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顏發現,修煉法術之余,能夠讓徒弟們感興趣的只有兩件事,就是看風景和除妖,最近越來越多的時候,徒弟們集體守在一處妖界,似乎和什么妖怪結下梁子了。鏡顏本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在她看來自身的修煉還不到火候的時候,便是除妖也只是自投羅網,何況有些妖魔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領地,并沒有出來傷人。
她不喜歡戰爭,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守著一處仙境,即使每天過重復的日子也無所謂。
蕪鳴知道她這一點,因而出去捉妖時也并不叫上她。
不過鏡顏注意到,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似乎自己的徒弟們都日夜埋伏在他們的敵人周圍,伺機進攻,甚至好幾天不曾回到夢天池一次。于是她備了夢天池獨有的美酒冰玉釀來到妖界找他們。
“師傅來啦!”正埋頭盯著敵人動向的弟子們看見鏡顏,意外中帶著驚喜。
鏡顏走到近前,將盛滿冰玉釀的酒葫蘆拋給蕪鳴,然后也與他們并肩坐下來。
“哎呀,師傅師傅,你一來就給蕪鳴帶這么好的酒,這不公平!”蒼劍道。
心墨也添油加醋地道:“師傅你心里只有蕪鳴這小子,讓我們這些人好嫉妒啊。”
鏡顏笑笑,也不多話,只是和眾弟子們說笑談天著。
蕪鳴也無視其他幾人的調侃,只是與鏡顏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甚至連其他弟子三番五次地提醒鏡顏天已黑了,才反應過來。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蕪鳴起身道:“估計今天妖怪不會來了,天不早了,師傅我送你回去,然后大家再接著盯好,不出明早,妖怪一定會現身。”
看著他們捉妖除魔一副敬業的樣子,鏡顏連忙搖搖手道:“不用不用,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師傅,妖界一帶不太平呢,讓我送你。”蕪鳴堅持道。
“哪有那么多妖怪呢,就算有,一個兩個我也是能對付的,聽我的話,忙你們的去,明天我再來。”多年來獨自修煉的鏡顏不習慣被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因而強制地要求蕪鳴留下,然后自己返回夢天池。
當然,這一路也沒碰到什么妖怪,不過此后每隔一兩天,她就會攜酒菜來看望這些苦守妖怪地盤的徒弟們,然后陪他們聊天到很晚才返回夢天池。
“師傅根本就不是來看我們的,是看蕪鳴的。”心墨不由得連連感嘆。
對于這些玩笑,鏡顏從不承認也并不當一回事,是來看誰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就好。
又過了些日子,打退了那些妖魔,蕪鳴等人又重新回到夢天池,似乎日子又回到從前般簡單而平淡,鏡顏還是一如既往的與他們一起修煉,只是閑暇時,時而會聽到他們更加豐富多彩的談笑。果然是外面的世界更新鮮,讓人見識多了也閱歷多了呢。
然而,所見所聞的世界越是精彩,給人的誘惑也就越大,同時越能激起原本那些不曾想過的欲望。
鏡顏修煉完畢,順著徒弟們說笑的聲音來到夢天池旁,聽到自己的四個徒弟正把酒言歡、高談闊論。
蒼劍道:“那妖怪老大真是厲害,咱們苦戰了這么多天,才把他收拾了。”
萬霆道:“看他功力也是一般,不比咱們高明啊,不曉得為何那么難對付,咱們幾個加起來也差點不是他的對手呢。”
心墨道:“你沒看見他身邊那個漂亮小妞么?”
“那個女妖?”蕪鳴問。
蒼劍立刻來了興致,道:“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那不是他的娘子么,人家可是修煉的璇夢澄影法術啊,這在戰場上起到的作用可大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萬霆問。
蒼劍故意笑了笑,得意道:“你們是真不知道啊?無論神仙妖魔,璇夢澄影都有著替同伴療傷的強大法力,你看咱們幾個除了凌戰皓天就是術靈澄影,連一個璇夢也沒有,這打起架來不吃虧才怪。”
心墨也道:“說的是呢,而且璇夢澄影個個都是傾國傾城的美人,這要是娶回家一個,不僅戰斗上事倍功半,而且帶出去會親訪友也有面子啊。”
蒼劍道:“更主要的是,咱們只是小仙而已,不是神也不是魔,沒有那么多不讓娶媳婦的禁令,比起那些冷冰冰沒有七情六欲的神魔可逍遙自在的多。”
心墨道:“就是啊,咱們現在也有一些修為了,就算娶不到那些高修為的神仙璇夢,找個普普通通的璇夢小仙還是沒問題的吧。”
蕪鳴笑笑道:“是么,那敢情好了,回頭娶個璇夢澄影的姑娘給你們當嫂子。”
正說話間,鏡顏已散步至此,看他們聊得熱火朝天,不由得問道:“你們在聊什么?”
