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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哥哥

    風(fēng)鈴搖晃。
    寧奕的思緒飄向遠方。
    車廂里安安靜靜,只有兩個人。
    丫頭枕在他的肩頭,均勻的呼吸聲音響起,車簾時而拂起,時而落下,陣陣光芒灑落。
    云雀在大客卿的車廂里,與凈蓮,朱砂,四人齊坐,似乎是在交流一些心得,但其實是把空間讓給了自己和丫頭……宋雀先生刻意控制了趕路的速度,并沒有急著返回靈山,路途上行進的很悠閑,寧奕可以看到日出,日落,中間停歇在東土的一些名勝古跡之處,還會稍作停留。
    這像是一趟旅程。
    這本就是一趟旅程。
    裴丫頭的心情變得非常好,因為“魂宮”受損的原因,丫頭還是時不時的會生出困意,不需要強打精神,想睡便可入睡,她的身旁永遠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頭”。
    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在提醒她……自己來靈山不是來治病的。
    她不是一個病人。
    而是一個游客。
    春風(fēng)吹動車廂檐角的鈴鐺,寧奕瞇起了雙眼,輕輕抬起手臂,丫頭的腦袋順其自然,緩慢下滑了一小截距離,落在胸口位置,他攬過裴靈素,指尖繞著發(fā)絲打轉(zhuǎn),動作細膩而溫柔,懷中的女孩蹭了蹭他的胸口。
    “喵喵?”
    輕柔細膩的聲音,俏皮可愛的學(xué)了一聲貓叫。
    狹長的眼眸睜開。
    裴靈素睡眼朦朧:“我睡了多久?”
    寧奕一本正經(jīng),“兩天一夜。”
    丫頭嚇了一跳,緊接著看見了寧奕壞笑的眼神,沒好氣給了這廝一拳頭,當(dāng)然沒用力。
    寧奕苦著臉賣慘,“疼死夫君啦。”
    丫頭瞪著眼,“我都沒用力!”
    寧奕笑意盈盈問道:“承認我是夫君啦?”
    裴靈素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中了這廝的圈套,老天爺給了她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瓜子,卻沒有給她一雙看清寧奕的“狡詐嘴臉”的明眸,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寧奕這人啊話里有話的,一不容易就會踩中他的圈套,她冷哼一聲,干脆不理睬。
    旁邊就是大客卿的車廂。
    并駕齊驅(qū),總不能貼著隔音符箓……畢竟也沒做什么虧心事。
    貼了符箓,才讓人容易想入非非。
    裴靈素吃虧時候的憋屈神情,更加激發(fā)了某人的進攻欲望。
    寧奕伸出一只大手,對著丫頭的腦袋按了下去,把一頭秀發(fā)揉的散亂,丫頭裝老虎一樣皺起眉頭,喉嚨里低聲吼了起來,卻只能發(fā)出類似“病貓”一樣沙啞的聲音……這大概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堂堂一位女子劍仙,在外人面前看起來殺氣滿溢須得退避三尺,可真實面目早就被姓寧的了若指掌。
    裝怒也沒有用。
    無可奈何。
    整個人被薅著搖頭晃腦,裴靈素干脆放棄了抵抗,雙手環(huán)臂,背靠車廂,默默忍受“暴行”。
    閉上雙眼。
    寧奕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睡的不久,一個時辰,剛剛路過玉珈關(guān)。路上沒什么好看的景色,就是一片黃沙,我想你應(yīng)是乏了,就沒喊你。”
    剛剛閉上的雙眼,再度睜開。
    把一頭長發(fā)揉散的寧奕,雙手揉捏著丫頭的小耳朵,指尖停靠在晶瑩剔透的耳垂上,他臉上掛滿了笑容,背后是穿過車簾散射進來的陽光。
    “小呀小丫頭,背著破行頭。”
    “離了清白城,要去拜山頭。”
    記憶有種被擊中的感覺。
    裴靈素恍恍惚惚看著在自己面前笑意盎然的那個年輕男人。
    寧奕的那張笑臉,在自己腦海里,與當(dāng)年哼著這首小調(diào)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嗎?那個每天撿破爛,打獵,想要攢夠銀子陪自己離開西嶺清白城的少年……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一個男人了啊。
    輕衫依舊。
    長劍仍在。
    那個少年以前總是哼著這樣的歌兒,苦中作樂,那個時候自己就只有一身破行頭,每次吵架的時候,都會作勢要偷偷離家出走,離開西嶺的菩薩廟,一個人去找中州的珞珈山。
    裴靈素鼻尖酸澀,卻一下子笑了出來。
    她的語氣有些無奈。
    “哥……你還記得……”
    寧奕嗯哼了一聲,絮絮叨叨的說著廢話,“記得啊,當(dāng)然記得,怎么會忘?我的小丫頭現(xiàn)在也算是長大了呀,果然變得很好看,我就說你以后一定會很好看……現(xiàn)在呢我們要去另外一座山頭啦,那座山頭叫‘靈山’,會遇到好多有意思的人,遇到好多有意思的事情。”
    裴靈素笑著罵道:“是去治病啦。你的小丫頭生病啦,要去靈山看病。”
    寧奕捏了捏耳朵,心里涌起一陣不知名的苦澀,輕聲道:“我的小丫頭會好起來的。”
