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坍塌, 沖天的魔氣幾乎驚動整個修真界。
遙遙望去,毋虛山所在的范圍皆被沉云所覆,駭人的黑霧鋪開, 方圓千里內(nèi)寸草不。
如此異況,各大宗門皆是頭一沉——如此厲害的魔氣, 只怕是有什么大魔要出世。
而如今,遺存的瘴氣還未徹底解決,又有靈月族遺孽『亂』, 諸多難題疊加, 就令眾多名門正派焦頭爛額。
此時, 又多出個邪魔現(xiàn)世……
一時間,整個修真界沸沸揚揚,頗有一番風雨欲來的氣氛。
……
乾元宗, 邀月殿。
玄清仙尊面『色』凝重, 踱步于殿中, 眉眼間盡是焦灼不安。
他身為掌權(quán)者近千年, 早慣以冷厲威嚴示人,鮮少有這般情緒『露』的時候。
可腦中回想起裴照封短促嘶啞的傳音, 玄清仙尊便忍不住呼吸急促,『亂』如麻。
“師父……裴柔有詐, 阿寧被算計重傷, 被慕辭帶走……您快來救阿寧……”
初接到這一傳訊時,玄清仙尊又驚又急, 當即便要趕去毋虛山。
可就在將要離開之時,被另一件大事絆住——
禁地內(nèi)的廢淵有異動。
魔印干系重大,玄清仙尊只能按耐住焦急,先前往禁地。
而禁地的情況遠比他想象的糟糕。
異動之大, 幾乎讓他聯(lián)想到兩百年前,魔印松動前的征兆。
玄清仙尊竭盡全力,才勉強使異動平歇下來,又在廢淵之上新添數(shù)重禁制,并增多在禁地內(nèi)駐守的弟子數(shù)量。
這等緊要關(guān)頭,他為乾元宗宗掌門,又是宗中修為者,然是該坐鎮(zhèn)宗門的。
可裴照傳來的急訊始終縈繞著他的思緒,令他如也不能保持平靜——
阿寧遇到危險,其間,可能還有他的緣故在……
回想起兩百年前,長寧滿身是血,眸含嘲諷地看著他,毫不猶豫仰身墜下廢淵的畫面……玄清仙尊頭一緊,有些難以忍受地閉上眼。
而一閉眸,更多關(guān)于長寧的畫面躍然腦中——
有初見時,矮矮一只,仰著小腦袋,看著他的眼神純凈無暇,問:“是神仙嗎?”
也有拜他為師時,認認真真磕三個頭,額頭微微泛紅,有些忐忑地問他:“師父……是父親的意思嗎?”
……
他收長寧為徒時,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小娃娃。
雪玉似的人兒,半點嬌縱也無,般的乖巧懂事,叫人一眼便出憐惜來。
他目睹著長寧雪團似的小姑娘,抽條長成明艷奪目的少女,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
習劍、修煉、學習術(shù)法,樣樣都比旁人更能吃苦,也做得比任人都好,令他驕傲。
人都是肉長的,與裴照比,他然地偏長寧。
愛之深,責之切,過分的關(guān)切在年歲變遷中,漸變成一種扭曲的控制欲,亦給裴柔可乘之機……
回憶的閘門一經(jīng)拉開,便不可收拾地洶涌奔流。
玄清仙尊深吸一口氣,寬大袍袖間的手掌緊攥成拳,咬著牙,終于做出決定——
去毋虛山。
他曾為天下犧牲過長寧一次,這一次,便讓他私一回,選擇愛的弟子……
-
毋虛山,陰冷『潮』濕的山洞。
鋪柔軟『毛』毯的石臺上,長寧垂著眸,被輕柔地擺坐好,渾身繚繞著濃郁黑氣,散『亂』的發(fā)一直垂落至石臺上。
慕辭側(cè)坐于長寧身后,雙手覆在背上,隨著動,無數(shù)縷細小的黑氣長寧體內(nèi)溢出,轉(zhuǎn)沒入他體內(nèi)。
他面『色』微白,兩頰帶有一種靡麗的紅,好看的長眉緊擰著,額角布滿細密的汗。
可隨著長寧體內(nèi)魔氣驟然暴動,如泉眼迸裂,駭人的威壓傾瀉而出,震得綿延雪山都開始顫動時,慕辭亦被可怕力道所震,險些跌下石臺。
一時吸入過量的魔氣與瘴氣,慕辭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抹血來。