幾人也真是說笑得太投入了,此刻才看到鏡顏已在身邊,于是萬霆笑道:“師傅來的正好,我們正商量著給你找個徒弟媳婦呢。”
“真的么?那好啊。咱們的人又多了。”鏡顏對徒弟媳婦沒什么概念,只是覺得能多一個同伴實在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于是也來到他們當中坐下,一起談天說地。
不久后的一個晴朗雪天,當蕪鳴帶回一個璇夢澄影派別的仙女時,包括鏡顏在內的其他人都吃驚了。大家都以為當初說的找媳婦是笑話,卻沒想到他真的去找了。
蒼劍立刻道:“哎呀呀,蕪鳴你小子這么快就找了媳婦啦,真有你的。”
心墨也道:“這是從哪帶回來個這么標致的小妞啊?”
萬霆笑著糾正,“什么小妞,叫嫂子。”
蕪鳴只是笑笑道:“呵呵,朋友介紹的,這次主要是帶她來見見師傅。”
當鏡顏來到他們中間時,蕪鳴鄭重其事地為彼此做了介紹。那璇夢派的姑娘也向鏡顏斂衽施禮,道:“師傅好,我叫璇兒。”
鏡顏亦回禮。
心墨歡天喜地地道:“我瞧大家都在,咱們修仙之人也不計較人界的什么日子好壞,不如就趁今天把喜事辦了,大家說如何?”
眾人都沒有異議,鏡顏也自然隨著他們,她看得出,這個叫璇兒的姑娘只是一直安安靜靜的話比較少而已,道行雖然不高不過也不至于辱沒蕪鳴,并且還文靜賢淑得令人生憐。
于是大家又熱鬧了一陣,便按照人界的成親步驟來走了個過程,算是讓蕪鳴和璇兒正式成親了。一時間大家興奮地說笑嬉鬧著。
鏡顏本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在她看來大家都在一塊默默地修行,默默地做事就夠了,對于喧鬧興奮的場面她還是不太習慣,于是看看夜已深,便和大家又說笑了一陣,并囑咐大家一定要玩的開心就回去休息了。
跟徒弟們吵鬧了一整天,鏡顏也累了,在進入夢鄉的時候似乎還隱約聽見遠處傳來他們的嬉笑吵嚷聲。這樣很好,聽到大家都是快樂而安然的,讓人心中有一種踏實而溫暖的感覺,鏡顏想著,不由得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鏡顏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是被遠處傳來的無數爭執吵鬧聲吵醒的,難道他們鬧了一夜么?她一邊想著一邊起身,梳洗打扮后來到昨日蕪鳴與璇兒成親的地方。
讓她驚異的是,他們并不是在玩鬧,而像是為了什么起了爭執,同時并沒有看到蕪鳴的新婚妻子璇兒,而依舊只是他們師兄弟四人。
“出了什么事?”鏡顏來到他們中間,問。
心墨立刻道:“哎呀,師傅你不知道,昨天蕪鳴這小子帶回來的媳婦是個騙子!”
