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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9 婚期近

    ,如意事 !
    婚期定在了來年三月深春時節(jié)。
    太子大婚之事,能提早備著的,各部早已在著手準(zhǔn)備,只待太子歸京后,定下具體婚期,再完成接下來的細(xì)枝末節(jié)。
    故而,百日余的時間,已是十分充裕了。
    上至宮中朝堂內(nèi)外,下至黎民百姓,無不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大婚報以矚目與熱切期待。
    百官們心急些,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算上一算,太子待過了這個年,便有足足二十二歲了。
    龍椅上的那位,眼瞧著是不可能有任何充實后宮之舉了——哦,莫說充實了,便是連立個皇后做做樣子都是奢望!
    當(dāng)?shù)闹竿簧希撬麄冏匀灰仓荒軐⑾MM數(shù)寄托在太子身上了不是?
    是以,百官待太子大婚之事,實是呈現(xiàn)出了空前的熱情。
    熱情之下,于諸事之上無不是格外賣力,力求要將此事辦得妥妥帖帖,漂漂亮亮,風(fēng)風(fēng)光光。
    畢竟是——這爺倆好不容易給了機會讓他們辦回喜事!
    下回還不知是何時!
    可不得格外珍視這來之不易的忙碌?
    在這一派有條不紊的籌備中,進了臘月,再到除夕,日子實是過得飛快。
    年后,許明意接連聽著了許多好消息。
    南邊傳來捷報,昔日燕王舊部晉垣晉將軍斬殺了洞烏王,使得洞烏軍心大亂,接連數(shù)次攻戰(zhàn)之下,逼得洞烏新王遞上了議和文書,滇州風(fēng)波終于有了平息之態(tài)。
    另有前明州知府章云隨,親自只身入京,表了明州上下歸順朝廷之意,歸順之余,又兼請罪——廢帝在位時,這位知府大人曾一度攜明州災(zāi)民造反,前后手下聚集追隨者三萬人余,就此占下明州一帶,且守得密不透風(fēng),連此前朝廷派去的鎮(zhèn)壓兵馬也無計可施。
    昭真帝登基后,并未有過強攻問罪之舉,而是于這近兩年的光景間,以實際舉措讓對方、讓整個明州府,對朝廷重建了信心。
    當(dāng)下邊境危機暫除,四處風(fēng)調(diào)雨順,安定二字已是大勢所趨。
    如此之下,無論是明辨帝心,還是出于識時務(wù),歸順都已然成為最好的選擇。
    面對請罪而來的章云隨,朝廷亦給出了懲治——奪其明州知府之位。
    有過治過,禮法所在。
    同樣,有功亦要行賞——
    是以,被奪了明州知府之位的章云隨,旋即奉旨接任了明州府衛(wèi)指揮使一職。
    此舉大震了明州上下人心。
    于明州百姓而言,章云隨絕非反賊,而是曾救他們于水火的恩人。
    恩人抱著一力擔(dān)下罪責(zé),以保全明州上下之心赴京師請罪,而今不僅平安歸來,更是仍被準(zhǔn)允掌兵權(quán)治理明州府——
    當(dāng)今朝廷,不單寬厚大義,更有氣度胸襟在。
    當(dāng)然,這些說法若遇到所謂睿智之人,或要嗤笑一聲世人愚鈍。
    大義?
    分明處處藏著再理智不過的權(quán)衡算計。
    一來,明州縱有歸順之心,可若朝廷當(dāng)真重懲章云隨,明州上下不可能心無怨懟,生下隔閡便等同埋下禍根。
    二來,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際,縱然加試科舉取士,可真正有治理一府之能者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磨礪得出來的——
    沒人比章云隨更了解明州府,更能安穩(wěn)明州民心。
    說得難聽些,縱然朝廷想要將明州盡握手中,也還需耐心等待時機,日漸分化。
    再有,此前時局混亂之下,所滋生出的反亂勢力遠不止明州這一處,朝廷做出寬宏仁厚之態(tài),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些都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也是許明意彼時于章云隨一事擬成的策論之上所寫明的利弊。
    顧全大義不難。
    守住理智也不難。
    以理智全大義,縱有算計,又何樂不為?
