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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去年年底,福安公主得了信兒,興師動眾地將蕭駙馬養在興隆街的一個嬌俏俏的外室接了回府,一并接進府的還有那外室所出剛落地不足月的大胖小子。*.
坊間消息靈通些的都知道此事與承恩伯府中那一位公主的救命恩人有關,當然,這件事對外的官方說法,則是紀有感于公主一片赤誠求子之心,誠心禮佛齋戒數日,終是在夢中得了神佛指點。
前有夢中得史論的事,再添上公主府這一出,紀的“得神佛庇佑”就從沒影兒變得影影綽綽起來。
這樣一個有福氣的人兒怎會大手筆買入大片無用的荒地?別是有什么好處可占吧······哎呦喂,萬一真的有好處自己卻沒占著,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心存這般想法的國朝人不可謂不多,一爭一抬之下,十數天的工夫,西山腳下荒地的地價已漲到了每畝兩百文,足足升了一倍。
“姑娘,米婆子的意思,您可要體察?!?br/>
來興媳婦覷了小主子一眼,緩了緩,“一是在姑娘跟前賣個好兒,畢竟汀芳院那一位花的是真金白銀,一千兩不是小數目;二來,想必米婆子也存了打探的心思。”
紀蕪點了點頭。
名門貴女千金小姐,說是千金千金,不過是嬌養著,衣食用度自有規格,每個月幾兩的月例銀子、妝奩匣子里有幾只鑲寶的釵、箱籠中有幾件刻絲的衣裳,一應都是有數的·便是已經及笄的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也沒有上千現銀在手的理。
紀垂髫之年,又是外室女的身份,這千兩銀子的私房確實很引人遐思呢。
紀蕪不由地呲了呲牙,自己有空間在手,坐擁金山不能為人所知,折騰來折騰去,到如今也才堪堪將千余兩銀過了明路。
“嬸子這話里頭的意思,米牙婆可是不信那些個謠傳?”
紫柃一拍手·笑逐顏開,“照我說,那西貝貨就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那般品性,哪里配得神佛青眼呢?這米牙婆倒不是個糊涂的。”
“正是這話?!?br/>
來興媳婦笑道,“她自來不信這些個?!?br/>
紫柃奇道:“不過她想從咱們這兒打探消息卻是錯了,誰不知綠綺院與汀芳院兩下里勢同水火?便是那荒地真有什么內幕,咱們可也沒地兒知道去。*.
來興媳婦抿嘴笑了笑,沒有答話。
紀蕪倒是不以為奇,米牙婆既是無神論者·只怕心中認定了紀時常出入公主府邸,得了些關于西山荒地的內幕消息,至于緣何找自己打探……有句話說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一旁,許媽媽若有所思。
“一千兩,什么生意這般好賺……便是得了神佛庇佑,神佛又豈會插手黃白俗物……唉,老爺著實……”
許媽媽的臉上隱隱浮現出怒色。
她也曾聽到風聲,那外室女支使下人搗鼓些小生意·一介黃口小兒,既無鋪面又無人脈本錢,賺點子胭脂水粉錢頂了天了·要知道,太太的陪嫁鋪子當年一家一年的利潤也不過六七百兩······神佛斷不會沾惹阿堵物,難不成還托夢告訴她如何做買賣不成?除了老爺私下里補貼,那買地的一千兩銀子的來路,實在不做他想。
紀蕪看了一眼許媽媽,很明白嬤嬤在惱怒什么,她自己是清楚知道紀重生這一底細的,尤其是這段日子以來·種種蛛絲馬跡表明·紀似乎有著極為驚人的記憶力。
一個有著恐怖記憶力的重生女……轉手販賣些南貨北貨、做做投機倒把的買賣,其戰斗力大概只能用彪悍來形容。
是以紀蕪頗有些覺得紀這一次耽了虛名·不過她才不會在嬤嬤跟前替他鳴不平呢。
紀蕪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還沒吃晚飯呢·這幾天大魚大肉,嘴里膩味極了,倒是前幾日嬤嬤做的那雙脆芹菜卷、百葉姜絲,這兩樣吃著爽口……”
兩三句話就將許媽媽攛掇去了小廚房,紀蕪使個眼色,綠梔嘻嘻哈哈地跟了去。
紫柃估摸著要送去莊子上的藥膳到了火候,自去忙碌不提。
屋中,紀蕪細細地又問了來興媳婦幾句話,轉身從內室中捧出來一個鼓鼓囊囊的素面水墨綾子包袱。
打開一看,包袱中滿滿當當地包著數塊翡翠,大小不一,有陽綠溫潤的芙蓉種,亦有翠得清亮通透的冰種。