“算了,沒什么的。”蕪鳴搖搖手道。
“怎么回事?”鏡顏不解。
蒼劍道:“昨夜成了親才知道,原來那女人是有伴的,她跟她家男人吵架鬧了別扭才跑出來,為了氣她男人才跟蕪鳴成親,今天清晨她男人找來了,這不,又跟他跑了。”
“怎么會這樣?”鏡顏出乎意料。
萬霆道:“要我說,這天下的仙女有的是,蕪鳴這回咱還不要她了呢,等以后會遇到更好的。”
“呵呵,我也是這么想的,沒什么大不了。”蕪鳴笑笑道。
可鏡顏分明能從他臉上看到無限落寞的神情。
頭一次娶媳婦就被騙了,成親不到一天媳婦就跟人跑了,只要是男人無論換了是誰心里也不會好受,這不僅僅是感情上的傷害,更有一種尊嚴被踐踏的感覺。雖然鏡顏不太理解他非要娶媳婦的心思,但這種傷痛與難過她能夠體會。
“徒弟你放心,不就是個女騙子么,等師傅去抓了她,好好收拾一頓。”鏡顏豪爽地將事情攬過來,自己的徒弟被騙,她還是多少有些氣憤的,況且那個璇夢小妞的法力也并不高深,鏡顏自認完全對付得了。
蕪鳴卻道:“師傅,算了,跟她計較什么,我都沒在意。”
“我說不算就不算!”鏡顏心中真的生氣了,不僅僅是氣璇兒,還有一份對蕪鳴的氣,那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好端端的清修日子不過,非要到外面去找媳婦,結果被人騙了。
說實話鏡顏很想罵他一句活該,不過看看他眼中失落而隱忍的目光,終究還是沒有忍心。
應蕪鳴的要求,鏡顏到底還是沒有去找璇兒報仇,而大家也都幾乎不再提起璇兒了,似乎這件事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大家又過著每日清修、除妖、觀賞風景的日子。
那時的鏡顏,還是一身枚紅色衣裙,在終年飛雪飄揚的夢天池畔悠然梳妝的仙女,而現在的她,卻早已卸了紅妝,收了羅裳,一襲黑衫,與妖魔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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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尚在靜靜燃燒的篝火,鏡顏只是輕輕撥弄了下火中燃燒的枯枝,然后抬頭望了望已經漸亮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
“天亮了,你回去吧,他們應該在找你。”鏡顏向著坐在對面的雪涯道。
也許是由于奔波了一夜的疲憊,秦莫承并沒有發現身后那悄無聲息的腳步聲,他只是在這茫茫風沙間,默默注視著河中清澈的水,以及河岸碎石旁靜靜開放的那明艷而纖細的花朵,陣陣清香縈繞四周。
花太香,在這荒無人煙的漠北肆虐地盛開著,綻放著青春獨有的美麗、熱血與豪情。
秦莫承恍然回頭,看到身后是那白衣勝雪的年輕女子正緩緩走來,冷艷如同這水邊的花。
“你......還沒有回去么?”雪涯試探著問,緩緩俯下身來,用手中絲帕輕輕擦拭著他臉上的水滴。
“你終于回來啦,沒事就好。”秦莫承的眉眼間洋溢著江湖少年獨有的活力與樂天,只要她平安無事歸來,那么他就算為她奔波天涯也是值得的。
雪涯默默垂下眼簾,她知道,他一夜都在找她。
“追到翩o了么?”秦莫承問。
雪涯黯然搖搖頭,卻并沒有說出遇到鏡顏的事。
“沒關系,以后我們遲早還會遇到她的。”秦莫承立刻安慰著,他并不在意能否抓到翩o拿回離火刃,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雪涯并不說話,卻若有所思,眼前的人,為何要對自己這么好?世態炎涼,這是她早就聽那些曾經來過人界的神族師長前輩們說的,可是她不懂為何此刻在人界感受到的確實真情。
默默跟隨著秦莫承往長安城的方向走去,城門已開,然而在城墻外,看到了靜靜倚在城墻下的沈明漪。朔風吹揚起她略顯凌亂的發絲,同樣一夜沒有休息的她更顯得憔悴。
遠遠地,沈明漪只是看著那一對璧人相偕而來,她不懂,在這大漠狂沙中,自己靜靜等待的,又是什么?是他們并肩的身影么,還是那些所謂江湖俠侶情比金堅的神話?
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在隱隱疼痛著,那種疼痛,比身體的受傷還要難以忍受。
“明漪,你怎么也沒有回去休息?!”雪涯走到近前,看到沈明漪的身影立刻便知道了她一定是在等著秦莫承和自己。
沈明漪只是依舊暖暖地笑著,卻掩飾不住神情間的疲憊,“雪涯姐姐,你回來了就好,我和莫承哥哥都很擔心你呢。”
雪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轉過頭來盯了秦莫承一眼,那意思是你怎么還把帶出來在這吹風受苦!
秦莫承只是假裝沒看見地笑笑,然后三人一齊走進城門返回昆侖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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