    聽聞又有數(shù)處占地為主的勢力奉上了歸順文書,許明意心中愈發(fā)安定。
    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平息內(nèi)患,是她最想看到的局面。
    內(nèi)亂與面對異族不同,同根而生,若非必要,無人想大動干戈,血流成河。
    池水漸清之下,渾水摸魚者很快也會無所遁形。
    而后只待君臣同心而治,完善各處,休養(yǎng)生息——
    慢慢地,大慶的根,便可于這片江山之下深扎牢固。
    懷著對日后的憧憬,許明意的心緒也愈發(fā)清晰明朗。
    所以,她與吳恙的這場婚事,雖是來得遲了些,卻是剛剛好。
    四處平定之下,他和她才能得以真正寬心舒心地完成這件人生大事。
    新柳抽芽,一場春雨罷,葉展如煙。
    進了三月,東陽王府的園子里,叢叢嫩黃株株嫣紅先后遞綻。
    許明意的添箱宴,定在了大婚三日前。
    這一日,親朋賓客登門,府外長龍般的車馬軟轎望不到頭,幾乎排滿了整條慶云坊。
    一件件大大小小的添箱禮,被先后送到熹園。
    數(shù)百件添箱禮,許明意斷也一一看不過來,只叫阿葵照著禮單將親近些的挑了出來。
    有臨元外祖家的,崔家的,定南王府的,長公主府的,云瑤書院的等等。
    崔家兩位表妹另外各自備了禮,其中竟有一架刺繡屏風(fēng)在。
    “聽說是清姑娘親手所繡,為此準(zhǔn)備了大半年呢。”阿葵在旁說道。
    許明意望著那屏風(fēng)之上繡著的仙鶴青柏紅日圖,而那輪金芒紅日尤其奪目,不由含笑道:“清表妹有心了。”
    “郡主也另備了禮,只是禮單之上似乎并未寫明是何物……”阿葵將與長公主府那尊紅珊瑚一同送來的匣子捧起,“姑娘可要打開看看嗎?”
    許明意點頭,伸出手接過:“給我吧。”
    不算大匣子捧著沉甸甸的,剛一打開,只見其內(nèi)赫然是一摞書冊。
    但那書皮兒之上,卻是半個字都不見,只印著一枝紅梅在。
    這是什么書?
    許明意疑惑地取出一冊,隨意翻了一頁——
    “……?!”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大窒,趕忙就將書死死合上!
    見自家姑娘神色十分異樣,阿葵不由好奇問道:“姑娘,這是話本子么?”
    “……是。”許明意勉強點頭。
    阿葵眼睛微亮——那姑娘看完可以借她也看看嗎?
    一眼看破她的心思,向來體貼小丫頭們的許明意對此選擇了沉默。
    只道:“叫人將這些東西都暫時收進庫房吧,我……歇會兒午覺。”
    阿葵不疑有它地應(yīng)下來,眼瞧著自家姑娘捧著匣子進了內(nèi)室,不由對那一匣子話本子愈發(fā)眼饞了——姑娘抱著不肯松手,料想必是十分有吸引力了。
    入了內(nèi)室,許明意踢掉鞋子,上了床榻,又將帳子放下。
    如此才敢將那匣子再次重新打開。
    “……”
    饒是已有了方才的準(zhǔn)備在先,此時再翻開來,依舊深覺震撼。
    這擺明了就是……!
    謝姣姣竟公然送她這個!
    得虧是沒叫旁人瞧見了去,否則她怕是還沒嫁出去,便要在這個家中待不下去了!
    可……這瞧著怎么好似同前日里那位宮里來的嬤嬤,給她看的小冊子不太一樣呢?
    嬤嬤送來的小冊子上,全是些過分直白的圖解,她只粗略看了兩眼便合上了——
    倒也不是說不好意思多瞧……
    而是那圖上之人,尤其是男子,多是中年男子模樣,發(fā)髻稀疏,蓄著兩撇胡子不說,無論胖瘦多還體態(tài)松垮,可謂毫無美感可言……
    實是看第一眼便叫人不愿再看第二眼的那種。
    莫說色欲了,再看下去怕是連食欲也要一并喪失。
    皎皎的這個就很不一樣了……
    至于究竟哪里不一樣,她暫時還說不完整,為了分清區(qū)別究竟在何處……嗯,她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于是,許姑娘盤腿坐在床帳內(nèi),拿翻看策論的姿態(tài)觀摩起了手中的冊子。
    這一看,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冊中不單有圖繪,更配有文字,且文字并不單是講解,更是有故事情節(jié)的!
