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此刻,他們探討學術問題,連坐相都十分君子。某人講完走近科學之后,很罕見地靠在背包上發愣。
幾乎沒有風聲,只有叢林燠熱的空氣無孔不入。
帳篷仿佛一個安全的結界,可以供人昏迷。
“許博士,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李鷗小心地問了一句。
許安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著他,皺起眉。
“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么,但是,如果需要我,一定不要客氣。”李鷗彎起眼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沒事。”
收拾電腦,鉆進睡袋,相安無事。
許安東上大三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跟著老師去某個江南小城開研討會,晚風輕柔,吃過晚飯他一個人在路邊上溜達,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在賣草莓。
草莓都很爛了,沒有人買。
他心中忽生莫名的惻隱,蹲下去,問那小男孩:“多少錢一斤?”
小男孩彎起眼睛,露出滿滿的笑意:“十塊錢,這一籃子都給你。”
“這么便宜?”
“最后一籃了,而且,我錢也夠了。”
“你攢錢干什么?”
“我奶奶過生日,我想給她買副老花鏡。”
他不知道這孩子用這個故事賣出去多少草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買下這最后一籃子。
這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缺這十塊錢,只是,天生的過分疑慮,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孤單。
“哥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許安東愣了。
“哥哥,沒事的,我草莓送給你吧!吃了就開心啦!”
后來,他從未吹過如那夜般輕柔的晚風,也從未吃過那么甜的草莓。仿佛真的能讓心敞開心扉一樣。
許安東其實想問李鷗一句的——你小時候是不是在路邊賣過草莓?
但是轉念一想問了也沒什么意義,是又怎樣,不過多一句“真巧”,如果不是,那就更使人尷尬了。況且,照李鷗那個性格,八成就摸摸腦袋,然后傻兮兮地笑著說忘了……
是啊,忘了也不是不好。
清晨在三人不知不覺中到來,仿佛有魔力一般。
李鷗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在早晨自然地睜開眼睛。北京是一座大城,每天早上都是被鬧鐘或者電話叫醒,這樣清醒而又靜謐的時刻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