是真心的。
    林默就說他在安全局工作。
    “安全局？哪個安全局？”向鑫夾菜的筷子停了下來，抬頭問了一句。
    林默說還有哪個安全局，就是那個安全局。
    說著，把證件給對方看了看。
    向鑫接過看左看右看，然后把筷子一拍，直接給他自己倒了一杯白的。
    “林默，兄弟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隨意。”
    然后一仰頭喝干了。
    “酒我喝了，所以兄弟你這條大腿，我抱定了。你可別嫌棄我……嘶嘶嘶，厲害啊，安全局的組長，那我們局長在你面前都得立正敬禮，太牛逼了你這個。”
    向鑫的羨慕和嫉妒也是真實的。
    毫不做作和隱瞞。
    就是那種有啥說啥，不藏著掖著。
    以前上學那會兒這貨就是這樣，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變。
    這讓林默有了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對了，你和劉佳怎么樣了？結婚了嗎？”向鑫緊接著問了一句。
    林默一笑，沒吭聲。
    關于劉佳的事情，林默之前已經搞清楚了，的確是有這么一個人，也的確是自己高中時的女同學，而且自己和劉佳當年的關系那是人盡皆知。
    但偏偏，所有人都記得她，唯獨自己給忘了。
    這個事兒林默遲早得搞清楚。
    林默不想再談論劉佳。
    他換了個話題，就問向鑫最近工作怎么樣，順心不順心。
    向鑫就說順心啥啊，糟心死了。
    “現在啊，我們整個系統都是一分為二的，一部分處理正常的案件，另外一部分，處理詭異事件，也就是和噩夢有關系的，我分到了第二組，成天過的都是提心吊膽，生怕哪天就讓我老婆守寡了。”
    林默聽的樂了，就說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就說我最近接手的案子，太離奇，太詭異了。對了，林默你現在是安全局的大拿啊，正好，我跟你說說，看能不能幫兄弟一把。”
    當下就說了起來。
    攔都攔不住。
    不過林默也沒攔。
    他很清楚，對于普通人來說兇險無比的案件，對他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
    輕而易舉。
    既然如此，那幫個忙也沒什么。
    老同學嘛！
    向鑫說的這個案子，是落雁市本地的事情，具體情況是說一對情侶，似乎沾染了噩夢。
    但他們的噩夢有些不一樣。
    “先是那個女的，說是她每天都會夢到在同一個地方，是個通道，后面有某種東西追她，她跑到前面一個門，進去，就會醒過來。但下一次睡覺，發現又到了那個通道里，后面的東西繼續追她。”
    “對了，她說能看到門上有數字，數字是依次減少的，她說，后面的東西快追上她了，就算追不上，當她跑到標記到0號的最后一個門時，有可能沒有路讓她逃了。”
    聽到這里，林默眉頭一皺。
    這個夢，他聽過。
    老爹當初說過，五年前的自己，曾經也做過這個夢，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和老爹說的。
    當然，現在的林默已經忘了。
    但老爹描述的這個夢的細節，和此刻向鑫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
    當年老爹說，自己在做了這個夢后沒多久，某晚突然給老爹打電話，老爹趕過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和劉佳已經死了。
    人死了超過一天，但電話卻是十幾分鐘前打的。
    很詭異。
    正因為詭異，而且和自己有關系，所以林默記得很清楚。
    此刻再聽向鑫這么一說，他立刻聯想到一起。
    這或許是一個打開過去秘密的鑰匙。
    林默上心了。
    “然后呢？”他問了一句。
    向鑫說：“然后，這女孩就死了。”
    “你們沒有探查嗎？”
    “怎么沒有，我們分局也有類似安全局專家的角色，可以入夢辦案，但那個女孩入夢的地方，他們找不到，即便是用了一些技術手段也沒用。”
    林默明白，應該某種特殊的力量，將女孩拉到了一個特殊的場景。
    總之，這個地方其他人是進不去的。
    “不是一對情侶么，那個男的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林默詢問。
    向鑫說是的。
    “那男的，實際上和他女朋友一起做的夢，同樣的夢，但男的跑的比較快，那女的在6號門的時候就已經被追上了，可男的，現在已經跑到了2號門了，不過，按照他的說法，如果跑到1號門，可能，前面就沒有路了，到時候，必然會被后面的詭異給追上。”
    追上的后果，肯定是和女孩一樣，死路一條。
    “那男的呢？還活著嗎？”林默感興趣了。
    這一對情侶很可能經歷了五年前自己和劉佳一樣的事情，如此一來，林默肯定得去了解一下。
    所以他希望那男的沒死。
    死了，線索可能就斷了。
    “還活著，不過精神方面是不容樂觀，已經崩潰了，在分局保護著呢，不過我看懸了。類似這種詭異的事情實際上我見多了，很多我們都無能為力，據說以后噩夢時代完全來臨的時候，這種事情會更多，哎，沒法子啊。”
    向鑫嘆了口氣。
    他是在擔心自己和他的家人。
    畢竟，在遇到這種詭異的東西，正常的武力已經無法抵擋傷害。
    再強的人，哪怕是有一百個人貼身保護，如果詭異讓他死，他還是會死。
    這就是噩夢時代的特點。
    “我們現在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我看那男的已經撐不住了，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得完蛋，他一死，這案子成懸案了。”
    “帶我去見見他。”林默來精神了。
    他想要了解一下細節。
    向鑫一聽當然是樂意了，他說這個事情，就是想讓林默幫忙。
    畢竟，這案子他是第一負責人，如果能破了，肯定對將來的升遷有幫助。
    “走，現在就去。”向鑫也不吃了，和老板結了賬就拉著林默上了他的車。
    “你喝酒了，我開吧。”林默拍了拍向鑫。
    不過十分鐘，車就到了向鑫所在的分局。
    落雁市西城分局。
    幾分鐘后，林默見到了那一對情侶中的男人。
    對方的精神狀態很差。
    面容消瘦，眼眶深陷，一雙眼睛滿是血絲。
    這人即便是坐著，手腳也在不自覺的顫抖著，那是緊張到一定程度才有的反應。
    而且嘴里還低聲嘟囔著。
    林默聽不太清，就問旁邊一個警察。
    “他嘟囔什么呢？”
    那警察不知道林默是誰，但看到是向鑫帶進來的，也是配合道：“他現在快瘋了，嘴里說，他要抓到我了，他要抓到我了。”
    林默哦了一聲，然后他試圖和對方說話。
    可這個男人雙目無神，仿佛看不見林默。
    對外界沒什么反應。
    向鑫說的沒錯，這家伙再入夢一次，必死無疑。
    林默走過去，突然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肩膀，然后說了一句：“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