    譬如這本,講得便是一個狐妖與書生的故事……
    那書生繪得斯文清俊,身形勻稱卻有線條感,狐妖姑娘更是魅惑又靈氣,毛茸茸的狐耳又顯嬌憨,兩道身影隔著紗帳若隱若現(xiàn),委實旖旎得恰到好處。
    全然沒有那叫人不忍直視的色膩之感。
    更加重要的是,她于此上看到了雙方的愉悅是平等的,而非是那嬤嬤送來的冊子上,盡是女子取悅迎合男子,仿佛身為女子只有順從忍耐的份兒——
    就沖這一點,她手中之物,便很值得于女眷之中廣泛傳閱。
    于是,許明意翻了一冊又一冊,看得津津有味。
    咳,沒法子,故事情節(jié)實在太有吸引力了。
    回頭她得問一問謝姣姣才好——這樣精彩的話本子,怎私藏到如今才想到要送給她看?
    以及,還有其它的嗎?
    接下來數(shù)日,許明意未再出過門。
    倒也不是成日窩在家中看話本子的意思……
    出閣當(dāng)前,少不得只想同家人待在一處多說些話。
    大婚前一日午后,又在崔氏院中待到天色將暗。
    許明意坐在榻中吃著蜜茶,聽著長輩叮囑。
    除了自家母親,她家二嬸也在。
    或者說,自嫁入了東陽王府以來,二嬸最常來的地方便是此處——打馬吊,已成了妯娌二人每日必做之事。
    二叔還為此找到過她,語重心長地同她說,這與他想象中的婚后生活實在很不一樣,媳婦早出晚歸,時常一整日都見不著人影,待他敷衍至極。
    還同她嘆息著叮囑道——萬莫要學(xué)你二嬸,得到了便拋在一旁。男人的心,也是經(jīng)不起冷落的。
    看著那張怨夫臉,她一時竟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而當(dāng)下,母親和二嬸的叮囑,也實在同旁人很不一樣。
    沒人教她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做好一個太子妃,只反復(fù)拿過往的經(jīng)驗來教授她,日子如何過才能舒心開心。
    尤其是二嬸,倒像是已經(jīng)忘了她要嫁之人正是自家外甥,完完全全只保留了身為娘家嬸嬸的立場。
    “好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好些遍了……明日還要辦正事,昭昭回去早些歇著。”崔氏止住了話,交待道:“夜間莫要著了涼,明日也不必起太早,到了時辰丫鬟們自會喊的。”
    許明意都應(yīng)下來。
    她福身出了內(nèi)室,又行出外堂,卻在經(jīng)過窗邊時,隱隱聽得了內(nèi)室中響起了低低的抽泣聲和寬慰聲。
    她耳力一貫極佳,很容易便分辨出了是自家母親的泣聲。
    許明意心底既暖又澀。
    在窗下靜靜站了片刻后,她適才出了世子院。
    卻未回熹園,而是去了祖父院中,又待了半個時辰余。
    也是被老爺子趕出來,催著她回去睡覺的——且老爺子還很精致講究地提醒她,睡得不好眼睛無神,那是會不漂亮的。
    她去時,自家父親也在,因此父女二人便一同離開了此處。
    出了院子,許縉聲音極溫和地道:“天都黑透了,可要爹送你回去嗎?”
    許明意笑著點頭:“好啊。”
    雖然不怕,但哪個孩子不喜歡有父親送呢。
    父女二人慢慢走著,慢慢說著話。
    眼見熹園便在眼前,許縉止了步,含笑道:“回去吧,早些歇著。”
    “好,父親也是。”
    許明意剛轉(zhuǎn)身,便忽聽身后又傳來熟悉的聲音:“昭昭——”
    她回過頭去,只見那張總是帶著和煦慵懶笑意的臉上,此時透出認(rèn)真來,滿眼慈愛地望著她,道:“往后若有不順心之處,一定要記得同父親和你祖父說。”
    咳,當(dāng)然,出氣主要還得靠老爺子。
    “那是自然。”許明意笑著應(yīng)下。
    她向來極喜歡同父親談心,父親總是很擅長將那些復(fù)雜的道理,用最簡單易懂的白話解釋給她聽。
    父親對她的影響,從來都不比祖父來得少。
    許明意目送著那道圓潤的身影走遠,才轉(zhuǎn)身回了院中。
    若不出她所料的話,她這里此時應(yīng)當(dāng)還等著一個。
    果然——
    剛進得堂中,便見藍袍少年坐在那里正等著。
    顯然,這個才是最難“對付”的。
    許明意很自覺地坐下,聽這位老媽子叮囑一番。
    聽到最后,許明意微嘆了口氣,看著他,認(rèn)真地問:“明時,不然我不嫁了吧?”
    母親在她走后偷偷掉眼淚。
    頭發(fā)花白的祖父靜靜站在廊下看著她走。
    諸如種種,都叫她覺得嫁人實在是一件傷心事。
    “……!”許明時被嚇了一跳:“你說得什么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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