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乙女睜開了眼睛,張欣秋一動不動,汗珠有如豆粒一般從額頭滾落,張欣秋的后背全濕透了,整個人緊張到了極點,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因為青乙女睜開了眼睛,她微笑著,一雙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張欣秋。
像是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穿透了張欣秋的眼睛進入大腦,爾后如同冷順自頭頂貫徹全身,張欣秋被青乙女的這一眼盯得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
唐悅發(fā)現(xiàn)了張欣秋的異常,趕緊跑了過來拉張欣秋:“張欣秋快跑!”
他大喊道,可是沒用的,張欣秋的腳下像是生根一般,無法動彈,無法張嘴,唐悅根本拉不動張欣秋。
不過唐悅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了,他自然是猜到了坑里出現(xiàn)的異常,以及張欣秋是看了坑里的異常才出現(xiàn)的異常,所以他整個人都是背對著張欣秋的,不去看坑里一眼,只是使勁地拉動著張欣秋。
青乙女突然發(fā)笑了,笑聲如同銀鈴響起,可是此刻響在張欣秋們兩個人的耳中卻像是最刺耳的聲音!
“夜歸人?!睆埿狼锫犚娗嘁遗_口說道,然后她慢慢從石棺里坐了起來,此時她坐了起來后,張欣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全身的衣服也如同棺材一樣,寫滿了符咒,只不過……她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受到。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后拉著張欣秋的手爬出了土坑。
她的手像是萬年的玄冰一樣,似乎冷到了骨子里去,張欣秋的手經她一握,凍得幾乎失去了直覺。
唐悅仍然使著勁想要拉張欣秋離開,他咬著牙緊緊閉著眼睛。
“還想跑嗎?”青乙女將手搭在了唐悅的左肩,整個人也趴在唐悅的背上,她的聲音響在唐悅的耳邊,也向著唐悅的耳朵輕輕吐氣,輕的像是情人的呼吸。
可這絕對不是情人的呼吸,因為張欣秋發(fā)現(xiàn)唐悅的耳朵隨著青乙女的吐氣,已經結出了一層冰屑,而他被青乙女搭住的肩膀,也慢慢地被冰屑所覆蓋。
他忽然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全身肌肉似乎都在痙攣,整個人抽搐起來。
青乙女輕笑道:“怎么了?這樣就不行了么?”
張欣秋擔憂地看著不停抽搐著的唐悅,忽然,張欣秋看見他的視線到了自己手中的銅錢劍上!
原來他是裝的!
果然,唐悅抽搐一陣后猛地一個側翻,向銅錢劍伸手過來,他穩(wěn)穩(wěn)落地后銅錢劍也到了他的手上!
“找死!”青乙女嗔怒道,就要上前去,唐悅卻猛地一翻身,將劍尖直指青乙女的胸口。
青乙女的臉色大變,這時候只聽唐悅念念有詞:
“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詳。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急急如律令!”
念完,只見青乙女滿臉絕望,那青銅劍尖發(fā)出絲絲光芒……
可是過了一陣之后,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唐悅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青銅劍,正要再念一遍咒詞,沒想到青乙女卻大笑起來:“真是笑死我了,你這是什么東西,就這東西也能傷得到我嗎?可笑,你看看你們夜歸人都做的些什么事情……”
忽然,她停住了笑容,伸手抓住那銅錢劍尖,饒是唐悅也動彈不得半分,慢慢的,開始有冰自青乙女掌中蔓延,隨后覆蓋整把銅錢劍!
極度的冰寒讓唐悅松開了劍柄,青乙女也同時松開了銅錢劍,只聽一聲脆響,整把銅錢劍竟直接變作了碎屑!
