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錦萱第二次見證了這一夜的屠殺。</br> 毫無疑問，夜寒是極強的，強到在座的賓客，竟無人是他的對手，便是聯合起來，竟也不敵夜寒。</br> 傍晚時還是晚霞漫天，到了此刻卻是烏云密布，狂風暴雨忽然而至，將整個伽羅山都籠在其中。</br> 電閃雷鳴，將屋頂都劈開了幾個大洞。</br> 瓢潑大雨沖刷而下，滿地都是殘肢與鮮血。</br> 血從屋子里被沖了出去，宛若一條條流淌的血河。</br> 夜寒則是殺紅了眼，他狀若瘋魔，手持寒劍，一身黑霧滔天，宛若魔尊降世一般，見誰殺誰。</br> 天狼族與鳳凰族損失慘重。</br> 司錦萱的哥哥司岫，大約是這場婚禮之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br> 他未與夜寒正面剛，而是直接選擇了跑路，怕是稍微跑慢了片刻，便得當場命喪于此。</br> 司笑妍的父母則沒有這般幸運了，夫妻兩人是被夜寒開膛破肚的，死狀極慘，大約他們死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帶司笑妍一起來這場婚禮。</br> 而另一邊，數千年前的司錦萱也被那道紅霧印記擊中，她幾乎是瞬間從原地蒸發的。</br> 突然生了輪回劫，自是渡劫去了。</br> 數千年后的她站在角落里，看著暴走的夜寒，只覺得渾身發冷。</br> 因為她很清楚的看見，在夜寒發狂的第一時間，是將魔爪伸向新娘司錦萱的。</br> 若是新娘司錦萱再晚片刻消失，恐怕便是第一個死在夜寒手中的。</br> “他是……真想殺了我嗎？”此刻，司錦萱禁不住在心頭這般問自己。</br> 隨后她又迅速將這樣的想法摒棄。</br> “夜寒是受了那紅霧印記的控制，不得已的。”</br> “他是愛我的，此生只愛我一人。”</br> 她很篤定，是啊，這輩子夜寒都只會愛她一人的。</br>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想要去阻止夜寒。</br> 剛一踏出，就見得夜寒突然扭過頭來，那雙血目緊緊的盯著她。</br> 司錦萱站穩了身子，沖他道，“寒，是我……你還認得我的是不是？”</br> “就算你被那東西控制，你也定舍不得傷我半分的。”</br> 她的眼里甚至氤氳起了一絲霧，她道，“我終于找到癥結所在了，是詛咒！有人在我們的身上下了詛咒！”</br> 這下咒之人哪里還用的著多想？</br> 定是鳳云棲那個賤人無疑！</br> 她早該猜到的，讓那個賤人在極寒幽冥里多活了一千年，才給了她日日夜夜咒罵她和夜寒的機會。</br> 那賤人當真是死了都不安生。</br> 鬼知道她是用了怎樣的方法，讓這詛咒生了效，竟是在她和夜寒的新婚之夜上發作了。</br> 那賤人得是有多惡毒的心，才做得出如此狠辣之事來？</br> 以前還口口聲聲說她有多喜歡夜寒，愿意為他摘星星摘月亮呢。</br> 到頭來還是自私無比，就是死了也不讓夜寒好過。</br> 早知如此，她就該當初趁早除了那個賤人，哪至于給自己和嚴寒留下這樣的禍患。</br> 大廳內，人都跑光了，除了發了狂的夜寒，誰也沒見著突然出現的司錦萱。</br> 夜寒直直的盯著她，眼底的血紅并未消散半分。</br> 他手里的長劍已經被鮮血染滿，那劍刃上還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著血。</br> 滂沱大雨繼續下著，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br> 司錦萱渾身被雨打濕，她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br> 弱小的好似風一吹就要倒了。</br> “寒，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破除這個詛咒的！”司錦萱說著，“你我是天地都無法分開的摯愛之人，總會有辦法的。”</br> 她覺得自己很倒霉，很可憐，心頭委屈又怨恨。</br> 委屈自己不過是愛一個人，卻是這般的曲折，要歷經如此多的艱難也未終成眷屬。</br> 怨恨的是鳳云棲那個賤人，霸占了夜寒那么久，就是至死也不肯放過他。</br> 還好，機智的她找到了輪回鏡，并成功進入。</br> 困擾了她這么多年的謎題終于解開了。</br> 解開了便是有頭緒了，有頭緒便定然會有辦法的。</br> 她需要和夜寒一起想辦法。</br> 司錦萱信心滿滿，她篤定自己是能喚醒夜寒的。</br> 她一只手握成拳，緊緊的攥在心口處，滿眼期待的望著夜寒。</br> 夜寒手中握著滴血的劍，似乎看了她良久。</br> “轟隆隆！”一道驚雷過后，卻見他刷的一下抬起了手，竟是沒有半點猶豫，直將那血劍沖著司錦萱的心口刺去。</br> 司錦萱大驚失色。</br> 她迅速往后一退，心頭又驚又怒，還帶著濃濃的失望。</br> 他真的……認不出她了，甚至還想殺了她。</br> 方才那一劍，所帶的殺氣，是遮掩不住的。</br> 她不敢再冒險，再夜寒下一劍刺來時，扭頭便跑。</br> 輪回鏡是何物，她也了解過……</br> 在這里，歷史是無法改寫的……除非，付出慘痛的代價。</br> 而那代價，自然是她付不起的。</br> ……</br> 扶淵再出現時，已經完全是一個血人了。</br> “公主殿下，這人……出來了！”小鮫人第一時間奔了過去，看見渾身是血的扶淵時，又嚇了一跳。</br> 這人進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么出來的時候，直去了半條命？</br> 敖霜雪看著扶淵，只見這肉身幾已是血肉模糊，他雙目緊閉，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br> “非要逆天改命……還能活著從輪回鏡里出來，已是天大的福氣了。”敖霜雪看了他一眼。</br> 隨后衣袖一揮，用綢緞將人裹了起來。</br> “這下怎么辦啊……這大殿下沒死也脫層皮了，若是就讓他這樣回去，那神殿會不會找公主殿下麻煩啊？”小鮫人擔心不已。</br> 隨后它的小腦袋瓜子一瞬間又冒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br> 它突然道，“公主殿下，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得了！”</br> 它見凡塵俗世里那些話本中，常有這樣干的。</br> 到時候殺人滅尸，神殿問起來，抵死不認就是。</br> 敖霜雪瞥了它一眼，“你在想屁吃？”</br> 她就是殺誰也決計不敢殺扶淵大殿下。</br> 那自掘墳墓的做法，不是聰明人該做的。</br> “將他放進龍棺里，修養一陣子，好了再放出去。”隨后她才道，“這段時間，就別讓任何人來龍宮打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