來興媳婦上次是經手了兩塊鵝卵石大小的蛋清種翡翠的,此時見著這個,心中如何震撼且不說,她情知面前這一位主子姑娘年紀雖小,卻素來喜人穩重,于是硬生生地壓下了面驚訝之色。
紀蕪也不和她多說,兩句話干脆地囑咐:“勞煩大娘,將這些翡翠盡數當了,所得銀子盡數買了荒地?!?br/>
“這……”
“這不值什么,先人遺物原就是為著福澤后人······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橫豎我還小,將來若要打頭面首飾,留下的那些個也盡夠了呢……只是大娘須得謹記,此事你知我知?!?br/>
“諾,奴省得?!?br/>
“這一趟買賣另尋牙子入手,米牙婆那里,大娘也不用多說,只透漏出你們家也將買上幾百畝的荒地也就是了。并非哄她的話,大娘手中若有體己銀子,可千萬別舍不得……我爹爹那一位寶貝女兒,別的不敢說,做買賣厲害著呢。”
“瞧姑娘說的,姑娘有這樣的氣魄,奴手中那幾兩霉爛的銀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承嘉七年這一年的春節,就在這般不斷的買東西與賣東西之中消磨而過。
紀蕪的日子過得極為滋潤,除去掛心莊子上的太太,每日里一門心思就是琢磨著吃喝玩樂,不用請安立規矩,不用拜年磕頭,主仆幾人躲在霽月軒中自成一片小天地,只照料著顧氏與老伯爺的藥膳,這大概也是唯一在做的正經事了。
如今老伯爺身子康健,漸漸地忙碌起來,自大年初一進宮朝賀始,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在不停地吃年酒,有時去別人家赴席,有時在自家園子里設宴,忙得不亦樂乎。
許是朝賀時皇帝面帶笑容問了老伯爺幾句話,又或者是因為老伯爺老當益壯、風采不減當年,隨著老伯爺將京中緊要的幾家溜達完一圈,承恩伯府的女眷們往外頭的走動也日益多了起來,隱隱有了回歸勛貴社交圈子的架勢。
這種情勢下,老夫人自然也不會閑著。
初一日,老夫人按品大妝,帶著大兒媳婦進宮朝賀,雖沒有與太皇太后、太后、皇后這三位說上話兒,與旁的外命婦們倒也有說有笑,不曾冷場。
初六日,大房的大夫人蔡氏、大姑娘紀芙,三房的姑娘,四房的四太太陶氏、三姑娘紀芍,簇擁著老夫人去了福安公主府赴席,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去,笑容滿面地回,跟去的下人也一個個喜氣盈腮·……當天,五姑娘紀蘩在自個兒閨房中哭紅了眼圈兒。
紫柃對紀的行徑頗為不齒:“好個西貝貨,平日里瞧著與五姑娘姐姐妹妹好不親熱,這一回可露出廬山真面目了,她自己也是庶女呢,好意思嫌棄五姑娘庶出之身?”
“紫柃姐姐,這你就不知道了,瞧瞧,隨老夫人去公主府的可都是正房太太、嫡出的主子姑娘……那一位是想借此自抬身價,以嫡女自居呢。”
“呸,美得她,沒臉沒皮的東西……”
紀蕪聽著紫柃與綠梔的大呼小喝,笑一笑不理會,自顧自地烤著紅泥小火爐,喝著綠蟻新醅酒,好不愜意。
十三日,來興媳婦進來回荒地的信兒:“……翡翠統共典了紋銀一千一百兩,奴取整數,入手五十頃……”
此番主仆倆避開了許媽媽等人,躲在暖閣里說話,來興媳婦壓低了嗓子,將當票、地契、剩余的銀票一一呈上。
五十頃五千畝,一畝兩百文,五十頃地就是整一千兩銀子,再加上給牙子逢百抽一的傭金,余銀九十兩。
紀蕪將票票們貼身收好,見來興媳婦面露喜色,笑道:“大娘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是把私房銀子都投進去了?”
“托姑娘的福,奴亦傾力置了十頃……現今一畝已是漲到了三百文。虧得姑娘早作決斷,眼下西山那一片的荒地大部分已經有主,再想幾十頃的置辦可是難了?!?br/>
“這就夠了。”
紀蕪瞇著眼,她不貪心,跟著重生女發點小財就行。
重生女占盡天時地利的優勢,然而有一樣,紀呀紀,你不知道我知道你重生,這一樣卻是我的優勢。
當然,也不排除紀買那一百頃荒地,是因為某塊地下埋藏著寶物,那一百頃大手筆購入純粹是掩人耳目的行為。
若果如此,那么她自認倒霉好了。
想快速致富,怎么可能一點風險都不冒呢?
置了田土、買了地,紀蕪自覺膽氣壯了幾分,果然,任何時候,固定資產都是能增添人安全感的好物啊。
正待過幾日舒心日子,一道晴天霹靂當空就霹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