“怎么可能……”唐悅滿臉震驚。
青乙女一手抓住了唐悅的脖子,將他緩緩從地上舉了起來,微笑道:“沒有什么不可能?!?br/>
唐悅雙手死死抓住青乙女的那只手,顯然窒息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
“我會先捏斷你的脖子,然后我會捏斷這個人的脖子,最后我會去找到夜歸人……然后將他們一個個殺掉。”青乙女說著,又狂笑了起來。
“不……不可能……”唐悅掙扎著,說出了這句話。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去死吧?!?br/>
青乙女說著,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可忽然,她的笑容又僵了下來。
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要發(fā)生一樣。
她的手上卻也沒有用力,只是笑容一直僵住,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然后張欣秋聽見有腳步聲響起。
一個戴帽子墨鏡的男人很快出現(xiàn)在了張欣秋們的視線里,他依然捧著一束花,不過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座墳墓已被挖開,這里正發(fā)生著要命的事一樣,他將花放在了墓碑旁邊,然后又坐了下來,用手攀住了墓碑。
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可是青乙女卻像是經歷了最恐怖的事情一樣,她的手也開始顫抖,顫抖得唐悅從她的手上摔了下去,顫抖著腿也站不穩(wěn)身子。
“你……你……你怎么可能還在?……”張欣秋發(fā)現(xiàn)青乙女的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
那個男人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只是自顧自地仍然攀著墓碑,好像和那墓碑十分親熱。
“明明你已經死了一百年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還活著……那天我親眼所見……”
那個男人聽了這句話,好像終于意識到了這里的其他人一樣,他轉過頭來,看著不斷顫抖的青乙女。
“你不是也活著嗎?”那個男人開口問道,他的聲音并不大,可是張欣秋們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像是烙進腦中的話語。
已經有淚水自青乙女的眼角顫抖地落下。
“她從不會哭的,你別臟了她的臉?!蹦莻€男人淡淡地開口,緊接著,他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站了起來,雙手負在身后,來到了青乙女的面前,伸手輕輕拂去那些淚痕。
“我上次救你的時候跟你說過什么?”男人說的很溫柔,像是在追憶往事,他輕輕地擦拭著起青乙女的臉龐,像是在擦拭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青乙女不敢作答,只是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住地哽咽。
“我讓你躲進她的墓里,我讓你陪著她,不要讓她寂寞。”男人繼續(xù)說道:“可是你呢?你躲到哪里去了呢?”
“我一直……”
“好了。”男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止住了青乙女的話語,道:“你從她的身體里出來吧,她受的苦已經足夠多了,我不想讓她再流眼淚了。”
更多的淚從青乙女的眼角落下了。
男人輕輕嘆氣,道:“看來你是不肯了?!?br/>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過好不好,我修煉百年才得到了如今的一切,求求你放過我……”到后面已經泣不成聲了。
“很不錯了啊,你才修煉了百年而已,別的東西修煉百年可人話都還不會說呢,你還要怎么樣?”男人撇了撇嘴,此時他已經收起了那擦拭淚水的手帕。
“放過我,夜帝……”青乙女苦苦懇求道。
“唉……”幽幽的嘆息聲響起,似乎時間都靜止了一般,張欣秋看見青乙女眼中落下的淚珠此刻都如同凝固一般停留在了空氣之中。
“夜帝!”
凄厲的聲音響起,然后一道光自青乙女的背后亮起,像是什么被打出了體內一樣,果然,光亮過后,一臉狼狽的狐妖已經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青乙女隨著這光亮的消失,也瞬間失去了力氣,閉上眼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抱著她輕撫她的頭發(fā),隨后將她重新放進了石棺之中。
期間他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狐妖,這狐妖竟如同修為也隨著這一眼流逝而去一樣,她的身體越來越小,狐貍的特征也明顯起來,最后,她又變作了一只白毛狐貍躺在了地上。
只是這一次,是一只死狐貍了。
男人像是沒注意到這旁邊還有被冰凍著的張欣秋和昏死過去的唐悅一樣,他自顧自地將石棺蓋上后,又將土一鏟一鏟地將土坑填平,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弄完了。”
說完,他就向著叢林深處走去了,和張欣秋擦身而過時,輕輕敲了敲張欣秋身體上面覆蓋著的堅冰,竟瞬間冰雪融化,張欣秋重新得到了自由,恢復了之后,張欣秋復雜地看著那男人的背影,心里只有滿滿的震驚。
隨后張欣秋便追進了叢林里。
進了叢林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男人好像就是在等著張欣秋一樣,止在了前面的空地里,張欣秋思索著,警惕地接近了他。
“你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回過了身,透過墨鏡看著張欣秋。
“我是誰并不重要,只是千萬要記得你是誰。”男人道。
他這句話竟然和當初一個乞丐找自己的時候說的一模一樣!張欣秋內心十分驚訝,他不會就是那個乞丐吧。
“乞丐?”張欣秋試著叫了一聲。
沒想到他卻笑了起來,問道:“我這幅打扮很像乞丐嗎?”