    裴靈素雙手抬起,自覺的環(huán)到了寧奕的后腦,她的雙手十指交叉合攏,像是一張網(wǎng),把年輕男人的脖頸環(huán)住,然后輕輕發(fā)力,像是呼喚……寧奕沒有抗拒,于是額頭就抵在了一起。
    寧奕微微一怔。
    他睜開雙眼,很近很近的距離,近到他可以看清裴靈素面頰上發(fā)白的毫毛,像是兔子一樣粉嫩的肌膚,還有一副說不清是歡喜更多,還是哀傷更多的笑容……他看到丫頭也在看著自己。
    “哥哥。”
    裴丫頭的聲音有些惘然。
    卻直戳心扉。
    與幼年時候的念音不一樣……更多的是一種親昵的,如火一般的意味。
    ……
    ……
    車廂里響起的聲音,并沒有掠出去,就連擦著馬車飛過的鳥雀也沒有辦法聽到。
    丫頭的腰囊里,一陣銀色光華掠過,十幾張品秩極高的靜音符箓就這么飛了出去,無聲無息,極其隱蔽的貼靠在車廂的上下左右,天圓地方。
    以裴靈素的陣法造詣,一張符箓,便足以屏蔽氣機。
    十幾張符箓齊出……整座車廂內(nèi)的聲音頃刻之間消失,這便顯得有些異常,就連呼吸聲音都不見了。
    隔壁的馬車內(nèi)。
    云雀正在請教著大客卿一些關(guān)于修行,還有靈山規(guī)矩的事情,凈蓮和朱砂安安靜靜旁聽,四個人的神情在此刻均是有所變化。
    云雀雖然沒有修行境界,但是神魂感知能力一流。
    在他的“世界”里,隔壁的那座車廂頓時就消失了。
    “發(fā)生了什么?”小和尚性格耿直,挑起眉毛,覺得大事不妙,結(jié)果一只淡然的手掌從對座伸了過來,按住他的肩頭,宋伊人不疾不徐的聲音淡定傳來:“小師弟……要淡定,我爹在這里,哪里還會有什么意外?”
    朱砂有些惘然,問道:“寧奕用了隔音符?”
    大客卿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他的身份和地位,有些事情,總是不方便說破的。
    宋伊人繼續(xù)淡然道:“朱砂啊,有些事情不用刨根問底,你自己想想,換做我們倆,不用隔音符合適嗎?”
    朱砂宛若雷霆,被劈了一般,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瞪著大眼睛盯著凈蓮,在大客卿面前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滿臉的滾燙,幾乎快要生煙。
    云雀還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他傻傻問道:“所以寧先生為什么會要用隔音符?”
    他問錯了對象……對于修行方面知無不言的宋雀先生,此刻選擇了尷尬的緘默。
    宋伊人只能扶額,試圖作為打破尷尬的那個人:“寧先生,應(yīng)該是……在,幫裴姑娘治病?”
    最后幾個字,非常艱難的從宋伊人口中迸了出來。
    他非常佩服于自己替寧奕找到這樣一個借口。
    “治病?”云雀眨了眨眼,“裴姑娘除了神魂,還有其他的隱疾?是肉體上的?”
    這下真的是車廂內(nèi)一片沉默。
    “不行我要去看看。”
    云雀很認真的開口
    “信我。師弟。別過去。”宋伊人大力按住躁動的小和尚,盯住云雀的雙眼,道:“寧先生恐怕真的會打死你。”
    不諳世事的云雀……現(xiàn)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臉頰變得有些生熱。
    云雀連忙雙手合十,默念佛號。
    他咳嗽一聲,“抱……抱歉,小僧道心似乎出了一些問題……一個人入定修行片刻,大客卿,師兄,請見諒。”
    ……
    ……
    陽光搖曳,卻再也穿不透這席車簾。
    寧奕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那雙輕柔的,發(fā)燙的手,拉著自己,一點一點俯低身段。
    丫頭的后背原本像是撐著一根無形的戒尺,從來筆直,但此刻卻像是一灣柔水,化散開來,兩個人的距離貼的極近,她便松開一只手,任由其摸索。
    寧奕才發(fā)現(xiàn)這妮子原來解衣衫扣子倒是熟絡(luò)。
    他一只手撐著車廂座椅,以極大的定力抑制住自己同樣伸出手解對方衣襟的念頭。
    呼吸越發(fā)沉重。
    裴靈素像是貓兒一樣輕柔的腔調(diào)在車廂內(nèi)回蕩。
    “哥哥……”
    “隔音符……已經(jīng)貼好了呢……”
    這是什么意思?
    寧奕胸膛里燃起一團燥熱,他的聲音帶著沙啞,無奈:“玩火呢?”
    裴丫頭嘻嘻笑了一聲,雙腿抬起纏在對方腰間,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還記得西嶺菩薩廟的最后一夜嗎?”
    寧奕怔了怔。
    最后一夜……
    蛛妖。
    幻象。
    那一夜,蛛妖幻化的裴丫頭,就是這樣的姿勢,與自己抵靠在一起,念著酥軟入骨的情話。
    寧奕回過神,猛地注意到裴丫頭的額首,結(jié)了一層細微的冰霜,她的眼神帶著一些疲倦,聲音雖仍柔軟,卻帶著一些令人心疼的倔強。
    “哥哥……”
    她笑道:“答應(yīng)我,不要給我留遺憾,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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