慕辭不甚在意,抬手抹去唇邊血跡,蒼白著臉,看向仍處在昏『迷』中,幾乎是徹底被黑氣籠罩的長寧,眉眼間情緒陰沉至極。
他不知曉昏『迷』中的長寧是在經(jīng)歷著什么。
可看著痛苦的神情,和周身幾近實質(zhì)的陰郁,他便忍不住躁郁,出一種毀天滅地的殺念。
都是他的錯。
他早就知道長寧體內(nèi)潛藏著一縷魔氣,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并針對此,已有所對策。
可再如的提前謀劃,也抵不過意發(fā)。
他未曾想到,靈月族竟會橫『插』一腳,機緣巧合下對長寧用凝瘴石。
若只有縷魔氣,或只有凝瘴石,都還有辦法對付。
可此時,凝瘴石與長寧體內(nèi)魔氣結(jié)合后,原隱而不發(fā)的魔氣仿若被刺激到,肆虐橫,一發(fā)不可控制……
對此變化,慕辭再熟悉不過。
他知曉,若繼續(xù)讓魔氣肆虐,接下來等待長寧的結(jié)果——
只怕……是墮魔。
唯一能延緩的法子,便是將長寧體內(nèi)魔氣轉(zhuǎn)移到他體內(nèi)。
縱然被魔氣侵擾,可長寧并沒有徹底失去意識。比如,些暴動的魔氣,幾乎要掀翻整座雪山,反將這座小小山洞保護起來,分毫未傷及到他。
即便是這樣的情形下,阿寧仍記著不傷到他……
而此刻,想要轉(zhuǎn)移魔氣,尋常的接引已失效用。
慕辭眼眶微酸,眼尾洇著妖異的紅,在過分蒼白面『色』映襯下,邪氣中又帶有幾分攝人魂的妖冶。
他咬咬牙,終于做出某個決定……
指尖將衣裳寸寸褪下,黑霧張牙舞爪地繚繞在周遭,灼痛著『裸』.『露』的肌膚。
可他面不改『色』,摟著的腰輕緩落在柔軟『毛』毯上,俯身低頭,在蒼白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
……
魔氣彌漫的山洞中,漸春意,像是在淤泥中,悄然開出一朵旖旎的蓮。
蓬松柔軟的大尾巴似一簇鮮艷的火苗,親昵地纏著長寧的腰。
徹底盛放一瞬,溫柔的淚滴落在長寧眼皮,慕辭垂下頭,吻去滴淚,溫柔地親親的眼尾,聲音微啞:
“阿寧,快點醒過來。”
-
毋虛山,一眾人游移在邊境處,躊躇不定。
正當此時,身著白袍、氣度凜然的玄清仙尊抵臨,在看到圍在前方的眾人后,他眼底閃過驚『色』,全未想到,竟會有這么多人來。
而這些人里,除開各大宗派的長老和宗門精銳弟子,還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都是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人物。
當然,若論身份輩分,還是差他許多的。
認出玄清仙尊的身份后,在場眾人又是喜又是驚,然是以他為尊,將他當做主骨。
“仙尊大駕,也是為降魔而來嗎?”
一宗門長老神情凝重地望著前方幾乎被黑霧籠罩的群山,“老朽也算是去過魔淵,見識過數(shù)些邪魔,可沒見過這般厲害的魔氣。”
他搖搖頭,“也不知魔會是個怎樣的厲害角『色』……”
周圍修士皆是七嘴八舌,附和起他的話來,談?wù)撈溥@突的魔會是為什么緣故誕。
玄清仙尊眉跳跳,抬手『揉』『揉』額角,中莫名有些躁郁。
他來此地當然不會是為降什么魔,以他的身份地位,若非是頂天的大事,輕易不得出手。
此番若不是為長寧,他絕無可能出宗來這偏遠地方。
可這些修士既然當他是為降魔而來的,他額再掙些美名也無妨。
只是……玄清仙尊望著陰沉的天『色』,只覺得一切有些過于巧。
長寧方出事沒多久,這毋虛山便魔氣沖天,該不會……
不可能。
玄清仙尊兀否定這一可能。
長寧秉『性』如他再解不過,哪怕所有人都墮魔,也絕無可能墮魔。
可雖是這般告訴己,他中莫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