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商徵和唐洲同時沉默了。
路過圖書館門口的同學聽到以后也沉默地齊齊走開了，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吃瓜。
李斯羽拉著宮商徵的手，眼中并無旁人，高興道：“好久不見?！?br />
宮商徵默默把手抽回來，客氣地頷首：“好久不見?！?br />
接著又向唐洲解釋：“你好，我姓宮?！?br />
唐洲受到沖擊的小心臟勉強修復，溫和禮貌道：“你好?！彪m然這一幕二人站在一起，由宮商徵向他解釋的畫面，真的很像對方才是正牌男友，而自己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路人。
唐洲想了想，補充道：“我叫唐洲，是斯羽的……”
宮商徵握著背包肩帶的指節倏然一緊，眉眼竟凝出幾分冷意，她打斷道：“我知道?！?br />
唐洲只好不說話了，看向李斯羽，奈何對方根本顧不上他。
李斯羽覺得此地氣氛有些詭異，但見到宮商徵的喜悅蓋過了一切。
“這段時間是不是很忙，約你吃飯都出不來?！?br />
“還好?！睂m商徵看了一眼圖書館的大門，客套地說，“先進去吧?！?br />
“好?！?br />
她再次牽起宮商徵的手，兩人并肩而入，唐洲伸手，似乎想喊住李斯羽和他一起，兩人身影已在幾步開外，只好無言跟上。
“你最近在看什么書？”李斯羽邊走邊問道。
“閑書?！?br />
“比如呢？”
宮商徵垂眼看向她牢牢牽住自己的手，說到底她根本不知自己對她有非分之想。
女生語氣柔和了些，道：“《莊子評傳》?！?br />
“好看嗎？”
“嗯?！?br />
“那你看完借我看看？我去你宿舍樓下拿?！?br />
“……好?！?br />
到了電梯口，一起上去的還有幾個同學，兩人站到角落，宮商徵胳膊一僵，緊接著全身都僵硬了。
李斯羽得寸進尺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就像一對好朋友那樣。
宮商徵閉上了眼睛。
電梯抵達最常去的樓層，兩人一道出來，身后不遠不近跟著一道腳步聲。
李斯羽回頭一看，脫口道：“你怎么還在這？”
唐洲：“？”
李斯羽默了默，方道：“我忘了，不好意思。”
男友：“……”
宮商徵再次抽離自己被挽住的胳膊，李斯羽早有防備，一下居然沒掙脫。
宮商徵：“……”
三人進了閱覽室，宮商徵找了個人群中單獨的座位坐下，李斯羽只得和唐洲去了別的地方，遠遠地能看見對方的身影。
李斯羽神情懨懨，甚至覺得面前殷勤帥氣的唐洲礙眼起來。
如果沒有他，宮商徵肯定會和她坐在一起，她們會像以前一樣，有著旁人都無法理解的默契。
但很快，她又反思起自己這種心理。
唐洲是她的男朋友，他和自己約在這里，和宮商徵是偶遇，按道理她也應該先照顧男友的感受。
可是……就是不對，而且似乎哪里都不對。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書，假借找書的名義路過宮商徵身邊，停下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在對方的眼睛看向她時，她的世界仿佛突然被照亮。
李斯羽情不自禁笑起來。
宮商徵被她笑得莫名，用眼神表達疑惑。
李斯羽笑吟吟用口型回答她：沒什么。
接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走向旁邊高大的書架。
宮商徵用手蓋住自己那半張臉，悄悄將臉轉向內側，咬住自己的下唇，微微羞赧。
李斯羽在書架逛了一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書也能看進去了。
不知何時，她面前多出一道身影，是個不認識的女生。
李斯羽看向唐洲，之前她在唐洲身邊見過這個女生，唐洲立刻神情嚴肅，一副她與我無關的樣子表明立場。
李斯羽低聲道：“你倆有事出去說，別打擾大家學習?！?br />
聞言女生面頰微紅，往李斯羽手里塞了張小紙條。
“？”
李斯羽打開紙條，里面寫著簡單的一行字：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
李斯羽饒有興致地挑眉。
這是要向她宣戰是嗎？
新奇的體驗。
“我出去一下。”李斯羽笑著站起來。
若果真是能被撬走的男朋友，不要也罷。
李斯羽出了閱覽室的門，那女生果然在門口等她，她跟著對方到了一處僻靜的走廊，轉身看著她道：“想說什么？”
相貌清秀的女生從懷里掏出一封藍色的書信，雙手遞上。
“我喜歡你。”
“啊？”
“李斯羽，我喜歡你?！迸鷿q紅了臉。
李斯羽反應過來了，原來是向她表白的，她還以為是宣戰，白期待了。
這副局面她早已司空見慣，于是她禮貌地溫聲道：“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我知道?！迸⒉灰馔?，眼神閃閃發光，“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如果不能告訴你的話，我這一生都會遺憾的?！?br />
“謝謝。”李斯羽幽默地道，“你也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個女生表白?！?br />
“那我是你人生中第一個向你表白的女生嗎？”
“當然不是?！崩钏褂鹦ζ饋?。
“那你能抱我一下嗎？”
李斯羽走到女生面前，張開雙臂，溫柔地抱了抱她，在她耳邊柔聲道：“請把喜歡交給愿意珍重它的人?！?br />
說完她松手，退開一步。
“我想把這封信交給你，你放心，不是情書，請收下?！?br />