張欣秋這才注意到,乞丐和他的身材完全不一樣,他身材雖然不是很高大,卻十分挺拔,背挺得直直的,像是沒有什么能壓垮他一樣,同時……他整個人也散發(fā)著一種氣場,一種強大的氣場,雖然他看起來很和善,這氣場卻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讓人不敢正視他的臉龐。
這是乞丐沒有的感覺,任何乞丐都沒有的感覺,這是一種……帝王的感覺。
所以張欣秋否定了他就是曾經的那個乞丐,不過,張欣秋心里卻隱隱覺得,他和以前的往往絕對脫不了關系。
“你好奇我的身份嗎?以及我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他忽然問張欣秋。
確實好奇,他整個人都非常神秘,神秘的舉動,神秘的出現(xiàn),那個狐妖在控制青乙女之后那么強大,見到他也如同老鼠見到貓一樣。
可無論是夜歸人的記錄里還是世俗的消息里卻根本就沒記載有如此強力的一個人。
“我剛才聽見被狐妖控制的青乙女叫你夜帝?!睆埿狼镩_口道。
“哦?夜帝?”他忽然笑起來,卻充滿了蕭索孤寂之意,笑得凄切,笑得悲涼。
“那只不過是個念想罷了?!彼D過身去,抬頭看著樹隙里的天空。
忽然,他轉過身子摘下了墨鏡和帽子。
張欣秋看見他的模樣之后怔住了,然后顫抖地開口:“你……究竟是誰?”
他轉過身子,慢慢向前離開,道:“我不過是一個被遺忘的人罷了……珍惜眼前吧,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所有的一切的,那一天快到了……”
他邊走邊唱著歌,歌聲蕭索而凄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叢林中聲音仿佛還是縹緲地響起,那是張欣秋從未聽過的調子,也是張欣秋從未聽過的語言,可是到了腦中卻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覺。
這種感覺讓張欣秋好奇也讓張欣秋悲傷……甚至讓張欣秋恐懼。
這個男人和一個人的臉一模一樣。
李懷年。
直到這個男人離開以后,張欣秋還是有些透不過氣來,心里十分不理解,且震驚著,且先不說為什么他有那么大的能力,為什么上身青乙女的狐妖都會那么怕他,為什么他會被叫做夜帝,就只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他會長著一張和李壞年一樣的臉?張欣秋知道他絕對不會是記憶中的那個李懷年,他們不是一個人,只是他們之間肯定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還有那個叫做彭倩的小女孩的臉,又為什么會和青乙女一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神秘了。
夜帝,夜帝究竟是誰?
青乙女,青乙女又到底死去沒有?
為什么狐妖會說這個男人本不該存在?
一連串的問題將張欣秋包圍,一種溺水一樣的感覺讓張欣秋幾乎窒息。
張欣秋近乎失魂落魄般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墓園,唐悅還在昏迷之中,而此時郭叔和彭倩已經回到了墓園試圖喚醒唐悅。
他們一見張欣秋出來,彭倩就立即問張欣秋:“大姐姐,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棺材也埋了起來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了?郭大叔不肯告訴我……我剛才為什么,為什么什么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