李斯羽想了想，伸手接過。
就在這一瞬間，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她偏頭看去，唐洲正站在她的左側，一臉詫異，還有仿佛是迷茫的東西。
女生的視線則看向另一邊，李斯羽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灰色風衣的黑發女生靜靜站在她的右側，手里拿著保溫杯，應該是接水路過，神色平靜。
宮商徵和她對上視線，轉身離開。
李斯羽想也不想拔腿追上去，因在圖書館不好大聲喧嘩，直到在閱覽室門口才抓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聽我解釋！”
宮商徵安靜地注視她，半推半就被她帶到了樓梯間。
大門一關，李斯羽雙手握住黑發女生的胳膊，神情焦急，說：“我和她什么都沒有發生，她向我表白，我拒絕了！真的！”
宮商徵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李斯羽皺眉道：“你不相信我？”
宮商徵回：“我相信你，不會腳踏兩條船。”停頓幾秒，她說道，“你這番話是不是找錯了人，你不該對我說。”
李斯羽的手漸漸松開。
宮商徵點了點頭，道：“我先回去了?！?br />
李斯羽一個人在樓梯間呆了許久，再回去已經沒有宮商徵的身影，她提前離開了。
李斯羽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心情，和唐洲一起出了圖書館。
路上，唐洲欲言又止。
快到女生宿舍樓下，唐洲終于支支吾吾地開口：“斯羽，我覺得你對我不太熱情。”
李斯羽停下腳步。
兩人換了個說話的地方。
唐洲多日來的疑惑在今日達到了頂峰，他道：“我從沒聽說你有一位姓宮的朋友，但是你卻可以拋下我去找她。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你隨便一個朋友，都比我重要？”
“首先，她不是我隨便一個朋友。其次，你說得對，她的確比你重要?！崩钏褂鹂粗?，“我們分手吧?！?br />
……
李斯羽拒絕了對方送她到宿舍樓的請求，兩人在半道分別。
只是到了樓下，她卻沒有立刻進樓，而是找了棵樹，在樹影下給宮商徵打電話。
不出意外，對方又沒接。
李斯羽給她發了條消息：【我和唐洲分手了】
之后她鎖屏手機，進了宿舍大門。
還沒到宿舍，就收到對方的回復。
【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心思戀愛，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李斯羽：【因為不喜歡他】
宮商徵：【那就分手吧】
李斯羽：【已經分了，干干凈凈，快恭喜我恢復單身】
宮商徵：【恭喜恢復單身】
宮商徵放下手機，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臉。
有什么好高興的啊？
不就是她沒男朋友了嗎？那也輪不到你。
可是，還是好開心啊。
李斯羽：【明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嗎？】
宮商徵秒回：【好】
她洗漱后早早地爬床，熄燈后把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把笑聲埋進被子里。
當晚李斯羽做了一個夢，夢見圖書館里向她表白的女生變成了宮商徵。
“我喜歡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她迫不及待地接過對方手里的情書，“我愿意！”
第二天早上她面帶笑容醒過來，心花怒放的感覺還很清晰。
夢里宮商徵朝她親過來時劇烈的心跳聲還停留在胸腔里。
原來她并不是抗拒接吻這件事，只是對象錯了。
【我做了一個夢】
她坐在床上，給宮商徵發信息。
【我也做了一個夢】清晨五點半，宮商徵和她同時醒過來。
李斯羽：【你夢見了什么？】
宮商徵：【忘了，你呢？】
李斯羽：【我也忘了，別忘了中午一起吃飯】
宮商徵：【記得，我起來了】
她第一個起來洗漱，對著洗手間的鏡子刷牙時，想起昨夜的那個夢。
她夢到和李斯羽表白的人成了她，對方言笑晏晏地看著她，說好。
然后她吻了她。
宮商徵呆呆地想著，刷完牙往臉上澆了捧涼水，告訴自己別癡心妄想。
上午滿課，兩人在食堂門口匯合已經十二點半。
或許是心境變了，李斯羽看著她都比往日眼中更閃閃發光。
明明還是老氣的發型，舊舊的黑框眼鏡，唯有皮膚白些，身量高挑，背影顯出幾分美人的樣子。
李斯羽從她側邊走過來，輕車熟路地牽起她的手。
宮商徵沒有再掙開。
李斯羽突然在她耳邊：“老公。”
宮商徵指尖微顫，心臟止不住漏了一拍。
李斯羽包住她的手，指腹撫過她光滑的手背，慢半拍地正經臉補充：“有別人這么叫你嗎？”
“有，我的室、室友。”
“室友還是室室友？”
“室友?！睂m商徵咽了咽口水。
李斯羽意味深長地“噢”了聲，牽著她的手繼續往里走。
倏爾她五指探進女生指縫，骨節卡住骨節，嚴絲合縫地合在一起。
宮商徵深吸了一口氣。
李斯羽眨了眨眼，問：“你怎么了？”
“沒事?！睂m商徵垂眸望了眼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只覺頭腦一陣一陣地暈眩。
吃過午飯，應李斯羽之邀，二人去了湖邊散步。
初夏的荷花池綠意盎然，不乏含苞待放的骨朵，湖水托舉著青蓮，光色正好。
宮商徵目光投向荷塘，聲音里帶著微微的笑意：“再有半個月，荷花就要開了。”
李斯羽卻只看向她的臉：“我可以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